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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彼时严樘 ...

  •   谢揽之。

      阿栀面色惨白:“小远,我……你,都想起来了?”

      谢远之冷哼一声:“如你所说。”

      她此时想到那座直搭向帝都的浮桥,预测陈孙联军一行人此刻大概已经直捣京城,诛灭骨辰了。

      三千里路云和月。谢远之咂摸着这几个字,才知道这字条真正的含义。她举起手,发现掌心流光的运转更强盛了一些,能量充沛而轻盈,第二封信出现在她手中。

      是了,那花妖当时让她一个一个地去完成它们,而那第一封信也是适时浮现的,这么说,现在正是在提醒她打开这第二封信。

      流光赋予了她过去的记忆,如今她觉得心中的一块莫名的缺憾被填满,反而惘然起来,她打开那信封,一时又不知道自己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自己又真的有必要听她的吗?

      字条上画着一匹狼和一个年轻道士,那狼围在道士身边,身上伤痕累累,眼神凄凉而悲壮。

      看到这,谢远之忽而觉得于心不忍,不敢细想,一溜烟把这字条烧成灰烬。

      这一切被阿栀看在眼里,她的心太苦,阿栀感到歉疚,弓指扫过谢远之的脸:“竟然你已经知道那一切,你想怎么惩罚我,都可以。”她埋着头,诚恳地说。

      谢远之看她失魂落魄的样子,终归是不忍心。

      她捉住阿栀的手,举到面前看,发现那上面有同那些士兵相似的角质,或许是流光的缘故,才使得她发现——如她所料。

      谢远之摸上去,这角质虽然透明剔透,看上去像玻璃般易碎,却坚硬如铁。

      阿栀被她看穿,手哆嗦着回缩。

      “你和那个花妖……有合作?”谢远之问,有些失神道:“我猜,你是在救我。”

      她紧紧攥着阿栀的手,抬眼审视这个姑娘,目光灼热而滚烫。

      谢揽之的面容姣好,面无表情时也看着清新可爱。

      她予过她一世的心痛,也予过她一世的温柔。谢远之这时才捋顺关于这张脸全部的记忆的绳索,理清那纠缠的,错综复杂的情绪。

      阿栀的眼神有一瞬间畏怯。

      “看着我,回答这个问题。”谢远之说,不容忤逆地直视着她:“阿栀,姐姐。”

      这声久违的姐姐让她的心,狂跳不息。

      她顶着很大的心理压力:“……无论是我想救你,还是我和花妖有合作……你猜得都对。”

      得到肯定的答复,谢远之轻叹着。

      意料之外,谢远之没有更多的嫌弃鄙夷,她轻抚过谢揽之眼角珠泪:“这么多年,你受苦了。”

      阿栀抬头,不可置信地看着她:“你已经原谅我了么?”

      “我说不清。”谢远之抱着她,像她说的,一时说不清自己的爱,但她此刻想与她紧紧相依是真的。

      爱恨无由,要条条捋顺,因果昭昭,那是不可能的事。

      千年来,她早已习惯了仇恨与孤独,习惯是一件可怕的事,而她越是把生命寄托在这渺茫的情绪上,就会在这些情绪破碎时更加空妄。

      吃人的妖怪正是她最爱的姐姐,她信奉千年的目标也只是一个荒诞不经的玩笑。

      这感觉冷得彻骨,她靠近阿栀的怀抱回温。

      缓过很久,她才开口道,“姐姐,我们一起赎罪吧。”

      做陈瑛时,她是流光一族的圣女,母亲作为一个出逃的流光族人,很清楚怎么让渡她的身份。

      于是她被锻炼成为暴戾的杀手,无情的兵刃,让鲜血一次又一次掩盖她的气息,污浊她的身份。这让天族没有发现她,没有将她圈养成为那高贵的奴隶。

      她当时不懂母亲的爱——

      这样荒唐的能力,这样扭曲的化解方式,应该换谁也无法理解。

      她心灰意冷时,觉得自己顺手在雪地救下的,被追杀的谢揽之重新给了她温暖。

      她心里重新燃起对爱的向往,却遭到了一记凶狠的背叛。

      镜满湖上冰冷的雨水打湿她的衣物,而她输了长公主的游戏,被拷着送去严樘。

      那是荒芜凄凉的世界,却是真正拯救她的地方。

      老人叫洛方,严樘的领袖,已经活了很多年,听说他还是远古邪魔俞心白的下属,因为过于靠近古战场,不明原因地获得永生。

      是了,那时,她就听过俞心白的故事了。

      “我是专门带你来这里的。”洛方对她说过,“你是谭箐殿下的后人,又继承了她的能力,现在你是我们唯一的希望。”

      古战场的恶灵还在游荡,严樘的生人岌岌可危,滚动的暗黑云层下,文明即将陨落。

      洛方教会了她流光的用法。

      陈瑛用流光的能力,除邪祟,定城邦,被奉为严樘的神,洛方尊敬她,提议在城池的中央建一座她的雕像。

      无上荣光。

      可在严樘之外,她还有未竟的心事,这让她虽然在护佑严樘的生命中找到了自己的价值,也每天都思索着远渡重洋的办法。

      或许是给母亲报个平安,又或许想要质问谢揽之。

      她问过洛方,知道他曾经为了去西洲找到谭箐后人,动用了仅存的神器白水晶离开了这里,这个神都无法涉足之地。

      陈瑛知道白水晶这条路已经行不通了,她把希望放在了自己的身上,准确来说,放在了流光上,她准备用它搭建一座桥,架在愤云之下,怒海之上。

      说难不难,说简单也不简单。

      在严樘没有时间的概念,据洛方所说,这里没有白天黑夜,时间却也很诡异,他前去外陆并没有多久,回来后故人却早已埋于黄沙,那是几代人的时光。

      这给了陈瑛希望——

      回家时,母亲还会活着,她也可以好好问问谢揽之。

      陈瑛不遗余力的开始琢磨流光的运行,长桥的搭建。期间她也会帮忙解决遗留的恶灵,保护严樘苍生。

      按严樘的时间算,这桥陈瑛搭了五十年,这座桥还只能承载上她一个人。

      “神,请您一定,一定记得回来。”洛方恭敬地恳求着,代表着严樘,换来陈瑛的点头。

      她离开了严樘,而她的心态在日复一日的炼气修桥间发生了变化。

      她变得平和了,好像这项事宜耗尽了她所有的棱角,打磨了她曾经的戾气。又或许是被奉为神,守护他人带来的成就,消弭了仇恨。

      她现在以一种老成的心态。

      对谢揽之,她开始还想要歇斯底里地质问,现在她也只想淡淡地探究问她为什么。

      彼岸。

      阴沉的烟色横在烽火缭绕的港湾,火星子贴着地面扬起,然后消散,于一片片昏黑的焦木中。

      谢揽之的衣裳褴褛,她爬着,爬向寂寥的渡口。

      海上也有厚雾,弥漫着,让人认不清时况,苍凉无情地封堵她的前路。

      她身后的脚步声接近着。

      是笃笃笃的马蹄声,钝感响彻大地,她转过身。

      精壮的马群穿过浓雾,像缓缓袭来的黑墙,她隐隐间看见人与马群胸脯上冰冷的铠甲,为首的陈郁眼神异常的冷峻,他挥了挥手,停下了军阵。

      谢揽之紧紧环住谢隐之的身子,坚决地望向陈郁。

      陈郁仍旧面无表情,颇有些傲慢地说道:“女流之辈,速速远去,我只要这个孩子的命。”

      谢揽之痛恨切齿道:“你们这样对待老将军,必不会被轻易饶恕。”

      陈郁只觉得好笑:“谢小姐,你对郡守,也不见得多了几分仁义。”

      陈郁旁边的军士翻下身,踏着铁靴一步步向她走来。

      谢揽之有些无力地跪下道,依旧紧紧地护住谢隐之:“他还只是个孩子……”

      “南淮谢二算的王卦,是错了的。”陈郁说道,忽而恐吓式地挽弓,阴冷的箭头对准谢揽之的眼睛。

      “但是谢家的天命一向又被说是最准的。所以,你猜父亲怎么想,他认为事情没那么复杂,不过一时间有两个皇帝。”陈郁嘲弄道:“听说谢家兄弟为了这件事近乎争得家破人亡,不太值。”

      “这小孩一死,你们的预言也就不攻自破了。”陈郁看着二人仓皇的面容,心里难得涌起快感:“听说家妹陈瑛,也是因为你二人下落不明。”

      谢远之不太敢听到这个名字,想到那个对自己很好,但却被她背叛的女孩。

      谢揽之呼出一口气:“那你试试吧,如果你当真破了谢家的预言,我会很高兴。”

      这项能力,谢揽之从没有觉得有什么伟大的地方,这是诅咒,不是礼物。

      陈郁呵了一声,一支箭矢劈开回旋的风,朝他们射来。

      咻地一声,彰显着它的劲道。

      谢揽之闭上眼睛,却没有体会到预期的疼痛。

      箭矢腾地掉落在码头,而一些白雾般的气体散开。

      这极为诡异的一幕,那些气体像缠绕着的触手,从码头的缝隙中伸出来,捉住了飞驰而来的箭。

      陈郁有些惊诧地看着这一幕,心里想到,谢家的预言当真就这么邪门。

      远处传来鸣笛的声音。

      这声音很耳熟,谢揽之回想着镜满湖上,湖心岛中,自己跳的一支舞。那天磕磕绊绊的,自己许下三千年的誓言。

      她从海上离开,也从海上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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