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情于离》土小洁

3、欠人情

　　教导处

　　“你们这是什么行为？！”

　　“在我眼皮子底下搞校园霸凌，学不想上了是不是！”

　　“你们四个，很多事学校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懒得跟你们计较了，本来也没指望你们成什么气候。”

　　“但今天这件事！是品格问题！学校容不下你们这样的‘勇猛之士’，让你们家长来把你们领回家，以后不用来了！”

　　秃顶的刁主任挺着圆滚滚的肚子让他们的班主任把高进等人领走了，猛灌了一口茶，看向在一旁规规矩矩站定的兄弟俩，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们家的情况学校多少是有些了解的，钟越有先天的智力问题，人已经20了，内心却还是三四岁，性情虽然与孩子无异，学习上倒是没到无可救药的地步，数学之类的不行，背书却是肯努力。

　　“钟离，给你们半天假，你和你哥哥去医院看看伤，医药费你报给我，我会让他们赔偿。”，说完老刁摆摆手让他们走。

　　钟越在一旁不敢说话，钟离也没说什么，拽着钟越的手腕转身出了办公室。

　　“小离，你的脸伤了，我们去医院吧。”，钟越一脸心疼看着钟离颧骨青紫的地方，拽着他的衣袖，语气带着恳求。

　　“我没事，我送你去医院。”钟离的疏离即使对自己的哥哥也不曾减少。

　　刚刚下楼的时候路过三楼，孙惊哲就倚在最靠近楼梯间的窗口，看着空荡荡的操场。

　　……欠人情了。

　　目不转睛听着钟离和钟越下楼之后，孙惊哲上楼。

　　“刁主任，他们四个可不能处分太轻了吧”，孙惊哲丝毫不把自己当外人，双手撑在办公桌上看着老刁说道。

　　“臭小子，这是你该关心的事吗？还有10分钟呢，赶紧回去上课。”，老刁瞪着他严厉道。

　　孙惊哲一点不怕他，笑嘻嘻往前凑，“我好歹也是揭发恶行见义勇为的正义使者，这不是关心一下事态发展嘛”

　　“平常看你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倒看不出来你也会管这种闲事”

　　“主任你看你这话说的，这是偏见！”

　　“少跟我嬉皮笑脸的，一会我就告诉你们宋老师说你旷课。”，老刁只想赶紧打发了他，在耳边聒噪得很。

　　“好好好，就会告状”，孙惊哲扯皮扯够了转身就走，临出门又回头对刁主任喊道：“千万不要放过他们三个啊主任”

　　说完不等老刁骂他，就消失在门口。

　　晚课钟离没坚持去上，孑然一身回到家的时候，门口一个大大的身影出现在视野。

　　“小离，你受伤了，疼不疼？”钟越嘴角的乌青和脸颊的红肿还没消退，心疼的看着弟弟脸上的淤青。

　　钟离本来没有知觉的伤口在看到钟越的时候开始隐隐作痛，钟越衣服都没换过，怕是从医院出来就直接到他家门口蹲守了。

　　看着钟越快要哭出来的表情，他感觉颧骨更疼了，“你来干嘛？”

　　越过钟越，钟离掏出钥匙开门进屋，钟越不知所措地站在门外，伸着脖子看钟离头也不回的进了里间卧室。

　　钟离没有说他可以进去，他不敢越界，只能眼巴巴地站在门口。

　　过了一会，换完衣服的钟离拿着脏衣服出来，见钟越一脸纠结地看着他，血压上升了一点。

　　“门口有结界吗？进来，关门。”

　　钟越闻言狼狈的脸上带着欣喜，局促地迈过门槛转身规规矩矩地关上门，然后继续不知所措地站在玄关，想开口说话又怕说错话引得钟离不悦。

　　钟离进卫生间把脏衣服塞进洗衣机，出来看他那窝囊样子简直没了脾气，抬手捏了捏鼻梁，把到嘴边的“你是人机吗？我说一步你做一步？”给憋了回去。

　　说了钟越又听不懂，估计还是傻站在那，气得他脑仁疼，沉沉地叹了一口气，声音略显疲惫道：“脱了鞋过来坐沙发那，没有你拖鞋，别穿了”

　　钟越按步骤执行，最终乖乖坐在沙发最边上，不敢再有多余举动。

　　钟离没耐心跟他交流，发号施令最高效，“我点了外卖，吃完饭就赶紧回去”

　　钟越本来想说的一箩筐废话在钟离冷冰冰的语气里全数没了发挥，只能看着钟离在屋子里忙来忙去，最后安静如鸡地和钟离吃完饭被赶出门。

　　之后钟离照常上学，钟越倒是一直没再来。孙惊哲天天看着钟离依旧一副云淡风轻世上一切与我无关的样子，心里总有几分焦躁。

　　“钟离，我给你带了奶茶。”

　　陈柒唯唯诺诺站在钟离桌边，把一份热乎乎的奶茶放在桌角。

　　钟离看她一眼。

　　是那天的丸子头。

　　“我不爱喝甜的。”实话。

　　说完也不管陈柒什么表情，自顾自地整理桌上的一堆笔，分门别类地放了三堆。

　　陈柒没看出什么名堂，也不知道分的什么类，只知道这手真白，真长……

　　“那我下次带别的，咖啡？牛奶？水也行。”

　　钟离感觉这小姑娘好像不太能领会他的的意思，“我不需要”

　　不耐烦的实话。

　　陈柒看着钟离的眼睛，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好冷酷。

　　孙惊哲一直注意着这边的动静，观察钟离的表情和反应。

　　心里莫名有些许安慰，接着想起这些天钟离对他如出一辙的态度，又有点心塞。

　　戴航说得对，他那点心眼儿就是表演给瞎子看。

　　陈柒无措的搓了几秒衣角，固执地看着钟离留给她的侧脸，低声说：“你不交朋友，那……交不交女朋友”

　　说完又心虚地看看周围有没有人听到。

　　好在课间班里喧闹，钟离又是个“透明人”，基本没人关注他们。

　　钟离把分好堆的笔一根一根规规矩矩放在他专门的盒子里，每根笔都有自己的一个凹槽。

　　闻言终于停下动作，又用他惯有的冷漠脸对着陈柒。

　　“有区别？”

　　陈柒不知道怎么的，没出息地松了口气。

　　还好，说话不算难听。

　　“没，没有吧”明明就有。

　　“那我下次再问”快走吧，趁他说话还不难听。

　　唉，落荒而逃。

　　无人在意的角落，孙惊哲在心里分析着两人的神态。没听见陈柒说的什么，也没破译出来唇语，就看见陈柒快步走开，钟离看了她的背影两秒才收回视线，看着桌角那杯奶茶。

　　啧，还看。

　　钟离脑子里在想这杯奶茶怎么处理。

　　麻烦。

　　难得深沉一上午，去食堂路上戴航看孙惊哲又在愣神，“啧”了一声，“你是不是痴呆了”

　　孙惊哲思绪回归直接送他一个白眼，“哎你说，钟离没发现那天是我去搬得救兵吗？”

　　戴航挑眉看他，“我觉得就算他发现了也不会怎么样”

　　孙惊哲不死心地问：“那你说他发现了吗？”他可专门挑最靠楼梯间的窗户呆的。

　　“你到底要干嘛啊”，戴航烦死。

　　“你是不是我好哥们？这都看不出来？”孙惊哲鄙夷地用胳膊肘怼了他一下。

　　戴航看他一眼，没说话。

　　孙惊哲也没再说，俩人沉默地走到食堂门口。

　　戴航又看他一眼。

　　“看出来什么？”

　　“我的老天啊！”孙惊哲撸了把头发。

　　“你不说话我以为你意会了呢，走这半天你语言系统卡带了啊？”

　　咆哮完又压低声音往戴航耳边靠了靠“我看上钟离了”

　　“……”戴航语言系统彻底宕机。

　　没得到回应，孙惊哲又看着宕机的戴航说道：“不明显吗？”

　　“……”

　　“明显”强制开机。

　　一顿午饭的时间，戴航已经成功消化了“我的兄弟喜欢男人”这件事。

　　“你为什么会看上钟离？”戴航还没完全接受这个男人是钟离。

　　“不知道，就喜欢，看见他就想和他说两句话，我甚至做梦都是他”孙惊哲激情分享自己无处安放的躁动。

　　戴航在听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看向孙惊哲的眼神逐渐开始意味深长。

　　孙惊哲察觉。

　　孙惊哲咬牙切齿，“你别用那么猥琐的眼神看我，我是说梦到跟他聊天散步谈恋爱”

　　“我怎么了，你心虚什么？你梦里和他柏拉图呢？”戴航嗤之以鼻。

　　“你好好净化净化你那肮脏的灵魂，我要去买点知识，你去不去？”孙惊哲不想再听他玷污自己纯洁高尚的爱情。

　　戴航笑了一下，“什么知识？”

　　“田字格，口算题卡，字帖之类的”

　　“你退化了？”

　　“退化你妹，给张晋儒买，那小子国庆来了肯定连书包都不带，我必须好好给他上一课。”孙惊哲已经想好了一揽子虐待小学生的计划。

　　“这么缺德的事我可不参与，午休值千金，走了”戴航直奔宿舍楼，挥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书店文具区

　　钟离手里拿着三支钢笔，三选一。

　　钟离写得一手好字，软笔硬笔都出色，爱写字衍生爱好就是买笔，没有社交需求让他有大把时间在这纠结。

　　钟·重度选择困难症·离在反复拿起放下如此一番超长战线的挑选之后终于拿着其中一支钢笔走向收银台。

　　然后看见一个有点熟悉的背影，紧接着又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姐你等会，我早上换衣服钱忘拿出来了，我召唤个神兽”孙惊哲一面笑着和收银员说话，一面掏出手机。

　　“戴航，赶紧来救驾，我没带钱……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微信里毛都没有，老孙头把控得很严格啊……

　　你那破游戏什么时候不能玩……”

　　一只冷白修长的手伸过来放下一支钢笔，清冽的声音传来，“一起结吧”

　　孙惊哲一惊，把电话拿得离耳朵远些，道歉加道谢“不好意……”，说到一半看到那张精致又漂亮的脸卡了壳。

　　妈妈，我看到天使了。

　　赶紧挂了电话，拿好东西跟着钟离走出去，“钟离，太谢谢你了，等回学校我就把钱给你”

　　孙惊哲觉得他的心脏装上了一对小翅膀，如果没有护栏这会应该已经飞出来了。

　　钟离沉默两秒，说：“好”

　　这算不算还完人情了。

　　不太算。

　　一时间两人都没再说话，沉默，钟离的舒适区。

　　是孙惊哲的抓心挠肝区。

　　说话啊，机会，机会啊！

　　酝酿半天的孙同学决定在饭桌上解决所有问题，“放学一起吃个饭吧，同学这么久还没一起吃过饭，方便吗？”

　　人家连朋友都不交，你上来就约饭，那对吗？！

　　钟离看了孙惊哲一眼，似是审视，眼神不带温度，语气平淡“好”

　　哟！对了！

　　意外之喜。

　　孙惊哲笑开了，这算特殊待遇吧，算吧算吧。

　　脚步都轻快了，“就书店后面那家大排档，下午放学我等你一起。”

　　钟离没搞懂吃个饭有什么好高兴成这样的，但还是努力配合他弯了弯嘴角，“好”

　　孙惊哲和钟离并排回了学校。

　　今天挺暖和，春天果然来了。

　　大课间，孙惊哲照常和戴航还有班级里几个爱打球的人去球场，目光略过后面趴在课桌上的钟离，钟离是冷白皮，白皙的后颈和黑色的发尾成对比，从没见过像钟离这么白的人，真该出去多晒晒太阳。

　　“钟离！”

　　孙惊哲叫的突然，其余几个往外走的男生都不解地看着他，他们中甚至没几个和钟离说过话。

　　原本同样趴在课桌上的陈柒像被触发了关键词一样抬起头看向声音来源。

　　钟离把埋在手臂里的脸抬起来，目光阴鸷带着被打扰的不悦，却在看到孙惊哲的时候归于平淡。

　　孙惊哲看在眼里，心里美得冒泡，笑得更加灿烂了，“跟我们一起去吧”

　　“我不会”

　　钟离的人生座右铭是“生命在于静止”，他最讨厌运动了。换做往常，钟离一个眼神都不会给，但现在……算了，此刻就是他的情商巅峰。

　　“不会没事，出去走走晒晒太阳呗，下次我教你”

　　钟离不说话，无声的拒绝。

　　孙惊哲直接到钟离身边，捞起他一侧手臂，“走吧走吧，晒太阳！春光如许，不可辜负！”

　　这不是钟离的舒适区，他有些后悔今天给孙惊哲结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