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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登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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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蒂盘腿在他身边坐了一会儿,他的人生如此简单短暂,就连遗言都没有留下。
他就这样盲目又麻木地等待着早就过时的结果,乐蒂想绝对不能让自己陷进同样的混沌里。
远处有连绵起伏的山,灰扑扑的,边缘线几乎只是在并不清爽的天边随手划了几下。
既然这里没有路标,她就要去找自己的方向,她不能放纵自己无目的地游走,她不能真地成为他们。
她要回到人群中去。
她此行的目的一是为了证明自己,爬上信号塔成功登顶,二是为了回报皮克的帮助,拿到塔尖的信号发射器。
这里的战壕属于邻国,那对面就应该飘扬蓝底红星旗。
她的直觉在说:到山的那边去,那是她的来处。
她拿着那把转轮手枪,最后又看了他一眼,起身离开,却是往反方向走,原路返回。
前进不到十步,她又回到了以前的乐蒂,她回到他的身边,把他抬了起来。
他非常轻,轻到乐蒂怀疑之前的一切都是幻觉,从来就没有一个人和她说话,也根本没有人喊她“琼斯上尉”,他早就躺在了这儿,化作了尘土。
不能,不能怀疑自己的记忆。
乐蒂甩了甩脑袋。
不是没有国家了吗?那他想躺在哪里都行吧。
乐蒂将他架在了背上,摸了摸那把手枪,说:“带你回家太难,带你回到那边去不成问题,就当做是拿你这把武器的酬劳。”
后半句她没有说,她觉得他彻底湮灭的结局有自己的一半原因,他本可以这样永远游荡下去。
这些都是过程,过程过了就是过了,不要因为这些耽误自己寻求前进的可能。在这过程遇到的一切都可以称作意外,好的就叫惊喜,坏的就叫奇遇,没有后悔。
其实她完全可以让他单独待会儿,在这里等她回来,但她不想单独回到那边去。
乐蒂想她背上的这位仁兄以前一定是个幸运星,带着他,完全是个正确的选择。
她找回了自己丢掉的防护服,还惊喜地发现那一晚的自己在混乱中不算彻底失智,军工刀和装着蛞蝓化石的包都在,更秒的是,防护服里还有融化了又重新结晶的白糖碎屑。
她不需要回到河边去了,这真是大喜事。
她捻了一点放在舌下,味蕾被瞬间放大,太甜了,甜得让人不断分泌唾液。
她偏头看向了他,说道,“你之前要没那么冲动,现在也能尝尝。”
不可控地就想到上一个吃了乐蒂糖的人,乐蒂抿了抿嘴。
天边隐隐有电闪雷鸣,天暗得奇快,她担心大雨将至,开始回头狂奔,背着他重新跨过了战壕,去往山的地方,寻找庇护地。
乐蒂只顾埋头狂奔,没有注意到高空出现了一张巨大的网。
看上去是银白色的网在兜住了不断下坠的乌云,顺着数道网线可以看到有“回场”两个红色的字在云层中不停歇地闪现,继而出现了走字屏后的各种各样的交通工具,有壳体结构、框架结构的,圆的、方的,它们都是满载状态,都在往同一个方向飞速倒去。
网线慢慢隐退,天越来越黑,乌云沉重地近乎压至地面,视觉效果上让人喘不过气。
就近的一座土山坡侧边凹陷了一人高的坑洞,足以容纳两个人,正合乐蒂的意,她先让他竖躺进去,再自己躺到了他的旁边,二人紧挨着内壁,静静等待雷雨倾泻。
乐蒂望着天,云层里有不停活动的银线穿过,流星般只是一瞬闪现。
她捂住了耳朵,等待雷声的轰鸣。
风却拨开云层,天慢慢回亮了,这场声势浩大的预备雷雨就这么偃旗息鼓了,这个战区太古怪,连带着天气也爱开玩笑。
乐蒂笑着指天,转向他,看到了挂不住的帽子之下,露出了他的半瓢脑袋,就笑不出来了。
本来只盖到脑门的帽子带正以后,直接成了半覆面的头盔。
他已经不适合开玩笑了,乐蒂如是想。
成功爬上了一座山,她在山坳处看到了对面的山顶立着一座信号塔,无法确定是不是他们本来约定的那一座,但是信号塔之间应该大差不差吧,拿哪个发射器又有什么区别呢。
在乐蒂的人生信条里完成承诺最重要。
连明彻夜地赶路,她再次从高处俯视,看到了密密麻麻的红颜色爬满了山谷的位置,那是电话亭的地方,她知道她大概是走对了。
夜幕再次降临的时刻,乐蒂到了。
黑夜里,她可以清晰地看清这是一座呈圆锥形的角钢塔,约有百米高,一侧有爬梯,塔下有一间通信机房,乐蒂推开门走了进去。
房内的设备都已搬空,只有一套桌椅,角落里堆放着一堆黑色的背包,有熟悉的东西挂在上面。
一串绿柱石挂在一只背包的外侧,那和卢林送给自己的手链是同款。
乐蒂打开了背包,里面有熟悉的皮克手书、防毒面罩、牛肉罐头、信号弹等补给品。
这些是勇士会成员的包,东西都在,他们在这里驻留过,但是?
乐蒂出门抬头看,她确定没有人在爬塔。
绕塔一周,吊桥在黑暗里轻摇,仿若夜间承载不了人,无声地抗拒着。
他们应该是是把这个地方当做存放点,去别的地方了。
后来乐蒂想到了75391说的话,明确了这一点。
乐蒂把那位陪着自己的兄弟放到了屋内,让他平躺到桌子上,“本来想让你欣赏我登顶的精彩瞬间,但你眼睛已经不太好了,就算了吧。”
她再次用她的帽子盖上了他面目全非的现状。
幕天席地久了,乐蒂认为能够在有顶的地方休息是一种奢侈的享受。
她给自己吃了一个牛肉罐头,又喝了一瓶水,把他们的补给里挑了小部分放进了自己的背包里,还有代表他们颜色的烟雾弹也装进了自己的包里。
她本想等再次天亮,但是山顶的风在怪异地鬼叫,不断敲打着门,催促着来访者。
乐蒂将探照灯套到了头上,戴上手套,爬了上去。
高处的风让人觉得这钢筋铁骨做的塔体也在摇摇欲坠,幸好是黑天,只要她不往下看,就可以假装没那么高。
乐蒂不确定自己爬了多久,只是机械地左手跟左脚,右手跟右脚,沿着爬梯走。
风吹得鼻头通红,乐蒂空出手揉了揉冰凉的鼻尖。
刺啦——
一脚落空,乐蒂的灵魂快速下坠,同时她的双手抓住一旁的横杆,一个飞跃,脚也踩到了一处斜杆。
她是一只灵活的猴子,成功挂住了自己的身体。
“啪嚓——”
爬梯断了,刚刚自己踩的那一节钢管一路敲打着,发出像排钟一样明亮清脆的声音,最终掉到了地上,结束了乐章,乐蒂听到了自己灵魂摔死的尾音。
她莽撞的毛病还是没有改掉,居然在不确定自身安全的情况下,就敢爬高塔。
幸而她现在的力量状态和身体反应完全足够解决只顾冲动上前的大脑造成的风险。
她不敢再攀附在爬梯上,跨着斜杆继续向上。
塔尖的天线下有一个方块状的发射器嵌在上面,乐蒂拆开了外壳,巴掌大的的电子元件背面有蓝底红星旗的标志。
这座山头算国内了,她决定让底下那位兄弟就长眠于此。
这里有屋顶,很好,晚上还可以听热闹的风声,和他足够匹配。
她察觉到自己的抓握力变强了,没用工具,就轻松拆下那个发射器。
乐蒂靠坐在横杆上,一只脚绕过塔架腹杆,踩住了侧边的横杆,确保自己固定住后,拉开背包,这些不过是都是庆典用的彩色烟雾弹,没有什么杀伤力,就和放烟花一样。
先放紫色的烟雾弹。
乐蒂记得皮克说不喜欢紫色,但偏偏是他抽中了紫色。
为什么讨厌紫色呢?
因为狭隘老派的思想吗?乐蒂当时没有这么问,现在却对着天空问了。
皮克是个有秘密的人,乐蒂对他真的是通缉犯的事接受良好,不是说她因为二人短暂的交情而偏私,而是在乐蒂看来,眼见的未必是真相,当然当事人说的也未必是真相。
她只需要明白那和她无关,聆听任何所谓的事实都不重要。
紫烟里,未知的光亮穿了过来,晃了乐蒂一眼。
乐蒂以为是自己的探照灯反射了到了什么光板之类的东西,就又继续放了绿色、红色……
勇士会的发起者和成员不来完成这场荒诞的游戏,倒是她一个战利品在这里自娱自乐。
彩色的烟雾粉尘被风吹回乐蒂的身上,她想微毒是肯定的,后悔没戴上防毒面具,便挥手散了散风,咫尺的距离间触碰到了一块玻璃。
下意识地抹了抹玻璃上的雾气,乐蒂看到了玻璃后的一双眼睛。
他正在看着自己。
她不记得有流星闪过,自己许愿的观众居然真地凭空出现。
风再次吹乱了头发,乐蒂分神甩了甩,注意到他仍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
他没有睫毛。
他认识我,乐蒂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