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缚蝴蝶》熹琰

2、第 2 章

　　经过十几天的休息，徐美琴已经基本恢复了，梁颜的脚也基本可以自由行走了。

　　请了这么长时间的假，林部长已经快炸了，每天都800个电话催她赶紧回去。

　　梁颜不敢再拖，答应了今天回去上班。

　　正在她穿戴整齐，正准备要涂口红点缀下气色时，手机铃声欢快地响了起来。

　　“梁小姐，我已经在您楼下了。今天您有什么吩咐吗？”电话那边小刘憨厚的声音传了过来。

　　梁颜抬手看了看腕表的时间，心想又是早高峰车也不好打，便欣然答应了。

　　“梁小姐，您去哪”

　　“鼎远集团大厦。”

　　“您，您在鼎远集团上班吗？”

　　“对啊。”梁颜满心狐疑，鼎远作为江州市最大的企业，甚至全国排名都名列前茅，从企业高管到普通社畜有几万名员工，在那上班不奇怪吧。

　　莫名又想到十几天前那个高冷男人，梁颜试探性地问道：“你的老板，呃，就是那天在医院的人，到底是什么人啊？”

　　这下小刘可犯难了，他工作的第一条纪律就是不能对外透漏老板的信息。于是，他只能支支吾吾地道：“梁小姐和我们老板还是挺有缘分的，你以后会知道的。”

　　梁颜觉得更奇怪了。

　　临下车，梁颜挥了挥手中手机，对小刘道：“我把我妈妈的医药费转到你手机上了，麻烦转交给你的老板。另外，还有3千元，感谢你这两天接送我们。”

　　还没等小刘拒绝，梁颜难得语气略带俏皮地道：“你不能替你的老板做主哦！”

　　阳光下梁颜梨涡浅笑，配上耳边小巧的珍珠耳环，栗色的微卷长发反射着光芒，整张脸像一朵娟秀的栀子花。小刘一时着迷，还没反应过来，梁颜已经没入了人群。

　　攒了几天的工作，梁颜便签上的待办栏早已列满了长长一条。她微微扶额，就干劲满满地投入到工作当中。

　　“嗨，美女，好久不见有没有想我？”

　　梁颜眼皮都没抬就知道是周蔚，一个纯纯的浪荡公子哥，家境不错，长相还行，热衷于撩拨各色美女，据说成功率还不低。自梁颜入职以来，他已经死磕梁颜两年了，不过这期间也没耽误他在别的地散发魅力。

　　“唉，你没想我，我可是想惨你了呀。”

　　……对于周蔚的情话，梁颜早就可以做到左耳进，右耳出，她装作没听见，只埋头干手里的活。

　　“大家注意，十分钟后大会议室集合，陆总开会。”策划部部长林南风风火火进来，向大家宣布领导开会的指示。

　　梁颜一脸迷茫地抬头，疑惑地问道：“陆总是谁？我们主管领导不是李总吗？”

　　坐在她旁边的高晓雯一听到陆总的名字就彷佛是打了鸡血，也不犯困。她兴奋地把椅子转到梁颜旁边，叽叽喳喳地开始八卦：“听说这位空降的陆总来头不小，据说是集团总部董事长的儿子。啧啧，投胎这么好也就算了，长得还那么帅。毫不夸张地讲，什么娱乐圈顶流鲜肉，在他面前通通黯然失色！不说了，我要先去找一个占据一个欣赏帅哥的好位置！”

　　梁颜无奈地摇了摇头，却还是被会议室的景象给惊到了。

　　这次的会议只有策划部同事和乙方单位，因此除了领导位置其他大家的位次并没有严格的要求。此刻，“陆昀琛”铭牌对面的位置坐满了美女，大家都很默契地拿出了化妆镜补妆，不知道的还以为还是到了哪个晚会的候场室。

　　梁颜随便挑了一个角落的位置坐下。

　　大概等了半个小时左右，梁颜手里的文件都差不多要写完的时候，门外传来了一行人的响动，空气也突然变得紧迫感十足。

　　“派头不小啊。”

　　梁颜在心里想着，顺着脚步声望去。

　　走在最前面的男人一身黑色西装，身姿挺拔，散发着强大的气场。

　　梁颜却在看清他的脸时呼吸一滞。

　　陆总，竟然是那天被她碰瓷的冤大头。

　　男人似乎并没有注意角落里的她，径直坐下，略带烦躁地扯了扯领带，带着上位者的倨傲冷淡开嗓：

　　“谁能告诉我你们下一步的方案。”

　　看来boss心情欠佳。

　　梁颜听了一会，了解倒公司在宁安镇新上马的度假酒店项目“江南絮梦”宣传片女主角近期参加了一档真人秀节目又小火了一把，签合同前临时竟然提出提高片酬。鼎远不缺钱，可陆昀琛却对这种毫无契约精神的行为非常不满，当下宣布与这位女星永不合作。

　　当时选定这位女星不仅仅是因为她的名气，更是因为她素来清冷婉约的形象与这个项目的理念非常契合，加之她有十年古典舞的功底。眼下新的人选也着实不好敲定。

　　策划公司的汇报人提出多个替换人选方案后，陆昀琛的脸色愈加难看。

　　听罢汇报，陆昀琛环顾会议室一周，淡淡地道：“说说你们的看法吧。”

　　林风不愧是职场老狐狸，一番话说完好像是分析的非常全面，实际仔细一听啥也没说。

　　正在梁颜偷偷腹诽的时候，感觉一道锐利的眼光的停留在自己身上，她一抬头就迎上陆昀琛深邃探究的眼神。

　　只见他朝梁颜微微抬了抬下巴，盯着梁颜胸前的工作证几秒钟，薄唇轻启：

　　“梁颜？”

　　突然被点名，整个会议室的人齐刷刷地都看向梁颜。不知是会议室温度过高，还是众人的眼光过于炙热，梁颜莹白的脸颊泛起微微红晕，白里透红显得更加明艳。

　　“嗯”她微微一顿，略加思考后，嗓音清甜，不急不徐地道：“既然我们酒店的风格是古风古韵，主要理念是神秘、幽雅和古典，走的是文旅流量的路线。不如就趁这个机会利用当下比较流行的短视频平台策划一个寻找江南絮梦女主角的活动，不仅能找到一个新鲜合适的面孔，还能很好地宣传我们的项目。”

　　梁颜说罢，陆昀琛冷峻的表情稍微回温，优越的眉眼仍旧让人看不出喜怒。

　　沉默几秒，陆昀琛开口道：“就按这个思路做吧，明天给我一份详细策划方案。”接着又在梁颜身上停顿几秒：“这个项目由你跟进。我还有事，先散会。”

　　说完，他就起身扬长而去。留下思绪不宁的梁颜：他每天这么忙，应该不记得和她的那并不怎么愉快的一面之缘吧。

　　“美女就是美女啊，坐在角落也这么引人注意。”

　　旁边传来女同事略显酸溜溜的话，引来其他人纷纷附和。

　　“去去去”

　　周蔚围着梁颜，像驱赶苍蝇一样把这群女人驱散，“颜颜靠的是自身实力好吗？”

　　梁颜倒是没把这些酸言酸语放在心上。临时接了这么大一个活，她心里着急，一心扑在方案上。

　　再一抬头，时间已到来到9点钟。

　　她在工位上伸个懒腰，点开微信，显示8点钟田贝贝发来四条消息。

　　【颜颜，我失恋了】

　　【陆远浩这个王八蛋竟然绿我】

　　【颜颜，我好难过，你能不能来陪陪我】

　　接着发来一个定位。

　　田贝贝是梁颜从小玩到大的发小，也是唯一一个她愿意吐露心声的好朋友。

　　担心田贝贝出事，梁颜火速赶到这家名叫夜色的酒吧。

　　一进门就看到早已喝得不省人事的田贝贝趴在吧台上，旁边还坐着一个贼眉鼠眼，一面左顾右盼，手却不老实地摸索到她的腰上。

　　梁颜一个箭步冲过去，将田贝贝护在怀里，冲着那个男人厉声道：“滚！”

　　男人一看来人虽然只是个漂亮女人，但是眼里却散发着一股狠绝，怕把事情闹大，便灰溜溜地走了。

　　“陆远浩，我可以为你去死，你为什么就不爱我了。”田贝贝还在低声呓语。

　　梁颜拍拍她的脸蛋，恨铁不成钢，“田贝贝你醒醒！不就是个男人嘛，至于这么要死要活的吗？”

　　父亲对家庭的背叛，让梁颜对男人和爱情都判了死刑，对田贝贝的心境，她实在是不能感同身受。

　　“颜颜，你来了？来来来，陪我一醉方休。”田贝贝看见梁颜，又拿起杯子要喝酒。

　　“喝什么喝，你醉了。”

　　梁颜强行拖起田贝贝，踉踉跄跄地朝门口走去。

　　出门的时候没注意，梁艳就撞到了一对男女。他们举止暧昧，男的脸已经完全埋到女孩脖子里了。

　　突然被撞了一下子，男人不舍得从温香软玉中抬头，张口咒骂。

　　“没长眼吗”

　　“不好意思。”梁颜不愿节外生枝，抱歉道。

　　田贝贝迷迷糊糊，却在看见男人的脸后，突然发疯了一样冲向对面的男人和女人。

　　“狗男女，你们这对奸夫□□！”

　　她的攻击实在是过于出其不意，男人的俊脸竟真的被她划了一道口子。

　　男人摸了摸自己被划伤的脸，脸上露出一股狠戾，添了添嘴角，伸手就要打人。

　　眼看闺蜜要吃亏，梁颜赶紧把她护在身后。

　　“你这个贱人，竟然敢打老子。既然你这么缺男人，非往小爷身上贴，我腻了，可以介绍其他人。”

　　男人说完，他身后跟着的几个朋友便色迷迷地盯着梁颜和田贝贝看。

　　看着怀里呜呜咽咽的闺蜜，感受到周围人投来的眼光，梁颜只觉得一股气血涌上心头，掷地有声地回复道：

　　“这位先生，请你放尊重点。你和我的朋友恋爱期间出轨她人，这是不忠；当众辱骂前女友，这是不仁；把前女友当作物品随意转让他人，这是不义。由此，你才是真正的贱人。”

　　听到眼前这个文文弱弱地美女竟然骂自己贱人，一向蛮横跋扈的陆远浩哪里受的了这样的窝囊气，当下就抬起胳膊朝梁颜甩去。

　　梁颜一时躲闪不及，不由地闭上眼睛，却迟迟没有感受到意料之中的疼痛。

　　睁开眼睛，却看到陆远浩扬在半空中的手被一只修长宽大的手掌牢牢扣住。

　　顺着手掌目光向上移去，梁颜微微一怔，竟然是陆昀琛。

　　竟然又遇见他了。

　　他深邃是五官显然氤氲着怒气，锐利地眼光像剑一样投向陆远浩。

　　“怎么回事？”

　　陆昀琛接了个电话，一进门目光就被梁颜吸引。愤怒中的小女人像一只急红了眼的小兔子，虽然周身透露着倔强和高傲，却让人不自觉地产生一种保护欲。

　　“哥”

　　陆远浩一看陆昀琛进来，一秒变怂。虽然他俩都姓陆，但他这个表堂哥可跟他这个每天花天酒地的纨绔子弟不一样，这可是家族未来掌权人。惹恼了他，可能自己明天的信用卡就被停了。

　　“疼，您轻点……”

　　陆远浩一脸扭曲地挣扎，解释道：“都是误会，都是误会。”

　　陆昀琛松了手，目光看向梁颜，似是询问。

　　余光瞥见陆远浩警告的目光，梁颜不愿节外生枝，淡淡地说：“确实是误会，我们先走了。”

　　于是就拖着田贝贝离开。

　　刚走出酒吧大门，田贝贝竟然又撒起了酒疯，坐在地上怎么也拽不起来。

　　梁颜无语，索性也不管陪她坐在门口台阶边上。

　　风吹来，颇有几分凉意。只穿了一层薄外套的梁颜紧紧抱着双臂，静静地看着身边的闺蜜。

　　突然一辆宾利停在她们面前。

　　梁颜抬头，猝不及防地再次撞进陆昀琛深如寒潭般的墨色眼眸中。

　　“陆总？”

　　显然，陆昀琛是专程来找她的。不能接着装傻，她只能硬着头皮打招呼。

　　车窗全部降了下来，他一身黑色风衣，手半撑在车窗上，还是用那双看不出喜怒的眼睛凝视着她。

　　“还记得我？”

　　“当然，上午您刚给我们开过会。”

　　陆昀琛唇角勾起一抹微笑，“哦，是吗。”

　　接着他收回手，用命令的口吻说：“上车吧。”

　　梁颜纠结了几秒钟，还是打开后座车门将闺蜜塞进去，又坐上去。

　　再次和陆昀琛共处狭小密闭空间，又知道对方是自己老板，梁颜只觉得呼吸都是局促的。

　　“陆总您……”

　　“去哪？”

　　两人的声音同时响起。

　　“哦，麻烦到北辰小区，就在公司附近。”梁颜忙道。

　　陆昀琛调转了个方向，往她说的方向驶去。

　　“你刚刚想说什么？”

　　“没什么，就是想谢谢您。”梁颜回道。

　　“不用谢，我只是不想我的员工出现意外。毕竟你有当街拦车的前科。”陆昀琛的声音依然清冷。

　　他还记得！

　　梁颜想装傻的心彻底死了。她白皙的耳垂爬上一丝红晕，羞赧地道：“不好意思那天麻烦您了。”

　　陆昀琛瞥了眼后视镜里娇羞粉嫩的梁颜，再也没有刚才怒怼陆远浩的气势和伶牙俐齿，只觉得逗她玩好像很有意思。

　　终于挨到了小区楼下，和这么气场强大的人待在一起，梁颜只觉得度分如年。

　　北辰小区是梁颜租住在公司附近的单身公寓，是个十足的老破小，不仅楼道里灯不太灵敏，更加没有电梯。

　　田贝贝此刻已经睡着了，梁颜吃力地将她拖了出来，跟陆昀琛再次道谢后就扶着她踉踉跄跄回去。

　　楼道里实在是太黑了，怀里又抱着一个人，没走几个台阶，梁颜就一脚没踩空，就要往后倒，却没想到倒进一个温暖坚实的怀抱。

　　“小心。”

　　身后传来陆昀琛富有磁性的声音。不知什么时候，他竟去而又返。

　　“谢谢。”

　　梁颜再次尴尬道谢。陆昀琛没说话，沉默着把手机上的手电筒打开，一步一驱地护在她跟田贝贝身后。

　　上了三楼，梁颜一便艰难地抱着田贝贝，让她不摔倒，一边从包里翻钥匙。哪知道她的冤种闺蜜竟然在这个时候吵吵着要吐，还没等梁颜反应过来，她就“呕”的一声，直接吐到了身后的陆昀琛身上。

　　“大哥！”

　　梁颜彻底崩溃，眼看着陆昀琛一脸嫌弃，脸色越来越黑，她赶紧开门把田贝贝扔到一边，就拿着纸巾开始给陆昀琛擦拭。

　　可是越忙越慌，梁颜着急地蹲下来，笨拙地沿着田贝贝的呕吐物往下擦，一不小心竟然碰到了陆昀琛的西裤和他的……

　　嗯，就很可观的尺寸。

　　梁颜脸爆红，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

　　陆昀琛喉头轻轻滑动，按住她忙碌的小手，两个人僵持了几秒。

　　梁颜尴尬地站了起来，强装淡定地开口：“对不起，对不起。”

　　陆昀琛面容僵硬，冷冰冰地扔下句“无妨”，就转身离开了。

　　走出梁颜家楼道，陆昀琛站在门口松了松领带，深深吐了口气，凉风吹来，他的离职恢复了几分。

　　那一瞬间像一股清泉，流过他干涸了二十八年的心，清凉细腻，却稍纵即逝，无端生出无数燥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