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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家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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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院内人声鼎沸,江府的人们上上下下都高兴得不得了。灶房的家丁们在春院的长廊上小步快跑着,他们的手里有的端着装着菜肴的食盒,有的捧着放在酒窖里的好酒。春院的空气里洋溢着各式各样的香味。
而下了一天的雨,也终于在此刻停下。
一滴雨水从春院长廊的屋顶上滑了下来,一路溜冰似的溜到了屋檐处。接着“啪嗒”的一声滴到了站在屋檐下面的人身上。修竹抬起头,望了一眼浩瀚无垠的天空,他内心的烦闷顷刻间就消散了。而在修竹肩膀处的衣服,也因那滴水珠留下了一颗饱满小圆的痕迹。
修竹的面前站着西陆西旻,西陆拉着西旻的手,有些羞涩的躲在她的身后。修竹则不明所以的看着眼前的两人,修竹疑惑地开口问西旻,“你们找我有什么事吗?是不是莲安师妹找你们传讯的?可是传讯的话也不该找你们啊?玄英在忙吗?她在忙什么?莲安的身体还好吗?”
还没等西陆开口,修竹就噼里啪啦先向她们抛来了一大串问题。西旻被问懵了,她不知所措地扭过头看向西陆。
西陆扭捏了好一会儿,然后才叽里咕噜的开口,“那个......修竹......师兄?你......能不能......再给我们看看你的法器?”
她总算支支吾吾的说完了自己想说的话,修竹先是拧着眉毛思索了一下西陆说的话,然后才展开笑颜,“哦!原来你在说这个啊!我还以为你想跟我表白呢!”
“表白!”
西陆西旻一同说了这句话,她们互相看着对方,然后又一起看向修竹,她们都被他这句话骇得无语凝噎。
修竹却被她们的反应逗笑了,“哈哈哈哈哈哈!你们还真信啊,我逗你们玩的呢!”
“他就是纯闹你们呢。”
不见其人,先闻其声。
闻君远远的就听见修竹没心没肺的笑声,他从春廊里走了出来,“西陆西旻,你们别跟他一般见识。”
修竹“啧”了一声,双臂环抱,“我还以为是谁呢?原来是你,怎么了?我抢了你的面粉,你就一直记仇到现在?”
闻君直接略过修竹的话,跟西旻西陆交代道,“西旻西陆,江夫人刚才在喊你们呢,好像是有什么东西找不到了。”
西旻恍然大悟地用手拍了拍脑袋,“糟了,我给忘记了......”
西陆惋惜的叹了一口气,她还没看到修竹的法器呢,“修竹师兄,闻君师兄,那我们就先走了。”
闻君看出来了她的想法,安慰道:“西陆,我一会儿喊小七送你一个我用法术捏的小猫木雕,晚上还会发光哦。”
西陆的眼睛顿时就亮了起来:“真的?”
闻君:“当然。”
西陆:“那我就先谢过闻君师兄了。”
语毕,西陆又恢复了往日的活泼,拉着西旻的手就快速往春院正厅跑去。
修竹站在原地阴阳怪气:“咱们闻君还真是善良呢,如果我是女孩子,现在恐怕都要迷上你了。”
闻君:“你一天不跟我斗嘴不舒服是吧!”
修竹终于正眼看了一眼闻君,他的瞳孔黑漆漆的,在月夜下甚至没看到什么眼白,修竹咧开嘴笑。
“你猜~”
“闻君兄!”
李槐刚才回到自己的厢房换了一身衣服,他一抹深蓝色的俊俏身影突然闯入了众人的视线,金色的铃铛和黄符挂在李槐藏青色的腰带上,细碎的月光洒在他的衣角,竟有一片银海此起彼伏的美感,他朝修竹打招呼,“修竹兄。”
修竹盯着他看了两秒,点头回应他,“李槐兄。”
“一起去待客厅吧!”李槐笑得很爽朗。
闻君瞥了一眼修竹,修竹则白了他一眼然后抬起脚自己先走了。
闻君无奈地笑道:“还在生气呢,真是小孩子脾气。”
李槐:“他有你和栖山这两个好哥哥护着,有点小脾气实在是太正常了。”
二人相视一笑,一同走上了去待客厅的路。
......
待客厅内,江正此时正拉着清心长老道谢,“多谢清心长老,小女有您这么好的师父真是三世修来的福气。”
他的脸因为喝酒涨得红红的,江夫人有些不悦,但还是好声好气的把江正从清心长老身边拉了过来。
清心长老半阖双眼,并未直接回答江正的话,“我与莲安有缘。”
江夫人:“有缘便是上上签。”
待客厅外,修竹风风火火地跨过门槛走了进来,他四处张望着,并未在待客厅内看见江莲安的身影,修竹嘴角的笑瞬间落下去几分。李槐和闻君跟在他的身后,李槐走进来时,眼神也下意识地四处看,但他正好和一旁江夫人的眼神对上了,江夫人赞许的眼神朝他递过来,李槐有些不好意思的朝她点了点头。
待客厅内摆放着三张大方桌,最左边坐着江正江夫人和清心长老,中间坐着秋溟山三侠客和李槐,最右边是西陆西旻等丫鬟家丁。因为是临时的宴席,所以只有江莲安的至亲。虽然人不多,但是热闹的气氛一直维持着。
忽然,人们安静了下来。
待客厅外传来扣人心弦的脚步声。
待客厅的门敞开着,凉爽的风带来沁人心脾的花香。李槐抬起眼,门外晴朗的夜空上高挂着一轮饱满圆润的月亮,他的心忽然跳得快了一些,李槐的眼睛盯着月亮看了好一阵,等到花香离得很近之后他才耐不住好奇顺着月亮往下看,一张娇憨带点羞涩的脸映入眼帘,褪去可怕的黑斑后江莲安的脸蛋像一颗剥了壳的荔枝,她清透白皙的皮肤上点缀着精致清冷的五官,江莲安的眼神怯怯的,但意外多了几分纯真。
江夫人还没有站起来的动静,在中间方桌坐着的修竹却先站了起来,修竹兴奋的情绪直接写在了自己的脸上,坐在他旁边的栖山赶紧伸出手去扯修竹的衣角。
修竹疑惑的低下头看向栖山,栖山却一边淡定的喝茶一边死死拽着修竹的衣服,二人的力气对抗了几秒,但还是修竹先败下阵来。
他重新坐回了自己的凳子上。
江莲安抬起脚,一只绣金荷花翘头鞋从她的裙摆下探了出来。
她每走一步,身上的饰品就跟着发出叮叮当当的响声。
像泉水叮咚,又像古寺鸣钟。
现在,江夫人才从凳子上站起身来,她走到江莲安的面前朝她伸出手,直到江莲安手心的热度传递到江夫人的手上后,她才真的确定自己的女儿平安回来了。
江夫人的眼泪夺眶而出,而在她身后的江正拂起袖子,开始掩面哭泣。
此刻,大家的目光都放在莲安身上。
栖山却悄悄看了一眼玄英。
今日玄英的装束也精致了起来,她的额前留着修剪好的刘海,大部分的头发都盘在脑后,她两耳边的头发分别抽出一缕,挂了两个自己做的木环,木环很轻挂在玄英的头发上一点都不笨重,玄英在木环上缠绕了一圈的青草,青草下点缀着几朵蓝色的小花,而在木环之下便垂着玄英那两抹特殊的发丝。
一袭湖蓝色襦裙,外披一件毛茸茸的白色大袖衫,腰间坠着一个自己绣的鸢尾花荷包。
是一朵小花,一朵独自盛开独自欣赏的蓝色鸢尾花。
玄英察觉到有奇怪的视线朝自己投来,但等她抬起眼在屋里寻找时,那个视线便消失了。
江正站起身举起手中的酒杯,朝空中敬去,“今日,我江正的女儿江莲安平安回府了!我的心里高兴呐!”
他还没喝多少呢,就感觉自己有点晕乎乎的了,一定是高兴的:
“今日宴席来得仓促,但在座的都是我江正的亲友,大家就别有那些虚的!都要吃好喝好!”
“好!”
江家的丫鬟和家丁也应和着江正的话语,大家的热情瞬间就被点燃了。
江夫人举起酒杯,隔着人群和西陆她们碰杯,她将杯中的烈酒尽数饮下,内心感叹好久都没这么快活过了。江莲安坐在江夫人的身边,学着她的样子喝了一杯,但很快,她的心里升起了一股焦躁感。
她感觉自己的身子热了起来,莫名的火气充斥着她整个脑子。
修竹原本还在生闻君和栖山的气,但吃完一碗酒之后,这气也就散得差不多了。
修竹一把将闻君的脑袋用胳膊勾了过来,怒气冲冲:“闻君!你行不行啊!才喝这么两碗就不行了?”
闻君则夺过修竹手里的酒碗,“好了好了,你别再喝了。”
宴席上的人们喝得高兴,江正喝高了甚至提议要给大家舞一曲,还是江夫人拦得及时,“好了好了!”
众人喝了近一个时辰之后。
江夫人一边拉住发酒疯的江正,一边招呼西旻送大家回厢房休息:“天色不早了,大家都早点回去歇息吧!”
闻言,清心长老才准备离席,尽管他今日也喝了许多,但仍旧是平常那股仙风道骨,在他的手里,不是酒喝人,而是人品酒。栖山见长老准备离席,他先是快速嘱咐闻君把修竹送回去,然后才跟上长老的步伐。
西旻和西陆也喝得尽兴,但不知道是高谈阔论了什么,两个人互相抱着对方哭得涕泗横流。
待客厅内一片混乱,每个清醒的人的身边都有个喝懵了的人。
......
春院的潮水沸腾了一阵,但随着冬夜的愈加寒冷,这股沸腾的潮水也渐渐冷了下来。
一只通体玄黑的猫在夏院厢房的屋顶上慢悠悠的散着步,它伸出利爪抓在瓦片上,慵懒地伸了个懒腰。忽然,它的身子一抖,发着绿光的眸子死死盯着屋檐下的某个地方。黑猫悄无声息的迈着步子从屋顶跳到屋檐上,又接着从屋檐一跃而下。黑猫的身体轻得像一根鸟儿的羽毛,落在地上时软绵绵的。
顺着黑猫死盯着的方向,有一块很厚的草丛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还有金器碰撞的清脆声。
倏然,草丛里传来一声幽幽的叫唤,“小姐......”
黑猫背脊上的毛立刻就炸了起来,它的尾巴烦躁得左右甩了两下,然后转身跑进了黑暗里,再无踪影......
而那草丛里的声响越来越大了,先是一只白皙的手从里面伸了出来,她的手上还攥着一支荷花发簪,那只手在空中挥舞着,似乎在寻找落手点,接着,江莲安皱成一团的脸就从草丛冲了出来,她的那张脸挂着草丛上,看起来有些滑稽。
换个视角,就能清楚的看见江莲安一头扎在草丛里,而在她的身后,是手足无措的玄英。玄英蹲也不是,站也不是,她一边要看紧小姐,一边又要注意有没有人来到这里。
玄英轻轻的拍了拍江莲安的后背,小声的劝说,“小姐,我们还是赶紧回去休息吧......”
“不......”江莲安嘟嘟囔囔着,“我要去......我要去找......”
玄英大惊失色,她压低着声音,反复确认小姐说的话,“小姐,你要去找谁?”
提到李槐二字,江莲安像被灌了醒酒汤一般,顿时就清醒了过来。
“李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