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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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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舒的脚步顿住了。眼里的火焰山在遇到冰冷的声音那一刻,慢慢消散,理智慢慢回笼。
只听曹溪突然说,“吆!隔壁住人了!”
陈望舒和曹溪一样的吃惊,没想到隔壁竟然有人住了。
她和曹溪住的这个小区,属于A市高档的洋房了。是当初父母买来给她做婚房的,那会她陈望舒还有爸爸妈妈护着。
她家那会也算的上是A市的富商,父亲早年做钢材生意发家,赚了不少钱,本想着给她找个门当户对的人嫁了,没想到她当初外地读大学,认识了校草曹溪,一门心思嫁给曹溪。
结果她如愿了。
可是好景不长,结婚不过一年,她和曹溪的各种矛盾就渐渐显露,生下点点之后,两人更是争吵不断。
父母就是再来劝架的路上,心急如焚,遭遇了车祸不幸双亡了。
留下当年正在读初中的弟弟给她照顾。
自从以后她的生活就开始万劫不复。
他们隔壁家的邻居更是不堪吵闹,早早搬走了。
这两年隔壁房子一直空着,没想到今晚突然住人了!
陈望舒回头看了一眼:冷冽,孤傲,丛林的雾,深潭的冰。
陈望舒对隔壁男人最初的感觉。
曹溪脚步前进几步,举起右手,伸到隔壁男人的身前,笑眯眯道,“兄弟,你好。不好意思,家事,家事,让你见笑了。”
隔壁男人沉默了半秒,没有握手,转而低头扫了眼身体正紧绷着陈望舒,声音冷清问了句,“你还好吧。”
曹溪和陈望舒都愣怔了下,曹溪暗暗缩回了手,心里不是滋味,抬眼看隔壁男人,“兄弟,贵姓啊。”
“秦淮。”隔壁男人干净利索答,“你们曹溪?陈望舒?”
秦淮用脑袋点了点她和曹溪。
陈望舒刚才还琢磨刚才和曹溪吵架是不是被他听见了,眼下是确认了。
这套洋房什么都好,就是隔音差。
只是不知道秦淮听到了她和曹溪吵架的多少。
曹溪笑着点了点头,从口袋摸出一根烟来,递给秦淮,“你好,秦淮兄。以后大家都是邻居了,相互照应。”
秦淮没有接烟,“我不抽烟,谢谢。”
这话说得倒也算客气,可整个人就是生人勿进的感觉。
曹溪有些抹不开面子了,直接把烟丢进一旁的垃圾桶,举止里明显透着不爽。
他右手一捞,把陈望舒往怀里带,冲着陈望舒喊了句,“都打扰人家清净了,还不快进门。”
陈望舒双脚紧紧贴着地板,不肯移动,可是力气敌不过,还是被曹溪搂抱推搡着往家门带了几步去。
陈望舒挣脱得越厉害,曹溪越用力,陈望舒感到肩头被钳制得生疼,她忍不住吼了句,“曹溪!你滚开!”
曹溪云淡风轻继续捞着她走,“好了,好了,别让外人看笑话了,小祖宗。咱们不吵了,不吵啊。”
眼看着快被拽进家门,陈望舒有些绝望,想到了生,也想到了死。
没想到身后的秦淮突然开腔,“曹溪,把手撒开。”
像是谷底深潭开出的花,云雾缭绕中透出的光点。
陈望舒明显感到曹溪的身子僵了一下。
紧接着,曹溪就松开了钳制住她的右手,退后几步,和秦淮面对面对峙。
“秦淮,你什么意思。”
语气里是质疑,愤怒还有嘲讽。
秦淮把双手插进兜里,身体是松弛的状态,用下巴点了点不远处的陈望舒,“保护妇女权益。不得违背妇女意愿。”
“草!”曹溪骂咧了一句,“几个意思。她是我老婆。我老婆好吗。我老婆用得着你保护吗。”
秦淮正儿八经得点了点头,“你老婆也是妇女。是妇女,我都保护。”
“怎么着?你保护?还是他妈想包养啊。”曹溪朝地上啐了一口,“呸!”
陈望舒顿时觉得心里屈辱至极。曹溪不仅是只狗,还是条傻狗。
秦淮坦然又坦荡道,“都想。想保护也想包养。只要妇女愿意。”
这话说完,秦淮还专门看了她一眼。
陈望舒脸上发烫,说不清道不明得被流氓一番。曹溪直接被气到口鼻冒烟,右手指着秦淮的脸,破口大骂道,“你他妈哪来的狗玩意?会不会说人话。”
秦淮朝着地上啐了一口,舌尖扫了扫牙龈道,“狗,说人话。”
曹溪骨子里暴躁再也掩饰不住,伸手就要扇人,秦淮迅速躲避,还是差点火候,被曹溪扇到了脖子处,本来白皙的脖颈处,顿时红色一片。
曹溪看着红色的地方,眉头不由得皱紧。平时他经常和人这么比划,但凡是个男人,都躲得开,他刚才不过是作势,想吓唬秦淮。
没想到这秦淮看着一身健壮的,是个假把式。
曹溪打完就后悔了,就像当初打陈望舒一样。
可秦淮毕竟不是陈望舒,面上看着不像是个善茬,这是曹溪见到秦淮的最初印象。否则他也不会和他主动交好又递烟,结果没想到秦淮不吃他这一套。
打完秦淮,曹溪就有些后悔,他明显感到秦淮波澜不惊的眼底下,藏着的火和冰。
像是漫天原野里冲天的火,不断灼烧深层谷底的寒冰。
曹溪心口紧,不由后退一步,有些结巴道,“你,故,故意的吧?”
秦淮右手从兜里掏出,摸了摸脖颈处,又抻了抻脖子,嘴角轻笑道,“太疼了。疼死了。怎么办。”
他面上笑着,曹溪却能明显感到他身上的烈火,直觉告诉他,
这个人,他惹不起。
“对不起,要不,你也打我一巴掌吧。”曹溪怂了。
曹溪的脸已经伸过来了。
秦淮打了个手响,问陈望舒,“我能打你老公吗。”
陈望舒看了眼秦淮,看不懂他的动机,他的目的,他的性子。
秦淮看她犹豫,摇了摇头,说了句,“傻子。”
一旁的曹溪缩回了脸,顿时火气又上来了,“秦淮,你别得寸进尺。骂我打我都可以,不准说完老婆。你算什么东西。你别欺人太甚。”
秦淮淡淡扫了一眼四周,好像眼里什么都没有,只有空气,他冷笑一声后,“算我狗拿耗子多管闲事了。”
曹溪以为事情就这么了了,没想到秦淮从兜里掏出手机打电话,“110吗?我要报警,有人打我。”
半个小时后,三人坐在警局里录笔录。
警察调取了物业的监控,查看了当时的画面,结果显而易见,曹溪伤人在先。当警察询问秦淮有没有和解的意向时,秦淮说“不和解”,例行训话结束后,曹溪就被关进局子里,要拘留三天。
曹溪不服,在警局里没忍住脾气破口大骂,结果又多了三天拘留期。
从警局出来时,陈望舒脸上是显而可见的笑意,好像长时间堵在心口的一口恶气终于顺畅了下。
天色灰蒙蒙的,漆黑一片,警局的灯光微微散着,模糊映照着远处的楼房和街道。
入夜了,人少车少,像是进入了世界末日,无比的安宁清净,陈望舒在夜里踱着步子,慢慢吞吞的,脸上一会哭一会笑,不知不觉间,视野越来越模糊。
月明星稀,大地凉薄,人心难测。
街上偶有几只夜猫经过,“瞄”的一声,刺破夜的静谧。
陈望舒的哭声越来越强烈,几座楼的灯声亮起,有人抱怨的声音在夜里四散,陈望舒这才收敛了情绪,擦干了眼泪。
回到家里的时候,白鹭正躺在沙发上等她回来。
“陈望舒啊,我上辈子是欠你的吧,大半夜的被你来来回回折腾好几趟。怎么还跑到警局了。”
白鹭竖起耳朵吃瓜,陈望舒简单叙述了下事情的来龙去脉。
白鹭听完之后就笑得合不拢嘴,“活该!恶人自有恶人磨!曹溪这个畜生,最好这辈子死在里面别出来祸害人了。”
陈望舒苦笑一声,“他死不了,我就活不了。”
像是从地府发出的愤懑,白鹭收起了笑容,正了正脸色,一脸惶恐得看着陈望舒,顺了顺她坚硬的肩膀道,“望舒,你可千万别做傻事,为了那么个狗男人不值得!”
陈望舒眼神空洞,死寂一片,哀哀道,“白鹭,我要是死了,点点就麻烦你了。”
白鹭的眼泪一下子落了出来,打在陈望舒的手面上,她抱了抱陈望舒,鼻子里酸酸的,“姐妹啊,你别这样,我害怕。想想点点,想想我,想想你弟弟,哪个不比曹溪那个狗男人强!”
陈望舒的眼泪那会早流干了,眼下只有心底的晦涩,“他说了,除非他死,否则休息和他离婚。白鹭,我试过了,我各种方法都试过了,可他不会离婚的。曹溪说了,我们要是真离了,他就先杀了点点,再杀了我同归于尽。我可以死,但是点点不可以,你明白吗,你明白吗。”
陈望舒边说边情绪激动起来,整个身子开始止不住的颤抖。白鹭心疼得抱紧她,边哭边骂,“陈望舒,你傻啊,曹溪是骗你的,他才没有那样的胆子。你别信他的鬼话。”
房间里的空气有些稀薄,百合花的香气淡淡溢出,人的心情愈加复杂,无法安宁。
陈望舒用力得摇头,婆娑呓语道,“白鹭,你还是不了解曹溪。他是个很极端的人,如果我真的和他离婚了,他会那么做的。他会的。”
白鹭气得抓狂,哭声越来越大,“太欺负人了。太欺负人了。望舒,我们去告他,去警局告这个狗畜生!”
寂寞凉薄的夜色里,没有人记得这两个女人抱在一起哭了多久。哭那些年荒唐的岁月,悔那些年不羁的青春,恨那些年热烈得愚蠢。
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假如当年她陈望舒不贪图曹溪的美色,假如她陈望舒当年能在细致得观察下曹溪的人格,再假如她能稍微听从下父母朋友的建议,一切都不会是现在这副鬼样子。
那时轰轰烈烈的爱,换来如今的头破血流的痛。她罪该万死,罪有应得,偏要往火坑里跳,往坟墓里钻。
可她现在后悔了,她想人生再有一次重来的机会,老天不给她。
她就在阴沟里开始爬行,渐渐变成另一个曹溪。
她想,她这辈子会死在曹溪手里的,或早或晚。
白鹭从她家临走时,拿出那把从她家无意中发现的锋利刀子,嘱咐了她一句,“望舒,活不下去了,就找我。这世上,就没有过不去的坎儿。刀子,我给你没收了。”
陈望舒哭了一夜,第二天早上出门尽管化了妆,整个人眼袋高起,熊猫眼也比她好看。她胡乱扎了下头发,准备送点点去幼儿园。
隔壁的男人突然也开门了。
陈望舒出于礼貌给他微微点了点头,就替女儿往背上挂书包。秦淮懒懒得看了她一眼,又漫不经心得扫了眼小女孩,一句话也没答。
点点的好奇心不断,“咦?叔叔。好帅的叔叔啊,叔叔你好。”
点点两眼放光得看着秦淮,伸出肉乎乎的小手,举止神态和当年犯花痴的陈望舒一样。
当年她陈望舒追曹溪时,也是这副狗德行。陈望舒看着就心烦。
陈望舒把她的嫩手挡回,恨铁不成钢得把女儿搂进怀里,教育了句,“点点,女孩不能做花痴。”
“妈妈,花痴是什么啊。”点点一头雾水得看着陈望舒,陈望舒一时语塞了。
“花做了就不能吃了吗。”点点继续问。陈望舒一时有些窘迫。
秦淮扫了眼母女俩,似笑非笑的表情。
“叮”的一声,电梯来了。
秦淮先上了电梯,陈望舒有些犹豫,可看了看时间,点点快要迟到了,索性抱着点点一起进了电梯。
电梯慢慢往下运行,寂静开始在偌大的空间里发酵,彼此听得到对方的呼吸声。
“叔叔,你还没有和我握手呢。”点点突然又伸出了右手,一脸花痴得看着秦淮。
秦淮瞅了眼面无表情的陈望舒,嘴角挤出一丝丝笑意,和点点示意得握了握手。
“哇。叔叔,你的手好大啊。”点点握手完就继续瞄秦淮。
秦淮嘴角若有似无的笑意,答了句,“叔叔手大,专门打不听话小孩的屁股。”
点点那会花痴似的脸立马缩进花蕊了,躲在陈望舒的怀里一个字不敢所说了。
秦淮吐了口气,眼前的世界终于清静了。
电梯终于到了一楼,陈望舒躲瘟疫似的抱着点点赶紧从楼梯里跑出来。
秦淮没有下楼梯,他那会的按键的“-1”层,该是去地下车库了。陈望舒一边想着,一边把电动车的火打着,准备送点点去家附近的一所幼儿园上课。点点在电动车的后座上被她包裹得严丝合缝的。
电动车刚行驶了没几分钟,就听见身后有辆黑色的跑车窜出来,冷风往袭来,往她的衣服里钻。
陈望舒抬眼看了下,黑色的跑车价值不菲,这倒也不奇怪。能住在这所高档洋房里的人,都非富即贵。这所公寓里,最不缺的就是名车。
当然她和曹溪是例外。
当年这所洋房是她父母送给她的嫁妆,她和陈望舒结婚之后,父母再没给她掏过一分钱。
高档的洋房,物业费保养费也是贵得很,她和曹溪当初没了父母的支持,工作又一般,就觉得力不从心。她当时就和曹溪商议把这所洋房卖掉,换了普通的住宅区,可曹溪死活不同意。曹溪说他是男人,要面子,人人都知道他娶了个富家女,就这么搬出来明摆着是自己没本事,配不上这么高端的住房。
那会陈望舒就觉得和曹溪渐行渐远了,两人的想法天差地别。
可那会的曹溪会哄她,逗她。她也就顺着她。
渐渐的,曹溪赚钱越来越吃力,有了点点之后,家里的花销更是越来越大,已经入不敷出,开始银行贷款了。
曹溪的脾气也就渐渐暴躁起来,不再哄她逗她,开始骂她笑她。
曹溪让陈望舒回家问父母要钱花,陈望舒死活不同意,结婚后不肯主动问娘家要一分钱。
曹溪的脾气越来越差劲,开始酗酒抽烟,胡乱得发脾气,工作一不顺心,就摔打家里的物件。曹溪开始骂她是赔本货,不能给家里添一分钱,要靠他养活。
有次曹溪砸完家里的物件后,指着陈望舒的鼻子骂,陈望舒第一次感到了人生的绝望,她哭着说,“曹溪,结婚时你说的,让我在家安心照顾孩子,其他的不用操心。”
曹溪就骂她,“你没那大小姐的命,还想享大小姐的福。你这人没福气啊,连带着我克我。”
心灰意冷,大概就是从那一夜开始的。
从此后,家里大吵小吵不断,再也没有安宁过。
父母突然车祸死后,律师公布了父母的医嘱。父母把所剩的所有的家产都留给了弟弟陈望泽。也就是说,除了这所高档洋房,她和曹溪什么都没有。
那一刻,曹溪就再也不加掩饰了,他疯狂得辱骂她的爸妈,甚至动手打了她。
陈望舒第一次提出了离婚。
可曹溪像是失了心的野兽,拿着刀子在点点的脖子上切了个口子逼她,放了狠话,“陈望舒,除非我死,你这辈子都别想离。”
点点脖子上溢出的血一点点在她的心头放大,夜深人静的时候,她的梦里全是血淋淋的。
陈望舒熬到了点点上幼儿园之后开始找了份工作来做,可日子还是没有变好,生活依旧过得捉襟见肘。
曹溪天生好面子,人人都说他娶了白富美,时间长了,他真就把自己当根葱了,在朋友面前装得人模狗样的显摆,所以家里根本攒不下钱。
没有钱的时候,他就问陈望舒讨要,陈望舒不给他钱,曹溪就发疯甩脸色,后来就直接动了手。
那是她第二次被打。
那天她拉上窗帘,想着把自己动脉切了算了。
可她不甘心。
想和他同归于尽。
冥冥之中,什么都没有发生,日子就这么乱七八糟得过着。
陈望舒骑着电动车胡乱得想着,身后的点点突然大叫了一句,“哇。帅叔叔的车子。”
原来那辆黑色跑车是秦淮的。
可第二天她再从点点上学的时候,一辆红色的跑车又从她身旁窜出,身后的点点又哇塞了一句,“帅叔叔的车子。”
前前后后换了五辆,还有黄色的,灰色的,白色的。
陈望舒每次后背发凉时,就知道秦淮的跑车追上来了,故意别她,故意让点点哇塞一番。
有次再电梯里遇见,陈望舒忍不住说了句,“秦先生,麻烦你下次开慢些。”
秦淮盯了她一眼,点点头,略有所思道,“抱歉,最近忙着卖跑车,没几天可玩了,就开得兴奋了些。”
陈望舒半信半疑得看秦淮,秦淮低头笑,“怎么。你不信啊。我有钱住这种破地方啊。”
这种破地方?陈望舒在心里默默翻了个白眼,她问得很直白,“你很有钱吗。”
秦淮的眼神变得犀利起来,盯着她的眼睛,像是要把她的心看透看破,她有些紧张,知道自己话说得有些冒昧唐突了,刚想解释,秦淮慵懒得伸了个懒腰,眼里恢复了清明,“之前很有钱。现在落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