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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4、对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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丫鬟们没人敢动。
沈七七沉声道:
“婆母!今儿是什么日子,您可还记得?消停些罢!”
虽她的态度语气不恭到极点,但这句话倒是把陆夫人不多的理智唤醒了几分。
什么时候收拾那贱货都可以 ,就是这两日不行。
等过了寿辰,看我如何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院外响起几声布谷鸟叫,在这寂静的夜晚份外清晰。
正在园中漫步的孙夫人,驻足仰头,心情不错地说;
“这么晚了,这几声鸟鸣,倒是为夜色平添了些风雅。”
“想来是夜归的鸟儿罢?”
陆亦棂小心翼翼看看婆婆的脸色,笑劝道:
“鸟儿都归巢了,想必时间不早了。您今日赶了长路,定然累了,不如......咱们也早些回去歇息罢?”
孙夫人沉默片刻,索然无味道:
“那便回吧。”
刚转身要走,一个丫鬟匆匆赶来,禀报说:
“亲家夫人,我家夫人得了件雅物,想请夫人过去,共同评鉴。”
此话一出,孙氏婆媳二人齐齐蹙眉。
孙夫人想,什么没见过的好东西,还值当的大晚上邀了客人去看?纵使金银宝器,也不至如此。
陆亦盈则心头一震,心想母亲怎么如此失礼,哪有让贵客星夜跑来跑去的,就算找个借口想与孙夫人攀谈,增进情谊,也该你主动去见客人啊!
母亲如今,做事越来越离谱,难怪之前对祖母不恭,被父亲禁足,想来不是没有道理的。
她细看那丫鬟,的确是晚宴时站在母亲后面的贴身丫鬟秋桂。
不得已,只好替母亲赔礼:
“婆母,我母亲这几日,可能是忙糊涂了,这种事,怎么能让您过去呢,我先扶您回去歇着吧......”
又打发秋桂说:
“回去告诉母亲,晚了,有什么东西明日再看吧。”
孙夫人被她扶着往回走了几步,忽然想起,今日晚宴时,与陆家大少奶奶相谈甚欢。
她头上那支奇特的宝蓝色凤钗,竟然是她亲手设计,亲自做成的。
本朝的高官显贵,本就对漆器制品有着极深的喜爱。
更何况沈氏说起这些设计时,她那双目放光的神情,津津有味的讲解,细细告诉自己当时如何构想,第一版为何无法成型,之后怎样改进......
孙夫人日常虽养尊处优,却乏善可陈,如今听陌生的女子讲起陌生的领域,一时间倒像进了另外一个世界。
她慢慢停下脚步。
也许,是陆夫人席间看我与大少奶奶相谈甚欢,特意为我们安排见面详谈,也未可知。
“我今日精神不错,倒也不困。难得你母亲一片盛情,过去略坐一坐,和亲家夫人说上会子话,倒也使得。”
虽然传话的丫鬟人已走远,但婆媳二人还是带了随从,掉头往碧桐院走去。
布谷鸟叫声清脆。
只是陆夫人完全无心欣赏。
那小贱人跑了,不还有沈七七吗?
她阴测测质问:
“那你呢?你又在这里做什么?你也知道那贱人做下的丑事,特意跑来,与她狼狈为奸?”
沈七七的表情像看一个失心疯,叹了口气,无奈地说:
“我根本不知道她与......老爷的事!我来,是因为方才我母家派人来报,说我母亲病重,昏迷不醒,让我赶快回去探望。”
说到这里,她可能也想起自己是来求人的,声音顿时小了许多:
“可我正要出门,却被门房拦下,称要有婆母您的手信,才能让我出去,我这才赶来碧桐院,也是凑巧撞上疏桐在这里。”
报仇雪恨的快意瞬间从陆夫人心底升腾上来。
“你想出府?想回家看你母亲?”
陆夫人嘴角挑出一丝癫狂的笑意,在漆黑夜色中格外吓人。
“怎么可能?我怎么可能会允许?我怎么可能会给你手信?!沈七七,你不是挺聪明吗?!你该明白啊!你早该知道自己的位置了!在这里府里,只有我允许了,你才能做你想做的事!”
“我若是不允许,你娘就是此刻死在府门口!你,也,不,许,给,我,出,去!”
丫鬟们都被这恶毒的恨意震慑到了,头埋得低低的,唯恐将来夫人将她们灭口。
陆夫人狰狞地看着沈七七那张令人厌烦的脸,那紧抿的嘴唇,愤怒又倔强的目光,都令她那报仇雪恨的快意不断膨胀。
她慢悠悠向前走了两步,盯着沈七七的眼睛。
有些可以做,但却绝不该说出来的阴暗想法,此时已经不受控了,从被刺激到半失理智的陆夫人口中飞快地冒出来。
“你以为这条家规,是专门给谁定的?”
“你?!你就是在故意针对我!”
沈七七显然也气得不轻,虽声音不高,却极其大胆忤逆:
“但你别忘了,本朝以孝治国!你不久前刚因不孝婆母被老爷申斥,如今又蛮横无理,滥用管家之权,阻止我尽孝道。此事若传出去!你的颜面自然不保,就连我们陆府,都会因为你被败坏名节!”
陆夫人伤疤被揭,气得双目喷火,吼道:
“传出去?传出去又如何?自古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既削尖脑袋嫁到我们家来,就得卑躬屈膝,老老实实唯我命是从!”
“娘家、娘家!一个嫁出去的人了,没事总往娘家跑,不更让人笑话?”
陆亦盈正搀了孙夫人走近院门,后半句在静夜中听得清清楚楚。
不由脚下一停,什么意思?
孙夫人也觉不妥,既请了我们来,又在院里如此指桑骂槐,这是何意?
难道就因为我们方才说不来?
但,陆夫人行事,想来不会癫狂至此吧?只怕另有隐情,只能装没听清,继续往里走。
沈七七也怒视着陆夫人,声音压得极低,却能让陆夫人听得清清楚楚:
“削尖脑袋?你别自我感觉太良好了!你成日自诩官家夫人,骗的自己都信了?天天入不敷出拆东墙补西墙!当年去我家求娶,不就是看中我家财力?若没有我的那些嫁妆,你前几年就会像如今这样,伸着手到处讨钱!有我家这样的亲家,你该日日上赶着烧高香才对!”
粉饰多年的老底再次被赤裸裸揭穿,陆夫人的脸腾一下烧了起来,最后一根神经也在怒火中戛然崩断。
她理智全无,破口大骂:
“什么亲家?!你当我稀罕有这样的亲家?!我还上赶着你?不愿意赶紧滚啊,以为我家找不到更好的?”
大门外。
脚步骤然停住。
陆亦棂脸都吓白了:
“不是,婆母,她......”
孙夫人太阳穴突突直跳。
一把甩开陆亦盈,转身便往回走。
陆亦盈跟在后面语无伦次解释,但孙夫人自然只相信自己亲耳听到的。
踉踉跄跄走回房中,气血上涌,口中泛着腥甜,抚胸吩咐丫鬟:
“此时晚了,暂且对付一宿,去把东西收拾好,明儿一早便走!”
碧桐院中。
陆夫人一通毫无体面的大骂,把沈七七骂得哑口无言。
犹自不解恨:
“......娶了你我陆府才算是倒了大霉!我寻儿人中龙凤,但凡娶了哪个,都比你这下不了蛋的废物强!”
声音之大,连墙外路过的夜猫都吓得“喵呜”一声跑掉了。
沈七七的对抗终于在听到这时土崩瓦解。
掏帕拭泪,哽咽着跑出碧桐院。
一柱香后。
小雀也回来了。
沈七七立刻问她:
“她们听到了吗?”
“听到了,可生气了,气得直接回去了!”
沈七七长长出了一口气,
“老天助我!”
穆梵音在一旁直念阿弥陀佛。
“好,现在该你了,走。”
沈七七拉着穆梵音,匆匆往府门去。
快到府门时,穆梵音突然站住脚,往花木的阴影处闪了闪:
“等一下。”
她脸颊被打得高高肿起,青紫变形,看上去惨不忍睹。
但似乎尤嫌不足,额头伤口本已结痂,可穆梵音狠狠心,抬手将痂扣落,暴露在外的皮肉立刻流出鲜血,顺着她的脸蜿蜒而下。
“你这是......”
沈七七来不及制止,心疼不已,但马上明白穆梵音的用意。
深深看了看她,二人尽在不言中。
“哟,少奶奶,您回来了?手信拿到了吗?”
之前沈七七闹着要出府,已将管家叫来,说自己去要手信,一会便来。
管家不敢走,一直在这等她回来。
此刻见她远远过来,忙讨好地迎了上去。
刚一看到沈七七搀扶的奶娘“疏桐”,忍不住惊呼了一声:
“哟,这,这是怎么了这是?这姑娘怎么伤成这样?”
门房的小厮也都开始探头探脑。
沈七七气得不轻,大声道:
“夫人打的!老爷看上疏桐,给了她这玉佩,要娶她。被夫人知道,竟将她打成这样!你让开,我要带她出去找大夫。”
管家一听,她竟将这种内宅丑闻如此大声公告天下,还在今晚这个贵客盈门的特殊日子。
吓得慌忙四下张望,急的直扬手:
“少奶奶,少奶奶,您小点声,小点声,这,这......您手信拿来了吗?要拿来了,我立马安排车马送您过去......”
沈七七面色一沉:
“夫人亲手将她打成这样!又怎么可能给手信让她去寻医疗伤?你让开,人命关天,莫拦着我。”
管家夹在夫人的命令和少奶奶之间,急的团团转,百般劝解,又拿今晚这个日子来说事,又拿陆府颜面来拦。
陆府下人,有不少匆匆路过,瞧了一眼,就被满脸是血的奶妈吓得脚步加快,赶紧垂头离开。
管家好话歹话说了一箩筐,最后都给少奶奶跪下了。
沈七七才不依不饶:
“今日我算知道你了,好,这两日特殊,我也不难为你。等明日过了寿辰,我再找你算账。”
说罢扶了穆梵音,气冲冲回芳草院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