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8、Chapter 8 ...
-
「我残忍地夺去了别人的幸福。
这个孩子，即使注定要在不幸的世界里长大。我想此刻在无知的幸福中死去才是她最好的结局，但我还能再夺去她看世界的权力吗？当她对我微笑的时候，我看到了她未来的样子。她看花，看湛蓝的天空，看掠过的飞鸟，她用手帕包起松果，小动物们围绕着她唱歌。
曾经的我，也不觉得世界不可忍受。
停手吧。我对自己说，如果她感到痛苦，她会自己去死，最重要的是选择，不是吗？这才是公平的。她没有做错任何事。
但随即我又感到困惑：难道我们做错了什么吗？假如她拥有了公平，那我的公平要怎么办？难道我贪得无厌吗？
很小的时候我羡慕每天都能举着色彩缤纷的糖果的孩子，直到某一个冬夜姐姐变魔术似的从身后捧出一袋晶莹剔透的糖块，从门外灌进来的风那么寒冷，但她的眼睛那么明亮。时至今日，我早已经理解了这一切，我不会再羡慕那些接过花时戴着亮闪闪的宝石戒指的女孩子，世界并不公平，至少我还有姐姐——那个时候，我是这样想的。
可如果我们都没有做错什么，我又该怎么办呢？我的姐姐死了。你明白吗？
我在摇篮前站了足够久，久到半明的天光透过纱帘倾泻下来，整个世界都成了朦朦胧胧的乳白色。我感到一种柔软和疲惫，甚至于抬不起半根手指。
那个孩子不知道什么时候睡去，此时还没有醒。我无力地看着她，我已经意识到，我没有办法夺去她的选择。」
居然这么快就可以结局了。时笙头顶的呆毛喜不自胜地晃了晃，卡维说得没错，除了性格怪了点，他真是个很好的合作伙伴。
“你喜欢happy ending吗？”她兴致勃勃地说：“其实这一切只是小叶临死前的幻想，她根本做不到报仇，在虚幻的幸福里，小叶安详地离开世界。”
“或者小叶其实是被神秘的黑暗力量附身了，这只是个开端，最终整个世界都被这股力量毁灭。所有人都平等地消失，她自然不会不幸福了。”
艾尔海森道：“……我只能看出，你和她一样，都在自欺欺人。”
这个人头脑里的东西很奇怪。她会因为她拥有的想法付出代价的——他无端这样想着。
“你觉得小叶应该以死谢罪吗？但根据设定，小叶的武力值很高，那个国家又说不上有什么秩序，我们不能以现在的眼光去看她，而是有点类似于璃月的武侠小说，要知道，在一些时代甚至是鼓励“大复仇”的。不管是从理性还是感情出发，最后她都不会死。”
而她的行为无疑是一笔烂账。即使那几个人的事迹都值得判个死刑，由君主来下达的命令会被称颂正义，小叶没有、也不能有这样的权力。
“当然，就一个故事而言，最梦幻的结局应该是人们一起推翻腐朽的贵族，小叶个人的正义已经是集体的一部分，所有人都过上了幸福的生活。”
“——很遗憾，现在的须弥也没有贵族，但显然并不是所有人都幸福。”
“……啊？”
她的呆毛迷茫地翘了起来。
他看着她的脸色，一言难尽地说：“在你心里，我似乎有一个奇怪的形象。”
看起来是和大贤者差不多。
“不管这种先入为主的印象因何而来，它都不是现在你面前的我。”
时笙瞬间万分愧疚，她的确看不见他。但他似乎只是随口一提，冰冰凉凉的嗓音丝滑地将话题转移到另一个方向：“求生是本能，多数人都能为了活着而丑态百出，小叶做了她认为正确的事，也没有自戕的动机。”
“好像是这样……但小叶的想法是：杀了人，也期望有人能结束她。”
“世界上没有这个人，不是吗？”
——奇怪的人。
两个人同时这样想到。其实她和他并非无法互相理解，只是不能互相认同。
可是作业还是要完成的，就像时间不会为某个必须作出的抉择停留，不管从此之后是花海还是深渊——只有没有任何余地地向前走。
「如果是你，会怎样选择呢？」
这一天没有太阳，空气中漂浮着湿意，也终究没有下雨。时笙不算太喜欢这样的天气，但走出凉亭，慢悠悠地穿过树影下的连廊，感受着吹拂脸颊的丝丝凉风，她仍然弯起嘴角。
不那么美丽，但还是很美丽的世界呢。
.
“要下雨了吗……”
站在彩窗前，提纳里的耳朵尖动了动。
“你回来了，小笙。”他说，“我必须告诉你一个消息。”
“嗯？”
时笙心情很好地走进来，还在轻轻哼着仿佛是异域风格的小调。
提纳里严肃道：“大概是因为湿度的变化，你保温箱里的实验蕈又死了。”
“……？”
“什么！！！”
时笙踉跄了一下。
她在原地沉默了一会儿，问：“师兄，我能顺利毕业吗？”
不是她过分担忧，实在是因为从这个题目开始到现在，她的蕈还没养活过。
时笙脸上一点笑影都没有了，发丝都蔫蔫的。提纳里看看保温箱里的水蕈，又看看师妹，觉得她很像只蔫头耷脑的小蘑菇。
“噗。”提纳里道：“……我是说，留在这里也挺好的。不对，还是快点毕业吧。”
想到分叉的尾巴毛，他又改口了。时笙也想到了，不由得有些蠢蠢欲动。“师兄。”
“喏，给你摸。”提纳里先一步慷慨地送上尾巴，被时笙泪汪汪地抱了满怀。
青草蛋糕大尾巴！呜哇，师兄最好了。
此时此刻，死去的水蕈已经被时笙完全忘掉了——她的喜忧恰如骤雨。这总会让亲近之人感到不安，为她似乎永远漂泊不定的心，而作为朋友的自私，就是希望彼此成为锚点。
提纳里轻柔的目光落在兴奋的女孩子身上，而后心里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
“你为什么在叹气，师兄？”
她却突然抬头「看」过来，毛茸茸的尾巴还蹭在微红的脸颊边，那双毫无光泽的黑色眼睛就这样和他碰了一下。时笙含含糊糊地说：“放心啦，我会努力毕业的，你总在为我们操心，要变成老爷爷了。”
“诶，怎么有点炸毛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