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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拓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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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经苦思,如何让我遇见你,在我最美丽的时刻。
而今当我遇见了你,那出现在你面前的,不是那爱恋谦卑的灵魂,只有我凋零的心。
抬头再次对上那对眼瞳,阳光下的某人,一身淡蓝色银丝暗绣斜纹外袍,腰间羊脂白玉透着温润
的光泽,头冠上的蓝宝石熠熠夺目。他长身玉立,身躯前倾,一只手停驻在面前,湛清的眼眸透着隐隐的歉意,气质高华。
拓华哥哥——
冷千绝闪着迷蒙的眸光,心隐隐地伤。
“千绝哥哥——”无伤担忧地跑过来。
她倔强地站起,脊背挺直,嘴角微微抿起,两泓深湖般的眸光转瞬幽凉,“我没事。”
“你没事就好了。”他整个人依旧衣袂飘飘,眼睛纯净如水,微笑的姿态无懈可击。
“哇,多好看的,好心的,神仙哥哥呐!”无伤两眼放光。天知道,某人只是想突出好看二字。
顾倾城嘴角微抽,这小子,一见美人就变态。她觉得很没面子。
看着上官拓华身边聚集了一片大小桃心(包括某只冒精光的红心竹笋)。
某女冥思苦想。
我怎么就没那么好的待遇呢?
不是就一张好的皮相吗?我也有啊。
某女郁卒。
有些人天生就是上天的宠儿,光芒四射,而有的人,总是在抹去自己的存在感,只为他在乎的人
而绽放光亮。
倾城瞥向宫紫霖的方向,却见他目光游离,心不在焉。
一种难言的滋味涌上冷千绝的心头。
你没事就好了。
你没事就好了。
你没事就好了。
你没事,我怎样都可以。
……
这句话,多么熟悉而陌生。
还记得,那天。
落叶飘零,飘出凄清的弧度。白色绸缎自府邸大厅一路蜿蜒到前厅,风倏地卷起,整幅整幅的白
色绫稠扬起,再落下,一切那么宁静怡然,仿佛拨开那缥缈的纱绸,就有那一对璧人,再回首,
轻柔浅笑。而今,却人去楼空,人悲切。哀乐已奏罢,一丝一竹的哀悼,伉俪情深,生死相依的
永恒。可是,谁还记得,伶仃孤苦,茕茕孑立,形影相吊的稚儿。
穿行的家仆换上白衣素衫,容颜哀婉,沉默地尽忠职守。老管家早早地等在灵堂,备好了香、
纸、大烛等物。谁也没上前劝说趴在棺木旁的小小身影。那小小的身子木然地附在棺木上,一双
大眼睛黑幽死寂,两条干涸的泪迹鲜明地挂在眼角,呆呆的,无助惶然。
缘分,就这样拉开帷幕。
一阵脚步声响起。
“大胆,太子来了,还不过来迎驾。”一个声音尖利得要刺透人的耳膜。
“抱歉,太子,请原谅我家小姐年幼,她伤心过度,所以……”
“伤心过度就能轻视太子吗?”一个阴影朝棺木上那小小的身影扑来。
“小心!”一个清澈的声音滑过,却为时已晚。
瘦小的身影从棺木摔落。
却在落地前被一蓝影揽进怀里。
一阵闷哼。
“你没事就好了。”温和地声音在小千绝头顶响起,她愣愣地抬起头。
虽然只有十来岁,却生得如芝兰玉树一般的少年人,就那么撞入了她的眼。
温润的眸子,仿佛柔和了一世的风霜雨雪。
于是,有些事,有些人,就这样深深地烙印在心里,刻骨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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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千绝敛目,拓华哥哥,你还记得当年跟在你身边的小尾巴么?
她的睫羽投在眼底的淡影微微一动,莫名震惊过后的恨恼伤痛如影随形,原来,自己还是放不下
么?苦涩酸楚,悲愁伤忧,一番滋味凝成冷冽的尖冰直冲心间,刺得心口鲜血淋漓。
上官拓华看着眼中闪过复杂思绪的人,心中一动,含笑地再次将她打量,“公子,抱歉,刚才在
下鲁莽,撞着了,对不住。”
然而,面前的无伤怒了。
因为以他多年的经验,他发现这个神仙哥哥一直以不怀好意地看着自己亲爱的千绝,眼睛贼亮贼
亮的,就好像一只狐狸垂涎树梢上乌鸦嘴里的肉,透着兴味贪婪。
而自己的千绝哥哥却一脸地茫然失措,若有所思,无知无觉。
有危险!
那人的表情跟三麻子盯着隔壁街的豆腐西施的德行一模一样!
以无伤做乞丐多年的经验,他当下就做了判定。
某人还不知道,他在无伤心里的形象,就在他不经意地一眼下,下了不止一个八度,降至了危险
警戒线。
千绝哥哥可是自己的人,怎么能被别人叼去了。
只见无伤冲上前,双手一张,护住冷千绝,两腿迈成马步,怒目圆瞪,大喝道,“呔——原来是
你撞着人,还笑的嬉皮赖脸,人模狗样的,是何居心?”
顾倾城下巴不由得掉了。
啊?
周围……
顿时凝聚起森冷的杀气。
拓华温朗的眼眸掠过极淡的微光,无视无伤敌视的神情,仍然不温不火道,“是,是,是,虚怀
错了,为聊表歉意,我们找个地方,化干戈为玉帛,可好?”
底下无伤的无伤摩拳擦掌,暗暗决定狠狠地宰宰眼前送上门的冤大头。
千绝微微垂下眼帘,看着身旁神情兴奋,跃跃欲试的孩子,唉叹了口气。
上官拓华,字虚怀。虚怀若谷,谦谦礼让,是为人之典范,人与之相处,无不钦其君子风度,佩
其贤者风范。现在的他,声音依旧温瑞如春风,脸上也是永远柔和的笑容。而明玉般的气质却更
加温润沉稳,越发让人产生想要亲近的念头。
不出一天,又有人被收至麾下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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柔和的暖阳轻轻斜射入窗,室里明亮温暖,连人脸上细微的茸毛都清晰可见。
千绝就迷茫地瞧着对面的人儿发起了呆。
对面的人一袭淡色衣衫,散漫地坐在案桌旁,和煦的阳光给他镀上了一层金边,越发圣洁而清
远。淡淡地执起一白瓷杯,浅斟慢啜着。那优雅的手势,潇洒而从容。
被一个人这么定定地看着,却丝毫面不改色,真的是宁静深远,淡泊铭心呢。而对面的人却知
道,那呆愣的人绝不是在看他。
宫紫霖缓缓放下瓷杯,不耐烦地皱眉,“你看够了没有?”
好一会儿,冷千绝偏过头,才闷闷地开口,“谢谢你来陪我。”
接着,又是一片静默。
千绝转过头,突然发现有一片高大的影子落在了她的身上,遮住了温柔的阳光。霞光似乎落不了
来人的眼中,那双眸依旧带着令人沉醉的幽深,还有,一种清冷的安定。
冷千绝低下头,不想从他眼中看到自己狼狈的姿态。“你,今天心情不好吗?”
“嗯?”
“看你今天一整天都没说什么话……”
“那是我的事。”某人的唇角几不可闻地弯了弯。
“你——”
千绝不再出声。
真是平淡干瘪的谈话内容!
“今天,你也很奇怪,尤其,是碰到那个人……”某人开始反唇相讥。
“那是我的事!”千绝咬牙切齿。
又是一阵静默。
攥紧的拳头蓦地松开,原来,自己也没有想象中地那么坚强呢。破绽太多,那个人,知道了吗?
心中凌乱,唯一清晰的感觉是寂寞,她幽然仰头问身边的人:“你,愿意陪我在这儿待一会
吗?”
“好。”淡淡的回答出人意料地让人安心。
其实,已经陪了这么久了不是吗?
只要转身,你记得,我就在你身边,不远处,等着你——
即使,你我都是男人……
宫紫霖眼底一片幽深,带着淡淡的忧愁。
一双骨节分明的手轻轻地搭在千绝瘦削的肩膀,轻轻地,轻轻地,任她伏在楠木制的桌上沉默,
静静地,静静地。
千绝缓缓阖上眼,什么也不想说,不愿想。
没有为什么,只是突然觉得有些冷,彻骨的冷,好想就这样有个人在身边。
哪怕,一晚,就好。
只要,一晚。
明天,我会依旧是那棵竹。
因为——
树有心,则风必摧之,竹无心,则屹立不倒。无心则无伤,无伤则不倒 。
无伤,我会永远陪着你,做一棵无心的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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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木叶幽淡,阳光半洒在凄清的庭院里,斑驳明暗。
院前门扉半掩,风过帘动,飘出缕缕熏香,名唤迷迭。
“这如何能行?”屋中声音略高,一藏青深衣男子站起来大步走至桌前,大掌一拍,惊的窗前鸟
儿匆忙飞走,叽喳一片。
上官拓华依旧靠坐在案前,瞥见那惊飞的鸟雀,用那亘古不变温润的语调说道:“庭远,你急躁
了。”
“虚怀,我不管,你再拖延下去,那公主的病……”
“放心吧,我自有分寸。公主是我妻,我会好好照顾她的。”
“真是的,你怎么还这么慢条斯理的,有什么事必公主的病更重要?你可要清楚,可是皇上下圣
旨让你寻药的!”陆庭远略微急躁。
上官拓华眼眸微垂,仍是轻扬嘴角。
看着眼前的人还是那般事不关己地疏离微笑,陆庭远紧紧握拳。
如果眼前这人不是他从小一起长大,肝胆相照的好兄弟,他早就拉他下来狠狠地揍一顿了。
虚怀,你就是一冷心无情的人。你面对任何人都是一脸温和的笑,任何人都走进不了你的心。
你知不知道,你的笑好假,难道,你就不累吗?
他在为他担心,为皇甫婉瑜的病担心,而他却无可奈何。
瑜儿心心念念的就是他啊……
庭远落寞地扬起唇,一耸肩,“算了,你想怎样就怎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