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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痛 ...

  •   望舒干巴巴得平躺在床上,瞳孔里藏满一地的霜白,她忘记怎么呼吸了,怎么呼吸节奏都不对。她就使劲用力,用力到快脱力的时候终于吸上了一口气,那口气进入口腔里,胡乱得游走,就是不往咽喉处,她憋得难受,用力抓紧被角,心口处被一次次的锤击,直到砸出血磨出泪。
      痛啃噬骨髓里。
      曾经有个男人告诉她,“望舒,你是真傻啊,别人说什么,你都信。可你得记得,人性是复杂且不可验证的。这世间的苦难多种多样,万花筒一般,满天繁星一般。望舒啊,你一定长点心,不要吃苦头。”
      当年的她一句也没听进去,像溪水流入大江大河,
      现在她正在吃苦,吃的爱情的苦。
      因果循环,自食恶果。
      窗外,一缕阳光透过单薄的窗帘奋力挤进,米黄色的窗帘染上了一层渡光的亮,披着瓷实的白霞,明晃晃得躲在窗帘的另一侧。
      望舒遮了遮眼,身体像是负了千万斤的重,步履维艰走到窗台边,把外层的窗帘拉起,整个房间顿时是万丈深渊的黑。
      耳边是一辆辆汽车与地面相互摩擦的声响,有的沉闷,有的粗糙,有的淅淅沥沥,此起彼伏,持续不断。
      “吱”的一声,家里的门锁开了。
      她丑陋的爱情回来了,回家了。
      “大白天的,你在家躺尸,躺给谁看呢。”那个丑陋的爱情嘲笑她。
      丑陋的爱情边说边把里外的窗帘全部拉开,窗外的机器轰隆声更响了。
      她扯了扯被子,躲到龟壳里安眠。
      龟壳立马被拆了,那个丑陋的爱情一脸横肉得蔑视她,“家里里里外外就指望我一个人赚钱,陈望舒,你以为你是大小姐啊,靠我养活?”
      她出了龟壳,推了他一把,向另一个卧室走,正要关门时,被他止住了,他人立在门旁,然后回推了她一把。
      力气很大,她跌到床边。
      丑陋的爱情又说,“陈望舒,你哑巴啊,你会不会说人话。”
      望舒不说话,就瞪他,用全身的力气瞪他,扎他。
      他嘴角轻笑,突然脱了衣服,把她从床边捞起,扔到床上,嘴里发狠道,“狗娘养的,你摆脸色给谁看。两个月了不给老子睡。夫妻义务,你懂不懂?”
      陈望舒就用腿蹬他踹他,用口水吐他,丑陋的爱情就拍她打她,用口水亲她。
      她顿时生理性的厌恶,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呕吐了一床脏水。
      丑陋的爱情躲得远远的,用右手盖了盖口鼻,骂了句,“扫兴。”
      然后扬长而去。
      望舒身子哆嗦着,摸了摸枕头底下的匕首,刚硬锐利,咄咄逼人。
      一步之遥。
      心里的泪不断往外喷涌,不安的情绪像是堆积漫天的火山,随时爆发。
      怎么就走到了这一步。
      怎么就这一步可以走了吗。
      她有些后怕。
      手机突然响起,声音悦耳殷切,“望舒啊,你这都快一周没来上班了。领导让我问问你,这工作,你还干不干呢。”
      望舒手里紧了紧,“兰姐,我明早就去上班,麻烦你给领导说一声。”
      挂了电话,她简单收拾下床,把那些污秽物扔到了垃圾桶里。又重新换了一床浅绿色的被罩床单,整个房间稍微绿意盎然了一些。不一会暮色就开始沉淀,她去幼儿园把孩子接回家又做了些饭。
      “妈妈,这床单好漂亮,上面有只绿色的兔子。”女儿吃完饭,软绵绵躺在她的怀里。
      她嗯了一声,冲着女儿微笑,附和一句,“对,绿色的兔子。和点点一样可爱。”
      她摩挲着女儿软趴趴的头发,眼里是那只绿色的兔子:奋力得奔跑中。
      又憨又怂。
      女儿两只胖嘟嘟的小手捏了捏她的脸颊,“妈妈也很可爱。咦?妈妈,你这脸怎么越来越硬了,以前软乎乎的。”
      不是硬,该是瘦骨嶙峋,瘦到脱相。寡廉鲜耻,又寡又耻。
      人都不好了,面相还能好到哪里去。
      给女儿读完故事书后已经九点多了,点点已经入睡。
      昏暗的灯光映在女儿的脸上,岁月静好的样态。
      这样的样态,让她那会断了用那把刀子毁了她那丑陋爱情的想法,把她及时从悬崖峭壁拉扯回来。
      可这种想法像是野火里烧不尽的嫩芽,春风吹又生。
      她早已把那丑陋的爱情埋葬了,可它像是阴沟里的蜿蜒爬行的臭虫,得空就往她身体里钻。她越来越失控。
      她想保持理智,她要离臭虫远一些。
      于是她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第二天早上送完孩子就去上班了。
      忙完了领导交代完的任务,她正打算闭目养神,一个男声传入,“望舒,晚上有个饭局,能不能陪我应付下。”
      说话的男人是她的领导,姿态谦卑得等着她回应,她窘迫道,
      “王主任,我下班还得接孩子。真是没时间。”
      王主任点了点头微笑,“理解,理解。都是成年人了,拖家带口的不容易。我也是不容易啊。”
      望舒有些歉意看着王主任,没有松口的打算,王主任叹了口气,“好吧,望舒,我不难为你了。可是你最近出勤率太低,按照单位规定,得扣除50%的奖金。我这也不好老是替你打掩护,万一要是总公司那边派人下来查账,我也是不好交代。望舒,你也多多理解下你王叔,好不好。”
      王主任最后一次尝试的眼神看她,成年人都懂。
      “望舒啊,好久没见点点了,这是上次答应送她的小礼物。一定收下。”
      王主任把一个毛茸茸的兔子塞给她。
      这世上没有白吃的午餐,没有白掉的馅饼。
      你想得到些什么,总得付出点什么。
      望舒不是不谙世事的小女孩,这点道理,她还是懂的。
      自从爸妈死后,她养着女儿,还要半养着读高中的弟弟,捉襟见肘。
      行到水尽处,不得不低头。
      于是她托朋友白鹭帮照顾点点,就陪着王主任去参加晚上的饭局。
      觥筹交错,灯光通明,一群人乌泱泱的敬来敬去,她就一杯接一杯得喝。一群男人觉得倍儿有面子,当即夸她海量夸她敞亮,夸王主任领导有方,当即和王主任签了一个大单。
      快要分别时,有个喝醉的男人突然跑过来抓她的手说,“美女,我活了这么长时间,还没见过像你这么水灵的女人。怎么样,跟我走,咱俩继续换地喝酒?”
      望舒当即就推挡醉酒男人的油手,王主任也赶忙过来遮挡,把醉酒男人拉扯到一边,劝道,“马经理,您这喝醉了。望舒早就结婚生子了,人家夫妻感情和睦,蜜里调油似的。女儿都幼儿园了。”
      王主任一提示,醉酒男人立马酒醒了一半,毕恭毕敬给她鞠躬,说了句,“对不起。”
      回家的时候,王主任坚持把她送回家,一路上道歉了十多遍。
      望舒把这些道歉都装进了肚子,嘴里应承了句,“我没事。”
      这样的饭局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每次来都是陪着喝酒应酬。男人嘛,喜欢喝酒,也最喜欢有美女陪着喝酒。
      可也只是喝酒,她帮王主任装个门面,凑人数拉个单子。
      只是没想到今天遇了这么一遭,遇到了朵烂桃花。
      王主任刚走,白鹭就抱着点点把孩子送回来了,闻了闻她身上,扇了扇浓重的酒气,“要死啊你。陈望舒,你知不知道你都是做妈的人了,还这么出去浪。”
      望舒接过入睡中的点点,把她拥在怀里,眼里无光得看着白鹭,“不去浪,钱都没得花了。怎么?你借姐几个钱?”
      白鹭哼了句,“活该。谁让当初大小姐的日子不过,嫁给曹溪这个穷鬼。”
      望舒头痛,抱着孩子往家门口走,白鹭就跟在她的身后哼哼唧唧,“当年叔叔阿姨求我劝了你多少遍,你死活不听,非得嫁给这个穷光蛋。穷就穷吧,还没志气,自己一点本事也没有,结婚了还想吃软饭。他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他当是仙子下凡啊。”
      白鹭正骂着,前方的门突然开了,仙子真下凡了!
      “白鹭,你更年期提前了吧。小心嘴巴烂掉。”仙子在瞪眼骂她。
      白鹭脚步不跟了,小心拽了拽前方望舒的外套一角,怂巴巴道,“狗男人今晚回家住了?望舒,你昏了头了吧。还敢让他回家!忘了他上次怎么打的你。赶快离婚!”
      这话说得声音不大不小,曹溪全都听到了。曹溪扫了望舒一眼,把点点从她怀里强行抱在自己身上,又看着站在低矮处不敢往前走的白鹭不屑道,
      “白鹭,别人家的事你少管。更年期都快过了,还没成家,不反思反思自己吗。你再挑拨离间,我拔了你的舌头。”
      白鹭吓得立马转头,逃得无影无踪。
      望舒抬眼看了下丑陋的爱情:曹溪。
      好看的皮囊,里面包裹得是扭曲爬行的怪物。
      俩人立在门前,谁都没有进门,望舒身体挡在门口,想去接过曹溪怀里的点点,被曹溪故意躲开了。
      “怎么着,陈望舒。我是孩子的爹,我还不能住在这里了?”
      “不能。这是我的家,我家买的房子。”望舒语气坚决,没有看他。
      曹溪大笑了一声,“不装哑巴了?改包租婆了?你挺有种啊,陈望舒。你可别忘了,当初房产证上也有我曹溪的名字。他妈的这也是我的家!我想回就回!”
      曹溪压根不理会陈望舒,抱着孩子推了望舒一把,径直往里走。陈望舒被大力冲了一把,踉跄一下,差点跌倒,好在手里抓好了门把手。
      因果报应。当年她爱情至上,非要房产证上加上曹溪的名字,来证明至死不渝。
      陈望舒又想起了家里的那把刀,那把锋利无比的刀。
      一刀下去,一了百了,至死不渝。
      否则这辈子就不死不休了。
      不过十秒,曹溪放下孩子就来到门口。陈望舒脚步依旧踩在门槛上,不往前也不往后。
      思索几秒,他突然伸手想摸摸她的唇部,嘴角不细看的话,是看不出那些色彩阴暗的部分。
      “还疼吗。对不起。望舒。”曹溪语气突然软和下来,望舒觉得恶心,退出门外,躲过他伸过来手,和他保持距离。
      曹溪脸色生气,用力把她扯过来往怀里扣,“望舒,你原谅我吧。我再也不打你了。”
      望舒就用牙齿咬他的胸膛,他“嘶”了一声剧痛,把望舒重新推到远处。
      猝不及防的啃咬,曹溪生疼,用力过猛,望舒踉跄几步,撞到隔壁的门上,然后重重跌倒地上。
      曹溪紧张异常,赶忙过来搀扶。
      好在她的脸上没有像上次那样挂彩。
      曹溪赶忙解释,“望舒,你怎么这么轴,越来越泼妇了呢。给你台阶就下,不好吗。”
      滚滚的热浪在地底翻滚着,随时会冲破钳制,陈望舒最后忍了一眼,用尽全身力气吼叫道,“曹溪,你赶快滚!赶快!”
      曹溪愣怔了一下,随后扫了眼四周,有恃无恐道,“这是我家!陈望舒,我今晚就住在这儿!今晚就睡你!”
      热浪从地底窜出,滔天的火焰熊熊燃烧,跃跃欲试着要毁灭眼前的一切。
      陈望舒双手攥成了拳头,再也无法忍了。
      她想到了那把刀,那把一了百了的刀。
      她现在就要进屋拿那把刀砍死这个畜生!一了百了!
      她抬腿迈步......
      身后的门突然“咣当”一声打开了。
      而后是一声沉沉的声音,“大半夜的,能不能清净?”
      声音像是腊月谷底的寒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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