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9、个老不死的 ...
-
“喂,你没事吧?”谈四喜见他神色不对,忍不住上前探问。
山道年半晌未语,失魂落魄的模样应是还在气头上没缓过来。
眼眶的泪水再擎不住,山道年生气的伸指施法将滑下来的泪水炸破,谈四喜本想安慰,他却微微抬手制止,举止投足间贵气又有威仪。
“既然那枚碎甲你也找到了,盒子也交给你了,师父交代我的任务也算完成了。”
山道年听到她冷不丁来了这么一句,自然明白她想要离开的打算。虽说祝余是她的师父可到底也是名义上的,若是强行将无辜的人卷入这场纷争,的确不太厚道。但也太过突然,全然不在他的意料之内,或许是自己也怕孤独,又习惯了她的吵闹,山道年一想到以后莫名迷茫与不快。
“你即要走,我也没有理由不让,自便吧。”山道年只撂下了这句,便往前走了。
“嗯?你这是什么态度?”谈四喜有些不满,脚步轻快的赶上,“好歹咱们也算是为了共同目标互相帮助过,即便是有误会也算冰释前嫌了吧,我现在要走连点好听的都不会说吗?怎么也该挽留一句。”
“你都已经决定改好了,我还挽留什么?”山道年淡然道。
“那也不至于我一说要走就立马跟不认识一样?”
山道年忽然停住转头看向她,静了一瞬,颇惋惜的叹道:“祝余临终前千叮咛万嘱咐,要我好好的教你些本事,现在看来也是用不上了。不过反正你我交情不深,现在一别两宽倒也不伤彼此的心,谈姑娘也不用觉得遗憾。”
道年神君是我多年挚友,成仙路上他自会提点你。师父惭愧,没能教你本事却先厚着脸皮求你帮忙——谈四喜的耳边突然响起师父临终前的话。
这才明白自己的决定是有多么的仓促,虽说师父领进门,修行看个人,但也得看是什么样的师父,眼前这位可是与妖神比肩的仙界刺头,若是跟着他学个一招半式那比自己闭门造车不强百倍?况且又是看在祝余的面子上,他还敢对自己不利?方才真是多虑才做了这么糊涂的决定,识时务者为俊杰啊!
“等等!”谈四喜笑嘻嘻的跟上,恭恭敬敬的作揖,“糊涂了糊涂了,小人年纪尚小又没什么见识,若是能跟着道年神君学个一招半式自然是我几世修来的福气,还希望道年神君不要嫌弃我笨才好。”
这话又谄媚又会见风使舵,若是换作旁人来说,山道年自是不屑,但她说出来山道年莫名觉得顺耳。
片刻后仍未听见山道年回应,谈四喜觉得自己的腰躬的有些僵硬,便偷偷抬头去瞧,这一看不要紧正对上山道年那双攫人心魄的星眸,后者正自上而下的打量她时透着一股倨傲不逊,面上全无方才的凝肃,反而是风轻云淡。
“没想到你这么会说话。”山道年一脸玩味,似笑非笑,“称呼换的也快。”
“......”谈四喜直起身,尴尬的清了清嗓子笑道,“道年神君过奖了,识时务者为俊杰嘛。”
山道年没再说什么,脚步轻快的往前走了。
“个老不死的。”谈四喜瞪着他的背影僵笑道。
“你最好别再心里骂我。”远处突然传来一声淡淡的警告。
谈四喜到抽一口凉气,忙捂住嘴屁颠屁颠的迎上去了。
……………………
夜半子时,明月高悬,打更的梆子声敲远了潍州城延向西南的某条小道。城隍老倌说此处沿着小虞河西行百二十步正是乱葬岗。
山道年抗了把锄头,提溜着一瓶酒酿,慢悠悠的拨开柏树林间的湿雾,走了好一会儿方寻到一处低丘层峦,杂草包裹的乱坟塚,野蔓缠的连墓碑都看不见了,究竟哪个是杨生的灵魂所在他也搞不清。
因杨生怨气太重,城隍爷告诉他此事定要心有虔诚,亲力亲为,却也没说要为在除草上,于是山道年心安理得的略施小术将荒草变走了。
没了草的包裹,坟堆和柏树枝干皆露了出来,饶是黑夜也让他感觉眼前亮堂了很多,风无阻挡,穿林而过时带有浓浓的腐味,原本藏于阴湿里啃啮尸骨的蛇虫现下也在他眼前游来游去,不断触碰他的脚,发出嗞嗞怪声。
山道年在手心化了把火,火光灼热至发蓝瞬间将这群腐物逼退一丈,映出他周正的骨相,挺拔魁梧的脱俗之姿与凡人相比自是不凡,而脑后飘起的幞头软巾子更显此人俊秀明朗,意气风发。
常言三界三道,除了化生即在神道的仙派众生,其余各界无论是想要修炼成仙也好,升入神道也罢,自然不会是件容易的事。
尤其是这种朝生暮死、春生夏死、灵力低微到连凡人都不如的畜生道的沦堕者,想要修仙须得不断在畜生道里痛苦熬炼,反复轮回方能获得一线修炼成人的生机,然后才有机会从人修炼成下仙、上仙、神仙......人的灵性强所以与这群浮游相比修炼要稍加容易。
正所谓山高自有客行路,水深自有渡船人。世间再难之事也有通达之理。
灵性稍高的畜生之所以高是因为刻苦修炼的同时又能懂的自我约束的道理,常常隐于深山,出于观庙,灵根较为清净,知道那些事情能做,那些事情不能做。
而灵性低的就会像眼前这群蛇虫鼠蚁蛆般靠腐食或者下山偷袭捕食比自己灵力高的人或者同类作为修炼灵力的根基,它们存于世间并不懂道义责任,更不懂何为恒心,何为坚持之理。
山道年找了半天也没找到封印魂魄的地方,只好掏出杨生的生辰八字来,掐指一算还得再往西南行一段距离,林间静悄悄的,虫鸣鸟叫也都格外清晰,此时身后树枝轻踩,发出的咔咔声引起了山道年的注意-------他微微扭头就地隐身进了身后的树里,静等那人经过。
脚步声渐进,来人高挑瘦弱活像根竹竿,眼戴叆叇,脸带面纱,身上雄黄之气浓郁,显然是有备而来。
他怎么也在这里?没听过这山上有大墓,这是准备偷什么?
山道年挑了挑眉,静看他要搞什么名堂。
范满满取了火折子扫了眼四周长舒了口气:“这个书童净知道吓唬我,这哪有蛇,干净的很。”
“.......”山道年扁了扁嘴。
范满满又取了罗盘做法胡转悠,打坐了有一会儿,嘴里也不知道念叨的什么,起身便在西南西北东南东北四个方位各画了一个不大的圈。
然后下一秒山道年便见他挨个在圈里蹦跶,嘴里还喃喃自语:“哪个来着?好像不是这个......嘶~也不是这个......啊......怎么这个也不是,啧。”
不甘心又按照顺序重新蹦跶了一圈还是不行,眼见累得够呛,气的他把手中的桃木剑狠狠插在地上,一瘫坐:“这个杨生到底.....啊!卧槽!”
山道年只听扑通一声,范满满像是被瞬间吞噬,好好的地面直接塌陷,徒留一个半臂宽的黑洞还在所坐之处。
他显出身来走了过去,将那把桃木剑又变大了几分算是做个记号,然后看了看四周静谧的柏树林,又对此地做了个结界好无人打扰。接着他半蹲下,在手心里生了把火往下照,一股恶臭迎面扑来,里面洞道非直,什么也看不清,徒有一片漆黑。
他刚刚跳大神似的,就是为了这个?
山道年略思片刻正要跟着跳下去却听到身后又有莎莎的脚步声,不像人。
他看到一双发绿的眼睛,矮小的身体,耷拉着的舌头,呼哈呼哈的喘息声……
“你大半夜的不睡觉跟过来做什么?”山道年伸手将她吸过来,半是责备半是逗弄,“想吓唬我?”
“谁要吓你了?”谈四喜跳到地上化出原形,“我是来帮忙的。”
山道年笑了笑,眼波流转间幽深难测:“那我跟你可不一样,我是专门来捣乱的。”
火光摇晃映的他的脸颊忽明忽暗,勾起的嘴角露出洁白整齐的牙齿,明朗的笑容暖的谈四喜莫名一颤。
“捣谁的乱?”谈四喜不自在的将他的脸一下别过,然后指向洞口,“人……人都要跑了。”
山道年看了眼洞口,被味道熏的皱起眉头,他伸手轻拍了下谈四喜的脑袋,将她化作原形揣进了怀里。
谈四喜眨眼的瞬间就贴上了他坚硬的胸肌,暖暖的,隔着里衣甚至能听到有力的心跳声。
她的脸刷的一下红到了耳朵根,不过还好原形看不出来,依旧是一身毛茸茸的白色。可是突然升高的温度能感觉到吧?这厮这么狡猾,肯定会感觉出来……谈四喜觉得自己没脸做狗了。
本以为黑洞之下会有玄机,没想到是一条水流湍急的暗河,这对山道年来说简直如鱼得水,但对范满满来说却是遭难。
水道狭窄又流的汹涌,身处暗中又无法辨清方位,难免慌乱焦急又无助,不会水的范满满不停地从水中露出脸来大口呼吸,浑臭的脏水从鼻腔直接呛进了嘴里,嗓子眼火辣辣的疼。
他奋力地钻出水面,手紧紧抓住内壁上的一快凸出来的尖石头,泡在冰凉的水中,麻木的双手已经感觉不到疼痛,眼睛虽然看不见,可当不停地听见有大块的石头被冲下发出沉闷的声音时,他知道再往下便是骇人的深渊,眼下这块锐石便是救命稻草,再疼也得忍着。
可这种艰难的自救太过于脆弱。
不一会儿的功夫就又被水流淹没了,汹涌的暗波直接淹没他的头顶,激起的浪花声盖过了他在水中的咕噜声,即使求生的欲望再强烈,死神面前也无法自保。
山道年一个猛子直接扎进深底,正见慌乱蹬腿却不断往下沉的范满满,鞋都蹬没了一只,眼看力气越来越小,人就要不行了,山道年赶忙将他推了上去,好像很害怕再晚一会儿就要给他做人工呼吸。
范满满这方已经昏迷过去,山道年倒是能看清洞中的一切,就是不知道往哪里走,要是自己一个人行事还方便些,可眼下又多了个累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