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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7、尸首 ...
陆夫人被一个小辈指着鼻子骂,脸都青了,哆嗦着手指了人家背影叫:
“你给我站住!你给我说清楚!外面什么传言?!你在这乱嚼什么舌根子......”
沈七七难以置信道:
“婆母你,你怎能,你怎能......”
说罢忙追了出去。
何沁雪几时受过这等侮辱,哪里拦得住,一径出府走了。
这边园子中,陆夫人气得面色铁青,段姨母忙着给她抚胸捋背,与她一起痛骂毫无教养的商户女。
陆夫人又扬言过了今日,定要让寻儿好好管教沈氏那贱人——看看她如今往来的这些村野泼妇!
远处的媳妇姑娘们早看见这边吵起来了,也不便过来,可是话语随风飘来,听得真切。
陆夫人这话如此难听,打击面如此之大,众人都窃窃私语,面露不快,当即又好几人要走。
另一边,沈七七没能追回何沁雪,满面懊恼往府内走。
一拐进内院,见四周无人,她站住脚步,懊恼神色烟消云散,与墨玉小雀彼此相视一笑:
“墨玉,陆亦寻现在何处?”
“在正厅招待客人。”
沈七七颌首,转头又问:
“小雀,小石头那边如何?”
“早准备好了,我去叫他?”
沈七七转身往正厅走:
“让他来正厅找我!依计划行事。”
“是!”
小雀敏捷地跑掉了。
沈七七边走边调整状态,面上重又挂满焦急委屈。
正厅外,陆亦寻从嘈杂的觥声笑语中走了出来,略带埋怨:
“这么多客人,何事非急着这时见我?”
“夫君。”
沈七七捏着帕子,六神无主,急的要落泪:
“婆母她......她......”
她把陆夫人冷待、寻衅、气走薛家三少奶奶的事夸夸张张全说了。
仿佛一盆冰水当头浇下,冲的陆亦寻满面血色瞬间消失。
“......怎,怎么会......我明明......”
陆亦寻额角绷起青筋,俊美的面孔有难以抑制的轻微扭曲。
“许是认错人了?”沈七七急得要哭,
“今日还有另一位薛府来客,婆母只拉着她说话......但认错也无妨,毕竟三少奶奶是来找我的,有我陪着尽够了。只是婆母与段姨母却......这,这可怎么办啊!”
陆亦寻闭目扶额,半晌不语,腮骨棱起,极力忍耐。
他借了钱,费心费力操办了今日的寿宴,无论如何,自己这里再不能搞砸,有什么事,只能之后再说。
他放下手,勉强镇定了神色,叮嘱沈七七:
“事已至此,急也无用,今天是父亲的大日子,他十分欢喜。有何纰漏,过后再说,不能拂了他老人家的兴。你且先回去,务必将其他客人照应好,此事......过了今日再说。”
“好。只是......”
小石头迟迟未到,沈七七只能想话题周旋拖延。
“薛府那边,要不要我先派人过去赔礼道歉,免得她负气回去,给我们惹来什么麻烦......”
陆亦寻垂目想了想:
“先不必,派下人过去,更显得咱们怠慢。待晚间这里完事,你我二人亲自......”
“......不好了,少奶奶,不好了......”
小石头从外面飞奔而来,满脸是汗,神色惊惧不定。
“喊什么!没规矩!”
陆亦寻沉声低叱。
“是......是......”
小石头看看少爷,又看看少奶奶,不太敢开口。
“什么事急成这样,当着少爷有什么不能说的?到底何事?说啊。”沈七七催促道。
小石头嘴唇微颤:
“......新,新来的那保母疏桐,投井自尽了!”
沈七七:“什么?!”
陆亦寻:“什么?!”
*
几条街外的荒僻角落,缺了一角的破烂井沿旁。
地上湿淋淋躺摆着个人,被块破布盖着,也能看出身材窈窕娇小,是个女子。
旁边还站了两个男子,衣裤潮湿,看来是打捞尸体之人。
管家战战兢兢站在几丈之外看,咬了半天牙还是不敢上前,只得指使小石头:
“你,过去看看。我向来少见她,不熟,只怕认错了。你们一个院的,自是熟悉些。”
小石头不敢拒绝,只能壮着胆子一步步挪过去,远远伸着手指,去够那块破布。
刚掀起个角,他“嗷”一声窜回管家身后。
管家被他吓得回身就跑,只是跑了两步,想到今天这个日子,老爷少爷都出不来,这破差事落到自己身上,跑也不是办法,只能赶紧办完,府中还一个大摊子等着料理呢。
他勉强镇定下来,扬手扇了小石头一个趔趄:
“鬼叫什么!唬我一跳!看见什么了?是她吗?”
“......是,是,是她......只是......脸上烂糟糟的,额头,额头还破了一个血淋淋的大洞......”
那必然是她了。
昨晚那么多人都亲见了,她被夫人打得满脸是伤,头破血流。
他垂首看手中玉佩,这是那俩捞尸人给他的,说是这女人身上搜出来的。
可不正是老爷那块......
昨晚,他已从少奶奶口中听懂这桩内宅丑事。
必是老爷见这保母美貌,送了定情物,又要纳妾。
夫人知道了,妒恨之下,打了保母,还毁了人家面容......
昨晚少奶奶要带保母出府寻医,没有夫人手信,还被自己强拦下了......
管家默默又退后了几步。
想来那保母绝望之际,趁着今日府中来往人多,自己跑出去,投了井......
他正踌躇着,那两个男子走了过来,身材魁梧,面貌粗蛮,看上去很不好惹:
“这么说,这就是你们府里下人了?”
管家看看他们:
“二位是?”
“我们是这片的保长,今日巡查水井,发现尸体,打捞上来,正愁找不着来头呢。现在行了,既是你们府里人,与我们一起去见官吧。”
说着上来就要拉他。
管家一听见官,十分诧异,边躲边说:
“哎?二位大哥,二位大哥,先别急,您,您先松开我。这女子自己投井自尽,见什么官啊?”
“笑话!你也不看看,这小娘们脸都成什么样儿了?一看就是被打的狠了,连人家脸都给毁了,这才不得不寻死。”
另一个厉声道:
“我朝律法,主人殴打婢女,致其伤害,轻者杖刑,重者徒刑。若有意虐待导致下人死亡,判绞刑或斩刑,也不是没有的事儿。人命关天,废话少说,和我们走吧。”
管家一听这么严重,吓得腿都软了。
被那二人拖着走了几步,才勉强缓过神来,不住口的哀求说好话。
最后被那二人狮子大开口,狠敲一笔竹杠,硬要管家立刻给他们凑五百两银子送来,尸首就由他们找个僻静地方悄悄埋了,只当没发生此事,若晚了一时半点,必要报官。
管家自己做不了这么大主,好说歹说,求他们给了半个时辰凑钱的时间,忙赶回府里,找少爷禀告此事。
陆亦寻被叫出正厅时,觉着自己都要分裂扭曲了。
正厅之内的他,是至纯至孝、意气风发的陆府少爷,玉树琢华,前途无量。
可一迈出那扇门,他就像踏入无尽的梦魇,噩耗接踵而至,无论如何也难以醒来。
听管家讲到后果的那一刻,他气息尽敛,冷汗噬骨,直坠寒渊。
律法的确如此。
而且时间不等人。
“你亲眼所见?真是那保母?”
他不放心,追问一番。
“亲眼看了,可不就是,”管家的惊惧当即浮在面上:
“脸都打烂了,额头一个大窟窿......”
“她好好的为何寻死?”
“嗐,老爷看上她了,给了玉佩,说要纳她。结果......不知怎地,让夫人知道了......
昨晚,她被夫人打得满脸是血,少奶奶要带她出去寻医,可是,没有夫人手信......我,我不敢放人啊......
早起想向您禀告,您又忙着追亲家夫人他们去了,就没来得及......”
陆亦寻接过那块玉佩。
夫人!夫人!夫人!夫人!
又是她!
她怎能乖戾、粗悍到如此地步!
陆亦寻深深抽了口气:
“事到如今,也没有别的选择,就按他们说的办,只是务必要做的干净,不要之后被他们粘连不清。”
“明白,少爷。呃......老爷那边......”
“这种时候,哪能和父亲提这种事。玉佩给我,我找机会回禀他罢了。”
“是是是。”管家如释重负,赶紧把烫手的热山芋给了少爷,站着未动,又踌躇道:
“少爷,那银子该从......”
银子!银子!
到处都要银子!
连这场寿宴的银子都是厚利借贷的!还要......
陆亦寻无力地叹出口气,清晰听到自己声音中的疲惫与绝望:
“还找之前的银庄,再借一笔,利息照旧,去吧。”
*
到了下午,因为午后陆夫人那段不愉快的插曲,年轻一辈的女眷已经全走光了。
沈七七乐得清闲,自去房中纳凉休息。
正与墨玉小雀谈笑饮茶,小石头进来了,恭敬回禀:
“少奶奶,他们给钱了,尸首已经拉走了。”
如此顺利圆满,几人都很高兴。
沈七七嘱咐:
“五百两银子,这么大一笔钱,让他们把嘴都闭严实了。”
“是,已嘱咐过了。呃......”小石头犹豫着从怀里拿出一个包裹:
“他们还硬塞给我二十两,说以后再有这种事......还找他们。”
沈七七笑斥道:
“谁家天天出这种事!给你便收着,和他们客气什么?”
小石头脸红着,拿着那包银子没动。
沈七七又问:
“梵音那边,安顿的如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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