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乘风》执路

3、第 3 章

　　易钰倒没这么多弯弯绕绕的想法，只是被孙宇这么一提，又被许煦念叨了一路，也有点好奇起来。

　　“妈——又在做什么好吃的呢？”

　　陈青云厨艺高超，每次做饭易家父子都赞不绝口，正式上课的时候她一整天都要待在办公室，九点半才能下班，平时也是忙得脚不沾地，但是只要有机会她就亲自下厨。

　　陈青云这会儿正在切菜，被易钰这声九曲十八弯的“妈”叫得浑身起鸡皮疙瘩，手一抖，差点没拿稳刀，她皱眉扫了一眼旁边的易钰，没好气地问：“又犯什么事儿了？”

　　也不怪陈青云这么想，易钰这个破小孩从小就不肯好好地喊爹妈，叫易严易先生，叫陈青云陈女士，不仅自己叫，还带着同学一起叫，只有有事相求的时候才会乖乖地叫爸妈，上一次易钰叫她妈妈的时候是他喝奶茶的时候没注意滑了一下，奶茶全洒易严刚给她买的包上了。

　　所以陈青云也不爱听易钰叫妈，每次听到都一阵头疼。

　　“瞧您说的，您儿子能是这种天天犯事儿的人吗？”易钰从砧板上挑了片胡萝卜，塞进嘴里嚼得咯吱咯吱，“我这是看您做饭，太辛苦了，来看看有什么能帮得上的。”

　　“你张阿姨帮我就行了，用不着你，快出去，别在这里碍事儿。”

　　张阿姨在旁边洗菜，闻言笑道：“是啊，小钰你去学习吧，厨房多危险。”

　　易钰不肯走，嘴上说着帮张阿姨洗菜，实际上洗了没两分钟就开始讨嫌了：“妈，把顾铮手机还给他呗。”

　　陈青云头都没抬：“滚出去。”

　　“不滚。”易钰笑嘻嘻的，“我就问问，你不给就算了。”

　　“别说顾铮的手机，你要是让我抓着你上课玩手机，那你手机也别想要了，零花钱也别想要了，”陈青云冷笑一声，“也别想找你爸求情。”

　　“我听你的，我用手表都行。”易钰才不怕陈青云的威胁，又拿了片胡萝卜放在嘴里嚼，吃完才继续说：“那你给我说说顾铮。”

　　“说什么。”

　　“顾铮啊。”易钰转了转眼珠，“就……他哪里转来的？之前成绩怎么样之类的啊。”

　　“看来你这个新同桌相处的不行啊，一下午了这些都没打听清楚？”

　　陈青云切好菜之后就放下了菜刀：“张姐，你把胡萝卜炒一下，看着点汤。”

　　易钰见有戏，赶紧帮陈青云解围裙，把陈女士送到客厅之后，还殷勤地倒了杯水。

　　“妈，您喝。”

　　陈青云把水杯捧在手里，她回家就换了衣服，蓬松的头发软软地垂在暖色的家居服上，此时看起来要比在学校柔和得多：“你没问顾铮？”

　　易钰心想可拉倒吧，还问这个呢，我把顾铮当兄弟兄弟把我当空气。

　　知子莫若母，陈青云一看易钰这个样子就知道他在顾铮那边吃瘪了，她笑了笑：“顾铮不肯跟你说，那我也不能告诉你了。”

　　“啊——”易钰拖着声音，幽怨地道，“陈女士你也太有职业操守了，亲儿子也保密啊？”

　　“顾铮情况比较特殊。”陈青云不紧不慢地喝了口水，“你要是想知道就自己去问他。”

　　行吧，陈女士确实很有职业操守。

　　易钰本来对顾铮没有这么强烈的好奇心的，陈青云这么一说，可算是把易钰激着了，陈女士炖的软烂的排骨也没味了，吃饭的时候想，洗澡的时候想，写作业的时候还在想。

　　怎么个情况特殊啊？

　　话能不能别只说一半啊！

　　易钰在这边抓耳挠腮，顾铮倒是心平气和的。

　　他一下课就去了银行取钱，去手机店买了一只和之前用的一模一样的手机，插上手机卡就能用。

　　顾铮登上社交软件，除了微信团队发了几条消息以外，一下午也没什么人找他，置顶聊天框也没有新的消息进来。

　　只有联系人那一栏里孤零零地竖着一个红色的“1”。

　　他点进去，看到“金玉其中”这四个字还愣了一下，他反应了一下，想起今天数学课那句“你还没同意我的好友申请”。

　　顾铮按了按眉心，“金玉其中”今天一下午都没闲着，不知道哪里那么多话要聊，不仅微信要聊，还要传纸条骚扰他。

　　烦人。

　　易钰还不知道自己在顾铮那里已经落了个“烦人”的评价，孙宇给的那本习题难度不低，这会儿一堆公式数据带得他头都大了，他咬着笔，和根号下面的负数大眼瞪小眼。

　　也不知道哪步错了。

　　易钰看着密密麻麻半页纸的步骤，叹了口气，索性不做了，掏出手机开始划拉。

　　游戏不想打。

　　也没什么想看的电影。

　　前天买的耳机今天才发货。

　　左翻右翻没什么意思，点开了微信。

　　没有新的朋友提示，上午发的好友申请现在还在待通过。

　　倒是林悦然给他发了消息。

　　不想学物理：【图片】

　　不想学物理：【班长，孙哥给的这本题集你做了吗？】

　　易钰对了下封面，是同一本书。

　　金玉其中：【……做了七题。】

　　不想学物理：【图片】

　　不想学物理：【那你这题会做吗？】

　　易钰点开图片，又看了看作业本上的负号。

　　“……”

　　金玉其中：【我正好卡在这题。】

　　金玉其中：【h的值我求了个负数出来。】

　　林悦然发了个猫猫头流泪的表情过来。

　　不想学物理：【我不想学物理了，好累。】

　　易钰发了个叹气的表情过去，退出聊天页面，再次点开了联系人。

　　还是没有通过。

　　要了电话卡应该很快就会再买一个手机吧。

　　就算不买手机家里应该有平板电脑什么的吧。

　　总不至于到现在还没上微信。

　　那就是不想通过。

　　你让人家扫码结果不通过人家的好友申请啊。

　　易钰牙咬得更紧了。

　　他恨恨地放下手机，继续算茶水的最佳高度。

　　易钰写题向来快，但是重算一遍也写了快半个小时，总算写出个靠谱的答案了，他轻轻吐了一口气，把解题过程给林悦然拍了过去。

　　金玉其中：【你看一下，应该没什么问题。】

　　林悦然那边回得很快：【太强了班长。】

　　金玉其中：【那必然。】

　　易钰回了消息，手指在屏幕上点来点去，又划到了联系人界面。

　　还是待验证。

　　易钰趴在桌子上，兴致缺缺地点开那条验证消息。

　　顾铮的头像是一块浅蓝色的海，拍摄角度很怪异，只漏出一层粼粼的海面和不远处的冰山。

　　冰山只拍了最靠近水面的那一小部分，易钰甚至都不能确定它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这是什么地方，冰岛？南极？

　　易钰没怎么出去过，也看不出来这是哪儿，不过估计就算去过，看这谜一样的拍摄手法，他也辨别不出来。

　　中年人才用风景照当头像呢。

　　一看就知道不是网上找的图，网图没这么丑的。

　　易钰心里吐槽，又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他七岁以后就没出过苏城了，苏城也不靠海，他还没见过真正的海是什么样子。

　　看照片像是在海上拍的。

　　顾铮的微信名是Cliffa，个性签名那一栏空着。

　　点开朋友圈，不出意料的一条横线。

　　真装。

　　易钰偏见满满地评价。

　　第二天早读英语，易钰打着哈欠背着书上的单词，余光却不停地往顾铮身上飘。

　　教英语的也是个刚刚硕士毕业的年轻人，长得又漂亮性格又温柔，和孙宇同校，不过倒是比孙宇佛系得多，其他班的英语老师恨不得在后脑勺也长个眼睛一刻不停地盯着学生，她早自习从来只是布置个任务就回办公室，到点来听写，听写不过关就罚抄，非必要不单独找任何学生麻烦。

　　易钰不太爱背英语，他记忆力很好，尤其体现在短期记忆上，读两遍单词就能记住，再找张纸写两遍听写几乎就不会再出错。

　　是以易钰英语早读就没消停过，背了没几分钟就开始上下折腾，一会儿给许煦发个消息一会儿掏个其他作业写写，总之就是不能老老实实坐那儿背上半个小时英语。

　　顾铮英语单词背得也很快，易钰任务布置开始就偷偷往顾铮那边瞧了，早读七点开始，顾铮七点零一分打开英语书，七点零五分就合上了，拿了昨天的数学练习册继续写。

　　合上了？

　　易钰不死心地数了数，九十二个单词，就连他也要背十分钟往上，顾铮四分钟就结束战斗了？

　　陈女士那里不肯透露口风，但是易钰心里面也能猜个七七八八出来，毕竟八中是省重点，年年一本率百分之九十往上走，就重点班四十个人，最后上清北的能有两位数，能转进来的肯定差不到哪里去。

　　不差归不差，也不能这么神吧？

　　四分钟只够把单词看两遍吧？

　　易钰心不在焉地在草稿纸上写着单词，各种想法在脑袋里转了一圈，最后得出结论——顾铮这小子跟他微信一样装，现在不好好背单词马上看任姐找他麻烦。

　　任洁进班的时候班上背书的声音显然大了些，她抬头看了一眼电子钟，敲了敲桌子：“行了啊，我来了开始装了，都把书合上，我们听写。”

　　易钰抽出听写本，余光还是一直放在顾铮身上，顾铮刚刚来，除了易钰大发慈悲给他搬的一摞书之外没有任何其他东西，此时捏了只笔在手上，有些茫然地盯着桌面看。

　　易钰在旁边看戏，翻到空白的一页，看顾铮吃瘪心里美滋滋的。

　　让你装。

　　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