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讨好也喜欢》青丝白

7、交易

　　城市的绿化带里种了很多桂花树，今年开花开得早，九月中旬就已经满树金黄了，学校花坛里也种了一排桂花树，不过只有几棵开满了花，大部分都只剩下些零零散散的小花了。

　　倒不是因为树的品种有什么不一样，主要中秋将近，学校临时通知不放假，导致同学们怨声载道，王主任为了安抚同学，只好让甜品社的做点好吃的，在中秋当天帮同学们庆祝。

　　但是，经费只有一点点，为了食材新鲜，又能节省经费，他们只好就地取材。

　　做桂花馅的月饼，最重要的就是桂花，于是就有了甜品社同学偷摘学校桂花，被王主任集体批评的一幕。

　　等王主任把每个人都挨个骂了一遍，离开甜品社后，一个社员才颤巍巍的举起手，问：“社长，桂花还不够怎么办？”

　　明天就中秋了，现在她们还面临桂花稀缺的问题，甜品社社长撩了下头发，沉思道：“王主任只是说摘学校的桂花影响不好，有说不能摘吗？”

　　反正都已经被集体批评完了，还有什么好怕的，想通这一点，社长只觉眼前豁然开朗：“没明说不能摘，那就是能摘的意思，今天中午趁同学都去吃饭的时候，你们就放心大胆的去摘好了，王主任那边我去搞定，保证在你们摘桂花期间，他不会靠近花坛一步！”

　　“还有今晚，要是大家有时间的话，就晚一点回去好吧，我们争取在明天之前做完，好吗？”安排完这些，看大家都没有意见的样子，社长才宣布社员自行解散。

　　等人都走开了，程夏才用胳膊顶了顶旁边的方宴，语气质疑的问：“这样能行吗，不会又被王主任说吧？”

　　方宴懒得理他，程夏就蹬鼻子上脸，一直用胳膊烦方宴，弄得方宴只能放下手里的月饼模具，转头看着“友善”微笑道：“你还有更好的办法吗？”

　　“不要那么凶嘛。”感受到旁边人的情绪变化，程夏立马老实的往安嘉玉那边挪了挪，嘴上还在小声嘀咕。

　　其实方宴的想法，跟社长是不谋而合的，甜品社毕竟是受王主任之命，给同学做月饼的，功大于过，王主任理应站在他们这边。

　　不过碍于校规明令禁止学生破坏学校绿化带，他们又摘得那么明目张胆，完全不把校规放在眼里，王主任才不得不批评他们，实际上就是做给其他同学看的而已。

　　社团活动结束，三人一起回到班级，刚好碰到班主任问出那句：“同学们明天想不想写作业。”

　　得到的回答当然是，一致的：“不想。”
　　太好了，为了你们明天能玩得开心，我已经帮你们跟各科老师协商过了，既然你们都没意见。”班主任露出不怀好意的微笑，道：“那你们今天，就把明天的作业也一起写了吧！”

　　“不要啊！”

　　“那能后天交吗老师？”

　　“中秋不放假，还要我们写双倍作业，老师你的心是铁做的吗？”

　　......

　　等人群的骚动渐渐平复了些，讲台上的班主任才抬手做了“停止”的手势，表示理解地开口：“我知道大家心里有怨气，但是都给我挺着，等这个月过去了，十月初学校会给你们放个十天的小长假，这还不好吗？”

　　“不好，我们想现在就放假！”同学们纷纷开始表达不满。

　　“闭嘴！今年学校专门请了舞龙班子，明天放学会在操场的演讲台上表演，老师还会在底下布置猜灯谜活动，猜对了有奖品，这样还有人想提前放假吗？”班主任用威胁的目光扫过全班，班级里立刻鸦雀无声。

　　“双倍作业要写到很晚诶，那我们今晚还去社团帮忙吗？”程夏压低声音，问旁边的人。

　　虽然说是自愿的，可去可不去，但安嘉玉还是有些顾虑：“要是大家都去的话，我们不去会不会不太好？”

　　“社长会不高兴吧？”提到这个，程夏也不确定了，他探头越过姜阳问：“方宴！你去吗？”

　　“我不去。”方宴头也没抬：“我不想熬通宵。”

　　“人冷漠到一定程度，果然会少很多烦恼。”佩服地竖起大拇指，不出意料再次被无视，程夏焦虑地抱着安嘉玉，不停地念叨：“为什么你们俩都不用纠结啊，他是块石头，你写作业又那么快，不像我每天写作业都写到半夜，今天还加倍，我真的要哭死了，但是我不去，我又怕社长生我气怎么办啊……”

　　看得出程夏其实是更想去社团帮忙的，安嘉玉摇摇头，提议：“要不我帮你写，你去帮忙。”

　　“真的！”程夏兴奋地从位子上跳起来大叫，下一秒，就跟讲台上的班主任，来了个深情对视。

　　……尴尬了。

　　放学之后，方宴还是照例骑着自行车，拐到学校外的小路上时，因为骑得快，所以前面猛地窜出来一个骑着共享单车的男生时，差点就没刹住车。

　　方宴往后退了退，目光毫无波澜地落在面前风格大变的少年身上，今天居然没穿他平常那种五彩斑斓的荧光色衣服，而是低调的白色外套，配黑色牛仔裤，要不是方宴知道安嘉玉从来不骑自行车，估计都分不清站在他面前的是谁了。

　　“又见面了，小青。”少年把头上的耳机摘下来，挂在脖子上，语气随意地冲方宴问好。

　　方宴把自行车调了个头，打算不理他直接走。

　　自从那天见面之后，安嘉宝不知道犯什么毛病，每天都在校门口堵方宴，还说些奇怪的话，对此，方宴深吸了口气，无数次忍住想把自行车举起来，扔对方脸上的冲动。

　　安嘉宝在后面拉住方宴的卫衣帽子，把人拽回来，全然不知脸为何物道：“自行车借我玩会儿，共享单车一点都不好玩。”

　　“再跟你说最后一遍，滚开。”脾气上来了，方宴毫不留情地拍开安嘉宝的手。

　　“我查过你，你以前的生活，好像很精彩哦，你妈早逝，你爸酗酒，至于你，你不是被迫转学到我们这的，你是为了躲人，是吧？”刚被人大力拍过，手背通红，安嘉宝还是不长记性，一只胳膊揽住方宴的肩，在他耳边威胁：“你说我要是告诉他们，你在这，你该怎么办啊？”

　　这话犹如一块石子，被人猛的掷入一潭死水，在方宴心里掀起不小的波澜，他眸色意外地看向安嘉宝，头一次觉得小看这个小屁孩了。

　　“车算我租你的行吧。”见方宴神色似有松动的意思，安嘉宝立马退而求其次道。

　　“行啊。”方宴拉开安嘉宝的胳膊，把自行车推给他，开价道：“一小时二百。”

　　“你土匪啊？”没见过一辆二手自行车，还这么敢叫价的，安嘉宝不满地反驳完，见方宴一脸绝不让步的意思，最终还是选择了妥协，反正他又不缺钱。

　　得偿所愿骑上这辆破二手自行车，试了试脚踏，安嘉宝才重新把注意力放到正事上：“行，不过想让我帮你保守秘密，你还是得帮我一个忙，至于是什么忙，你知道的。”

　　连续一个多星期，每天都被迫听安嘉宝重复好几遍，方宴想不知道都难。

　　“我很好奇，你的目的是什么。”方宴背靠在身后的红砖墙上，虽然每次安嘉宝提起那个计划的时候，都是带着一种无所谓的态度，但方宴还是可以看出，他并不像表现的这样。

　　不然不会跑那么多趟，就为了来找方宴帮他。

　　人也只有在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时，才会这么卖力的掩饰自己，方宴已经不想看安嘉宝卖关子了，既然安嘉宝不是个傻的，那他来找方宴说那些话之前，肯定早就查过他了。

　　却偏偏今天才来说这些，应该也是怀着“敞开心扉”来的吧。

　　巷子里，两个少年面对面站着，不知道在谋划什么，最后安嘉宝骑着方宴的自行车，悠然地吹着口哨，离开这个小巷，方宴则是一言不发地朝着相反的方向走去。

　　学校门口，司机把车停到安嘉玉面前，安嘉玉打开车门，刚准备进去，身后就传来一声他从没想过的声音：“搭我一程呗，安同学。”

　　方宴双手插在外套兜里，走过来问。

　　“好，”安嘉玉想也没想就答应了，等方宴上车，安嘉玉才跟着坐在后座，关上车门，司机慢慢驶离这个路口，安嘉玉才想起来问：“你自行车呢？”

　　“碰到个熊孩子，把我车骑走了。”这不算说谎吧，方宴想到安嘉宝那个德行，不是熊孩子是什么。

　　“同学你住哪啊，我先送你回去吧。”对同学的蹭车行为司机已经见怪不怪了，反正多远安嘉玉都不会拒绝，他也只能奉陪了。

　　“他跟我住的很近。”安嘉玉跟司机说完，又看向方宴，问：“直接去我家行吗，然后我再送你回去。”

　　“好，刚好想去你家看看老太太怎么样了。”自从那次安嘉宝跑过来撬锁，把老太太放出去之后，方宴就再也没去过安嘉玉家了，说起来：“老太太，应该想我了。”

　　“嗯，她每天都问我你的事，每次听到你过的好，她就特别开心。”有时候安嘉玉笑起来的时候，真的跟安嘉宝很像。

　　要是没有安嘉宝的骚扰，方宴的确过的挺好的，他有些郁闷的用手掌撑着头，问安嘉玉：“你弟这几天，来找过你吗。”

　　“没有，那天他回去之后，就再也没来过了。”应该是生气了吧，安嘉玉有些懊恼，他不该对安嘉宝说重话的。

　　果然，方宴不再说话了，安嘉玉不擅长跟人交流，也只好沉默下来。

　　于是，听到门铃后，来打开门的张阿姨看到安嘉玉和方宴一起站在门外时，明显愣了一下。

　　“小青怎么来啦！”张阿姨新奇地盯着方宴，瞧了又瞧。

　　“他来看看奶奶。”两人一前一后进门，老太太正在楼上的躺椅上晒太阳，隐约听到有人喊小青，赶紧跑下来看。

　　居然真的是小青，老太太走过来拉住方宴，就往楼上走，边走还边说：“姐姐给你藏了好吃的，就等你过来了，你快跟我来看。”

　　“什么好吃的啊？”方宴跟着上楼，两人走到一个书桌前，老太太蹲下去在抽屉里翻了翻，她记得她明明拿布包着，放在这了，怎么没有了。

　　看她翻了一会儿，张阿姨才猛地想起来，她以为老太太忘记吃了，就给她扔了：“老太太你要想吃糖糕，我现在去给你炸新的行不行？”

　　“我不要你炸的，我就要我那个，我那个好吃！我要给小青吃！”老太太一屁股坐到地上撒泼，非得要她原来那个。

　　都扔了好几天了，怎么可能找得回来，张阿姨急了：“都是我炸的，一样好吃，老太太！”

　　“张阿姨，你去炸吧，炸好了拿布包起来，再放进去就行了。”安嘉玉说完，跟方宴一起把老太太扶起来，轻声安慰：“糖糕一会儿就好了，地上凉，奶奶，我们一起坐沙发上好不好？”

　　“那小青饿了怎么办，小青没有糖糕吃。”老太太还是惦记着她那个糖糕，明明她都藏起来了怎么还是被丢了。

　　“你不是要给小青读你的信吗，读完再吃，小青想先看你的信，是不是？”安嘉玉耐心地哄着老太太，老太太被分散了注意力，立马拉着方宴看信去了。

　　“嗯，先看信吧，我想看看是什么信。”方宴也跟着劝。

　　信是老太太年轻的时候给家里人写的，全是寄给她丈夫和儿子的，方宴看完才发现，原来老太太年轻时候，还是个文艺女青年，文笔特别好那种。

　　那么多信，每一封都被保存得很完好，可见老太太年轻时跟她丈夫，有多么相爱，这也就不难解释，为什么她丈夫的离世，会对她造成那么大的打击了。

　　直到方宴从其中一个信封中，拿出一个灰色的一寸照片，因为年代久远，有很模糊了，不过还是可以看出，里面的人跟安嘉玉有一点像，老太太也凑过来，看了一会才疑惑地开口：“我已经好几天没见过他了，小青知道他去哪了吗。”

　　“不知道。”大概猜到了这个人是谁，方宴把照片重新塞回信封里，问：“还有其他的吗，你还想跟我玩什么？”

　　于是，方宴就这么在安嘉玉家待到了半夜，作业跟安嘉玉一起写，效率果然提高了不知一星半点，老太太躺在躺椅上，没摇多久就睡着了，方宴吃了口糖糕，感叹：“今天来你家真是个正确的决定。”

　　“你想的话，可以每天来。”因为要写双份，所以方宴都写完了，安嘉玉还在低头赶作业。

　　“好像每次我来你家你都在写作业，做题。”方宴趴在桌子上，看安嘉玉写作业：“怪不得，你成绩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