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一枝雪松》掌中没有宝

2、2

　　一条柳枝绕成一个圈，被放在折枝的头顶。折枝用肉乎乎的小手扶住，嘻嘻笑着抬头问：“爸爸，我好看吗？”

　　阳光打在柳叶上，在折枝粉雕玉琢般的小脸上投下轻轻晃动的影子，折枝穿着蕾丝蓬蓬裙，睁着大眼睛，琥珀色的眼瞳晶莹剔透，在阳光下闪着浅浅的金色。

　　“枝枝，我的小公主。”陆鸿石哈哈大笑，抱起折枝转了个圈，用手挠她的腰间和胳肢窝，逗得她咯咯笑个不停。

　　“你们父女俩。”折枝从爸爸怀里抬头，看见简英盈盈笑着，用手指宠溺地点了一下她的额头。她撅起小嘴，目光却瞄向简母手里的东西，高兴地叫起来：“泡泡水！”

　　只见她拿起那根纤长的棒子，在手里的小桶里搅了搅，鼓起嘴吹出一串串奇妙晶莹的泡泡。阳光化作无数细细的金辉，在翩跹的泡泡上流转着斑斓缤纷的光泽。小菊花开在路边，轻轻地接住泡泡，又见它们挣脱出来，散成细末。

　　一颗泡泡碰上折枝的发间，噗呲地匆忙炸开。折枝看的入神，简母把泡泡水递给她，揉揉她柔软的头发说：“就知道你喜欢这个，拿着去玩吧。”

　　折枝拧开盖子，举起手向前奔跑，泡泡和笑声在她身后四散纷飞，引得不少坐在草地上的大人侧目微笑起来。

　　突然一个小男孩从后面撞上折枝的肩膀，她瞬间失去平衡，眼前一晃重重地摔在地上，手指匆匆地扫过地面，膝盖上的疼痛顿时传遍全身。

　　她呆坐在地上，看着自己喜欢的裙子上的蕾丝破了个大洞，后知后觉地竭声大哭起来。

　　小男孩懵懵懂懂，这才知道自己撞倒了人，但是看着女孩哭的稀里哗啦，一时间攥着衣袖不知所措。

　　当晚，折枝趴在床上一个人生闷气。门轻轻推开，一道温暖的掌心抚上头顶，折枝看见是简英，立刻又把头扭回去，但是眼圈却不争气地红了。

　　“小枝，”简英轻轻坐在床边，“你的小裙子，妈妈给你补好了。”

　　她轻道了一声你看，一件白色蕾丝裙抖开在她眼前。一朵白色的栀子花覆盖在摔破的洞上面，静静地绽放。

　　折枝抹了眼泪，还是不说话。

　　简英又轻声安慰道：“妈妈不是不想给你买新的，但你爸爸现在事业急需用钱，妈妈没本事挣钱，我们全家人要体谅呀。”

　　她用粗糙的指腹抹去她滴滴答答的眼泪，折枝模糊的视线中，看见简母的食指上的伤口。

　　折枝憋着嘴忍着泪，拿下简英的手指细细地看，她却怜爱地摸摸折枝的小手，再次拿起裙子问：“宝贝，好不好看？”

　　她呜咽着搂住妈妈，含混不清地说：“好看……”

　　日子虽然清贫，但他们一家三口倒也乐在其中。直到有一天，陆鸿石拿着一沓资料闯进家门，无比兴奋地高喊着：“盛达成功了！老婆，我们一家人的好日子来了！”

　　可是简母好像没有那么激动，她只是把一杯热水倒给陆鸿石，温柔地看着自己的丈夫：“累了很久了吧，快歇歇。”

　　她说，只要我们一家人在一起，每天都是好日子。

　　陆父口中的“好日子”，在一段时间后好像换了副模样。他开始满身酒气地在深夜归家，渐渐地，折枝还会在睡梦迷糊间听见父母争执的声音，甚至什么东西的碎裂声。

　　这样的“好日子”过了七八年，过到最后父母貌合神离、形同陌路，过到最后，简母的身体一天天地坏下去。

　　折枝有了更多美丽昂贵的小裙子，他们也辗转搬进更大更豪华的房子，可是几乎每个深夜，只有母女二人的房子总是显得格外空寂。

　　折枝轻手轻脚地推开简英的房门，看见形容憔悴的妈妈在昏暗的台灯下吃药，就着水一饮而尽。

　　“妈妈。”她轻唤，简英像是被吓了一跳，看见自己的女儿，眼中流露出温柔缱绻，她搂住女儿的肩膀，柔声问道：“怎么了，小枝？”

　　她摊开作业纸，指着一个词问：“福利院是什么？”

　　简英看了一会儿女儿娟秀的笔记，她说：“那里住的都是可怜的孩子，他们没有父母，孤单地长大。”

　　她摸着女儿的头，又说：“不是每个孩子都像枝枝这样幸运，有美满的家庭和优渥的生活。”

　　折枝听着，心中油然而深一种同情。但想到什么，她又拧起秀气的眉毛，迟疑着开口说：“老师组织了福利院捐赠活动，但是我的同学都不愿意参加。”

　　简英十分诧异，她问：“为什么？”

　　“他们说那里都是又穷又脏的人，他们不想自己的东西被弄脏。”

　　听着，简英扳过折枝的肩膀，十分郑重地对她说：“他们说的不对，钱从来不是区分贵贱的标准。枝枝，当你有能力的时候，去帮助一些有需要的人，甚至改变他们悲惨的命运，这是一种责任。”

　　“我们枝枝已经是初中生了，也要试着承担一些责任。”她慈爱地看着懵懂的女孩，落一道吻在她的额头，轻声说，“快去睡吧。”

　　第二天，折枝在全班同学惊异的眼光中，给班主任递上一个包裹，里面有一封信和一些衣物，其中不乏她珍爱得未穿几次的裙子。

　　她在周围人窃窃私语声中目不斜视地落座，翻开书开始学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