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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5、母亲 ...

  •   翌日。

      陆老爷生辰正日子。

      陆亦寻晨起便沐浴更衣,换上鲜亮衣裳,衬得他愈发丰神俊朗,貌若潘安。

      先去给父亲请安。

      只是没想到,这么早,父亲竟不在钱姨娘房中,而是去了书房。

      陆亦寻一路前去,在书房门前,听得父亲几位素日亲厚的同僚好友竟已到了,正饮着茶,与陆老爷闲聊。

      他整肃衣襟,进得房去,与诸位长辈一一见礼问安。

      随后,又恭恭敬敬跪地叩首,神情庄严,郑重其事为父亲祝寿。

      少年英才,俊朗不凡,官运亨通,前途无量,行事周全,更难得又如此至纯至孝......

      几位长辈赞不绝口的夸。

      陆老爷面上极其有光,但一府之主的派头要牢牢端好,因此不苟言笑道:

      “起来吧。今日人多,来的都是有身份有脸面的,你要多上心,将各处照应到了。尤其是亲家夫人,大老远特意赶来与我贺寿,万不可怠慢。我不便过去,你叮嘱你母亲和媳妇,一定伺候妥帖。”

      “是,儿子明白。”

      又答对了几句,陆亦寻告退出来,去府中各处一一巡视。

      刚从大厨房出来,就见管家大老远慌慌张张奔来,急声喊道:

      “少爷,不好了少爷......”

      陆亦寻皱眉便要呵斥他,今天什么日子,这般毛毛躁躁,让客人看了成何体统......

      结果话尚未出口,一个惊天炸雷扑面而来——

      “亲家夫人和大小姐......上轿走了......”

      “什么?什么时候的事?因为什么?”

      陆亦寻骤然变色,提步便往外走,管家在后面亦步亦趋跟着禀报:

      “刚,刚走没一会儿,因为什么......也没和咱们人说......只是看着她们面上,仿佛很不高兴的样子,门房也不敢拦,只能赶紧来报,我也是刚知道,这不,未敢惊扰老爷,先来请您的示下......哦,还有昨晚......”

      陆亦寻顾不上别的了:

      “备马!我去追她们回来!”

      陆亦寻一路疾驰,五内如焚,怎么也想不明白,这一夕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难道姐姐竟因为昨晚自己推托不肯出钱,恼了不成?

      可长姊素来行事稳妥,深谋远虑,绝不可能为了这么点事,负气将她婆母带走,这不是众人面前,公然打陆家的脸吗?

      一路心乱如麻,也想不出所以然来,好在驾马脚程快,在几条街外,远远望见那两顶轿子。

      驱马上前,尘土飞扬,终于将轿子拦下。

      陆亦寻翻身下马,快步上前,扑通一声跪倒在轿前,额头几乎贴地,卑微恭敬到了极点:

      “孙夫人,不知可是我陆府何事处理不周,惹您老心中不痛快,怎么这一早便要走?昨晚才来,此时便匆匆动身,儿子不怕别的,只心疼您身子是否吃得消。”

      “夫人,您府上与我家是姻亲,向来看护陆府。若我们真有得罪之处,求您看在儿子年纪小不懂事,没经过大场面的份上,或打或骂,教导了儿子知道,今后再不敢犯,也不枉夫人这些年对我们的照顾。”

      他自认这一番话已经说的妥帖谦卑至极,怎么也能打动孙夫人几分。

      只要肯说究竟为了什么,他就有本事死缠烂打,撒娇求饶地将人挽留带回。

      可,轿内寂静无声。

      片刻后,只听孙夫人的声音冷冷响起:

      “起轿前行。”

      陆亦寻眼睁睁看着轿子走了,心中焦急,正欲追上去再求,却见姐姐的轿子赶了上来。

      与他擦身而过,阿姊打帘探身出来,冷冷瞥着他,咬牙切齿低声道:

      “要知道缘由?回去问你那好母亲去吧!”

      说完轿帘唰然落下,一行人渐渐远去。

      母亲?

      又是母亲?!

      陆亦寻独自站在清晨的长街上,焦急与懊恼交织,只希望这是一场黎明未醒的噩梦。

      回去后踌躇半晌,不得不去向父亲禀明此事。

      可刚走到书房门前,就被里面传来的声音阻住脚步:

      “......署丞爷,您若得了机会,一定在亲家母面前多提携我几句......”

      父亲声音矜然又傲慢:

      “......内宅妇人,我哪有机会见面,都是夫人出面招待。对了,今日你夫人不也来了?你我二人不顶事,让夫人去攀谈一番嘛......既然有这个机会......是不是......”

      “如此更好!如此更好!还得您家夫人赏面介绍一番才是......”

      “那是必然......”

      陆亦寻在一连串的阿谀道谢声中慢慢退后,离开了父亲的书房。

      他不敢说。

      ——要知道缘由?回去问你那好母亲去吧!

      母亲到底又做了什么?!

      竟连姐姐都不帮着说句话......

      他恼怒又后悔。

      为了恢复她的管家之权,他费心费力,欠债破财,折腾出这许多事来。

      可她却颠三倒四,四处得罪人,捅下更大的篓子,欠下更多的债务。

      从前怎么未看出,她处事这般上不了台面?

      也许,父亲之前的决定,才是明智的?

      只是眼下,不是计较此事的时候,怎么也要先把寿宴周全过去......

      他着人去找了母亲身边的丫鬟过来,嘱咐说:

      “亲家夫人家中有急事,不得不提前回去。因此一早遣人来告诉,我已妥善送走了,你告知母亲,若有客人问,让母亲解释一二。还有,大少奶奶的客人中,有一位薛家三少奶奶,我之前和母亲提起过,让她务必妥善款待,绝不能有半分怠慢!”

      丫鬟答应着去了。

      陆亦寻又各处查看,唯恐再出什么纰漏。

      尽管处处妥帖完备,但他心里仍隐隐有根不安的刺扎着,总觉得厄运似乎还未走远。

      好在接下来风平浪静,一切顺利,宾客盈门,贺声如沸。

      陆老爷春风得意,笑的满面红光。

      沈七七带了刚到的何沁雪,去见过陆夫人。

      “婆母,这位是何家小姐何沁雪,与我自幼便相识。这些日子重又见面,甚谈得来。听说老爷寿辰,何家小姐也来为老爷祝寿。”

      何沁雪容貌明艳出众,性格也是个大方活泼的,对陆夫人笑着盈盈一拜:

      “叨扰夫人,我家中做木料生意,与七七姐幼时常玩在一处。后许久未见,如今相逢,不想倒成了新知己。闻听姐姐说府上老爷贺寿,沁雪冒昧前来,还望夫人莫怪。”

      陆夫人看都不看沈七七,就给了半个耳朵。

      一听又是个商户女,连半个耳朵都收回去了。

      这种贵客盈门的日子,弄些子不三不四的商户女来,岂不是故意丢我们陆府的脸面。

      昨晚撕破脸吵架后,她本就余怒未消,此刻更是当沈七七和她朋友不存在一般,半个眼神都懒怠给。

      只拉着身侧那年轻女子亲热无比地说话:

      “还是薛大人府中运道旺,才能娶了你这样的女子......”

      那女子只抿嘴笑,也不答话,娴静如荷花一般。

      见陆夫人没搭理沈七七和新来的客人,她比那二人还要尴尬,开口提醒陆夫人:

      “这二位......”

      陆夫人被贵客问着,面上不得不敷衍一下。

      便瞟了沈七七与何沁雪一眼,不咸不淡道:

      “即来了,倒也无妨,人多热闹。何小姐自便就好。”

      说罢转头,又热络无比地去和那位小姐说话了。

      何沁雪脸色一沉。

      她自幼走到哪都是掌上明珠的待遇,几时受过这样的冷待。

      只是沈七七悄然拉了拉她,对她满含歉疚地摇了摇头。

      何沁雪早已听说,陆府夫人为人浅薄恶毒,尤其是欺负府中少奶奶,行为乖张,恶名在外。

      今日亲见之下才知道,原来传言都是真的。

      她来,为的是给沈七七面子,也不是来看陆夫人的,又是人家特殊的日子。

      所以何沁雪忍了又忍,没说什么,被沈七七拉着,往屋外走。

      沈七七边走便回首看了看正被陆夫人摸着手,殷殷问候着,正用眼神对她发出求救信号的小姐。

      那位,是她介绍给陆夫人的薛家三少奶奶。

      她倒没有说谎。

      人家的确是薛家三少奶奶,只不过,是国子监司业薛大人家中的三少奶奶。

      她是东方夫人的侄女,常听东方夫人提起沈七七,后来几次聚会又见过面,颇聊得来。

      因此沈七七邀请她来给公公贺寿,她便一口答应了。

      谁成想陆府夫人竟对她这么热情,拉着她没话找话,丢下一众夫人不陪,把她一个小辈敷衍的水泄不通。

      弄的她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如坐针毡。

      沈七七望着她抱歉地笑,表情是——委屈你啦,一会我就来救你脱离苦海。

      同时心中感叹陆夫人竟真能势利眼到这个地步,倒也没让自己失望。

      沁雪虽已经板上钉钉的薛府三少奶奶,但毕竟还没有正式成婚,在外介绍自己,自然是以母家身份来说。

      她带着沁雪往自己房中去,抱歉说:

      “你莫放在心上。她行事......素来如此,我也惯了,只是怕你因我受了委屈。”

      何沁雪自然不是怪她,所以大度一笑:

      “没事,你家夫人的传言,我倒是听过不少,起初是以为是外人乱编排,没成想......罢了,你若要我不生气,就给我看看你刚才说的画稿,我就不信,还能比你头上戴的这个更精致不成?”

      沈七七头戴她自己设计的牡丹团花发饰,朱红大漆底色,金丝镶嵌,华丽璀璨,耀眼夺目。

      她拉了沁雪的手:

      “你一看便知。”

      二人说说笑笑往芳草院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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