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别》止祎

9、退出

　　学期过半，换了季，身上的两件终于可以换成了一件。
　　收到外公住院的消息，坐在图书馆的江悉茗放下了手机看向窗外。
　　窗外那些光秃秃的树干已经长出了嫩芽，微风吹过，叶子随着树枝轻轻摇晃。
　　江悉茗平常周末留给社团的时间，现在全都匀给了医院。
　　周三下午摄影部开会，坐在后排的江悉茗听到前面的沈祁回说，“如果你们参加社团就只是为了来签到打卡，我建议你们还是别来了”。
　　被沈祁回放出狠话的教室一片寂静，江悉茗越过前面四排人与站在最前面的沈祁回四目相对。
　　那一刻江悉茗认为，那个被点名的人好像是自己。
　　这学期开学到现在，江悉茗所在的两个社团每周都有人退社，下个月开始社团里也要开始进行新的部长候选人选拨，不打算参与这些又没有时间去参加社团里组织的活动，江悉茗心想，社团她好像的确没有待下去的必要了。
　　文星桥和秦莱一回宿舍就看到平常这个点见不到的江悉茗正双手撑着下巴趴在她自己的座位下。
　　感到稀奇的文星桥和秦莱悄悄的走到了江悉茗旁边，当瞥到江悉茗摊开的笔记本电脑上正打开的那个界面上写着大大的“退社申请书”的文星桥惊呼，“茗茗，你要退社啊”。
　　文星桥的出声江悉茗才注意到两个舍友回来了。
　　坐直了身子的江悉茗点了点头。
　　文星桥又问江悉茗，“退哪个”？
　　手已经放到键盘上开始写申请书的江悉茗轻声道，“两个”。
　　江悉茗意料之外的回答让文星桥和秦莱陷入了沉默。
　　没有人比文星桥和秦莱更清楚，江悉茗她对她这两个社团的喜爱，在她们宿舍所有人都因为三分钟热度和被需要每天去社团签到这样的困难难倒时，江悉茗不仅可以每天往返在两个社团按时签到，还可以每周都腾出时间去参加社团组织的活动。
　　在江悉茗身后的文星桥和秦莱你戳她，她戳你，互相谦让着谁开口去向江悉茗问清楚情况。
　　谦让不过对方的两个人最后决定猜拳决定胜负，运气一向好的秦莱没意外的赢了文星桥。
　　认命的秦莱靠向了身后的衣柜，看向前面在奋笔疾书的江悉茗，“茗茗，你外公，情况不好吗”？
　　江悉茗：“在听医生的话进行化疗，虽然他们不太愿意我每周都过去，但我还是想去看看”。
　　江悉茗不知道舍友们是不是感受到了她的失落，两个人到她旁边拉着她说，“下次我们陪你一起去”。
　　坐在原位上的江悉茗仰着头，望着她舍友们那向阳光一样明媚的笑容。
　　…
　　手机上又收到社团成员退群的提示音，只瞥了眼沈祁回就把手机盖上继续忙手上的事。
　　刚盖上的手机又传出同样的提示音，烦躁的沈祁回重新拿起手机准备开静音，这次仔细看去，沈祁回才看清了这两个群申请退群的社员名字。
　　眼中的烦躁变成了不可置信的沈祁回盯着跳出界面上那个显示的名字愣在原地。
　　接受了江悉茗申请退社了这件事的沈祁回解开手机点开了与江悉茗之间的聊天框。
　　手放在了手机界面的那九键上，撇了眼上面那与江悉茗全是工作交流的聊天记录，沈祁回又从聊天框退了出来。
　　他好像没有立场去询问对方的任何决定。
　　…
　　江悉茗的学校离市区还挺远，打车到医院都需要一个多小时的车程，不过这次因为有文星桥和秦莱的陪伴，她并没有觉得这段路很漫长。
　　医院的餐食偏清淡，江悉茗从学校打包了一份用保温盒装着带来医院给了外婆。
　　接过了江悉茗所拿过来东西的外婆让江悉茗她们先在这边，她出去吃饭。
　　吃饱饭了的外公躺在床上，整个人安安静静的没说话。
　　只有在江悉茗刚进来时向他们两人介绍了她这次带过来的两位朋友，他和外婆才有微微露出了笑容。
　　江悉茗从包里拿出来她这次带过来的课外读物。
　　三个女孩坐成一排，自觉认领书中角色声情并茂的为江悉茗的外公朗读书中这个有趣的故事。

　　病房内还有其他的病人，江悉茗三人不敢太大声，不过音量根本控制不了她们的感情。
　　外婆回来后，江悉茗又拿起桌上拿过来的苹果帮忙削皮给外公外婆。
　　江悉茗第一个削好的苹果，外公给了离他最近的文星桥，不敢接的文星桥求助的望向江悉茗，听到江悉茗让她吃，文星桥才不再推脱。
　　雨露均沾的江悉茗给每个人都削了一个，包括她自己。
　　手上那颗苹果才咬了两口，江悉茗就被她外婆推出了门口。
　　不明所以的江悉茗站在那扇被关上了的门前往里看，手搭在门把手上的江悉茗想要开门，下一秒屋内传出的呕吐声让江悉茗松开了放在门把手上的手。
　　无力的江悉茗靠在了一旁的墙上，左右两只手都被人轻轻握住了手腕，咬过的苹果上面的汁水顺着两人的手腕往下流。
　　江悉茗收到了外婆发来的一条语音。
　　外婆：“茗茗，你外公想休息了，你今天就先带你朋友们回学校吧”。
　　外放的语音内容三个人都听到了。
　　另一只手搭到了江悉茗肩上的秦莱轻声询问，“回去吗”？
　　靠着墙的江悉茗点了点头。
　　…
　　在宿舍楼下看见沈祁回，江悉茗是意外的。
　　文星桥和秦莱松开了挽着和江悉茗的手先回了宿舍。
　　一开宿舍的门，文星桥就直奔宿舍阳台，憋不住好奇的秦莱也走了过来。
　　文星桥和秦莱两人都回到了，楼下的两人还杵在她们上来前的地方一动不动。
　　沈祁回比江悉茗高了一个头，近距离的相视，江悉茗是仰着头的。
　　对方眼中的失望与不解让有愧的江悉茗渐渐低下头。
　　江悉茗听到上头传来沈祁回的质问，从对方的语气中，江悉茗感受到了沈祁回对她的深深不解。
　　沈祁回：“你不是说你喜爱摄影吗”？
　　江悉茗额前的刘海为江悉茗遮挡住了她眼中的所有情绪，沈祁回只听到女孩冷漠的回道，“它并不是我唯一喜爱的东西”。
　　来之前，沈祁回设想了许多江悉茗退社的原因，从外面回来他的第一件事就是想找江悉茗了解清楚，可此刻江悉茗的一句话，让他觉得他的所有假设都像笑话。
　　本就不舒服的心情变得更加烦躁。
　　感受到沈祁回身上气压的变化，认为沈祁回应该不愿再搭理自己的江悉茗往前迈了两步，随即被人握住的手腕让她停下了步子。
　　江悉茗与沈祁回之间隔了个侧身。
　　她再次听到对方问，“所以摄影是你可以第一个抛弃的是吗”？
　　不给自己留一丝后悔余地的江悉茗决绝的回了“是”。
　　伴随她的话音落地，握在她手腕上的手即可抽离。
　　回过身，她看到的是沈祁同样决绝的背影。
　　宿舍内拿望远镜瞧见两人不欢而散的离开，文星桥一脸伤心的望向她旁边表情淡定的秦莱。
　　…
　　在社团的沈祁回被告知“有个不认识的学妹在下面等你”。
　　下去见到门口的女孩，记性还不错的沈祁回认出了对方是江悉茗的舍友。
　　沈祁回还没来得及问对方有什么事，陌生女孩先一步开口，“学长有时间找个地方聊一聊吗，关于江悉茗的”。

　　把对方带到了个没人的教室，两人隔着个过道并排坐下。
　　秦莱是个开门见山的人，一坐下她便直奔这次过来的主题，“我见过很多依赖家人的，可是茗茗她对家人的依赖，和我们所认知的好像又有些区别”。
　　“她像是那种失去过了，所以再来一次她不允许自己错过任何可以和家人们在一起的时间”。
　　“所有人和事，只要和她的家人有牵扯，你不需要怀疑，她一定选择与她家人有关的”。
　　“茗茗她很爱她的家人，也很爱她的社团，每次参加完社团活动，回到宿舍她都会笑容满面的和我们说她今天做了什么，说又去当志愿者帮助了什么人，说今天有没有碰相机，说今天在摄影社又学到了什么”停顿了一会的她看向一旁的沈祁回，“说沈学长今天夸她了”。
　　秦莱的话让沈祁回转头看向了她。
　　秦莱：“她说她最羡慕沈学长了，也最喜欢沈学长拍摄的作品，你的作品可以看到自由，希望还有幸福，如果她的技术长进到有学长的三分之一她也知足了”。
　　…
　　自从那次在宿舍楼下与沈祁回不欢而散后，江悉茗以为她再也不会见到沈祁回了。
　　可一个星期后，那个又出现在她宿舍附近，手上拿着相机的学长让她不知所措的愣在了原地。
　　时不时抬头四处张望的沈祁回在下一次抬起头时看到了站在离他不远处的江悉茗。
　　在瞧见江悉茗的那一刻，沈祁回毫不犹豫的就往江悉茗所在方向走去。
　　沈祁回拉着表情错愕的江悉茗坐到了她们宿舍附近的长椅上。
　　第一次与异性坐在这长椅上，江悉茗有点坐立难安。
　　学长塞到了手上的相机使江悉茗恢复了淡定。
　　摸了摸手上这第二次轮到她手上的沈祁回专属相机，江悉茗不解的望向她旁边的人。
　　没说话的沈祁回凑的离江悉茗又近了些。
　　紧张的江悉茗微微侧了侧头，在这个角度她看到了沈祁回长长的睫毛，很漂亮的眼尾以及第一次见面她就注意到的眼角下的泪痣。
　　沉浸在沈祁回的美貌挪不开眼的江悉茗是被手上相机发出的声音吓的回了神。
　　意识到自己刚刚在做什么的江悉茗瞬间双耳爆红。
　　似乎是懊恼江悉茗的心不在焉，江悉茗听到沈祁回连名带姓的喊她，“江悉茗，看这里”。
　　让自己收心的江悉茗顺着沈祁回指的方向看去。
　　手上相机里显示的没看过相片让不由自主“哇”出声的江悉茗抬起手上的相机凑近把照片看得更仔细些。
　　手搭到了相机上的江悉茗下意识就想查看下一张照片，不过手放到按钮上就想起这是沈祁回相机的她又小心翼翼的看向旁边的沈祁回，声音小小的她柔声道“可以吗”？
　　一样盯着她手中相机的沈祁回点了点头。
　　江悉茗欣喜的翻阅着手中相机里的一张又一张相片。
　　看的正尽兴的江悉茗听到耳旁传来沈祁回的声音，“如果你想的话，我以后拍的照片都拿过来，你可以做第一个看到它们的人”。
　　沈祁回的这句话在江悉茗的脑海里过了好几遍，确定自己没意会错意思的江悉茗带着探究的眼神看向沈祁回。
　　没看懂江悉茗什么意思的沈祁回别扭的转过了头。
　　沈祁回：“你不要就算了”。
　　瞬间抱紧了手中相机的江悉茗大声为自己争辩，“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