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柠不语》期呦秋

3、白钰鹇不明白

　　闷热，一片漆黑，青年微微移动身子，便响起了锁链碰撞的声音，脖子上的铁质项圈又磨到了还未起痂的伤口，身上的伤痕早已溃烂，他知道他出不去、也死不了。
　　“嗡——嗡——”
　　枕头下手机的振动将白钰鹇拉出梦魇。
　　白钰鹇看了眼时间，早上六点，昨天的闹钟忘记取消。闭眼，却久久再难入睡。他盯着天花板思索着。
　　“付熙尔……虽然和梦里不太一样，但确实有这么个人。所以有些事应该是真的……那应该也有一些是假的吧。”
　　“对呀，我不一定就不是亲生的！我妈应该就是我妈！”
　　“但流血的感觉也太真实了吧！但也不是所有的记忆都那么真实！”
　　“那，大哥应该也不一定就恨我吧……大哥对我挺好的呀……”白钰鹇仔细回想，都没有想起梦里白瑾昀【bái jǐn yún】是因为什么原因突然憎恨自己，虚无的梦境中有一段缺失，掩埋了一个不为人知的真相，窥探时只听见有个女人的哭声，周围一切混乱。虽然从小大哥对自己都比较严厉，但他也知道无论发生什么事大哥也总是会护着自己。
　　“等等，该不会是平行世界，然后，那什么做梦是连接的桥梁，平行世界的我与我共感，我滴乖乖！彗星来的那一夜？恐怖游轮？爱因斯坦相对论？量子力学？牛顿第几原什么理来着？”白钰鹇像是突然打通了任督二脉，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弹起，“难道，我是天选之子？注定要拯救世界！”
　　“我的天！我这死去的中二病！”
　　“太合理了！太合理了！太合理了！”白钰鹇从床上一蹦而下，摆出英雄落地的架势，“多元宇宙！指不定我还要穿越救人，等等，另一个世界的我好像死了！我该不会要去替他完成任务什么吧！”
　　“这么刺激吗？”
　　兴奋、冲动，一股没来由的鸡血冲散了白钰鹇多日的阴霾，他向前跑去，推开阳台的玻璃门,晨光明媚，他宛如新生：“哈哈哈哈，Fighting!”
　　“白钰鹇！你大早上吃错药了？”白瑾昀昨天睡在公司，知道小弟归家而自己又要出差几天，便一早赶回来。车停在前院，助理也才刚打开车门，还未下车便听见白钰鹇在四楼的阳台大笑，穿着睡衣顶着一头鸡窝，还大喊着什么。
　　一盆冷水浇下，大哥回来了。
　　客厅里，白瑾昀随意地坐在沙发上，品着龙井。不远处的白钰鹇依旧穿着睡衣却坐姿端正。
　　白钰鹇发现自己在害怕，这种害怕不像是小时候做错事时害怕被大哥训斥，而是一种面对他时生理上产生了一种恐惧，像是被他死死扼住了咽喉。
　　平行世界！平行世界！只是共感而已，冷静啊，白钰鹇，怕什么呢，你个没出息的！
　　“既然决定回来读书，那就安分一点。下次逞英雄之前，先想想看自己能不能解决，如果不能就别冲动。”白瑾昀看了小弟一眼，“跟你说话呢，发生什么呆。”
　　“没、没发呆！我听着呢！”
　　“再有什么事就跟家里说，我不能给你解决吗？免得又把腿摔断，别老让妈担心！”
　　白钰鹇扒拉了两下他的鸡窝，“好，我知道了。”上一世，白钰鹇答应完大哥遇事不冲动，就在开学的第一天踹掉了别人的一颗牙。
　　白瑾昀今年已经三十五岁了，似乎生怕白钰鹇一不小心会走上歧路，从小便严格的管教着白钰鹇，他坐在那里不怒自威，“你最好给我记住！妈惯着你，我可不惯着！”
　　白钰鹇还是呆呆地坐着打了一个哈欠，白瑾昀看了眼墙上的时钟，嫌弃道：“去去去，睡个回笼觉去，一会儿喊你下来吃早饭。”
　　“妈说不用早起的！”
　　白瑾昀又看了眼墙上的时钟，“那是谁六点多就在阳台大吼大叫的？”
　　“那不算，我梦游呢！”
　　“那你继续梦，别让我亲自去喊你吃早饭。”
　　“好啦，知道了。”适时地认怂有利于兄弟感情和睦，让大哥亲自来叫自己起床那就是真的吃错药了。
　　白钰鹇缓缓起身向楼上走去，白瑾昀看着小弟离去的背影，想到了昨天收到的那份邮件。
　　卧室里，白钰鹇躺在床上早已没了睡意，他想不明白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什么平行世界，都是放屁。
　　“啊——我不明白！到底什么是真的？”
　　付熙尔。
　　又想起了他，似乎他是所有虚假记忆里最大的变数。
　　“等等，他是不是亲我了？让我想想……人到中年？是晚上吧，我在那假睡觉。我靠，什么鬼？”
　　“也不一定，可能是假的吧。老天呀，到底什么是真的？”
　　“我要疯了！都疯了！”
　　白钰鹇思考无果，脑子越来越乱，翻身拿起手机点开了微信。付熙尔的头像很简单，黑色背景中一个半青不红的苹果，点进他的朋友圈最新一条的图片是拍的手中的柠檬水，少年手指修长干净，应该是白天在机场拍的。文案只有两个字——8月30日，好酸。
　　白钰鹇点了个赞，评论：一杯柠檬水，大半杯柠檬片，必酸。
　　又往下翻了几张，“这生活挺丰富的。”各种比赛的奖杯证书照片，又或者是花草书籍等各种小事物，文案基本上都是日期再加上几个字，“还爱记录生活……确实不一样。”
　　Seer：【猫咪早安.jpg】
　　Seer：这么早就醒了？
　　闲来无事不做饭：你也挺早呀
　　Seer：早起跑步，你也跑？
　　公园漫步道两旁是规整的绿色银杏树，路的尽头是浅金的曦光，付熙尔打开相机将眼前之景拍下，构图对称。
　　Seer：【图片】
　　闲来无事不做饭：不跑，你是个铁人，我还在床上躺着呢
　　白钰鹇拍了一张被子的照片发了过去。
　　闲来无事不做饭：【图片】
　　Seer：不夏困了？
　　闲来无事不做饭：困呐，好久没回来了，可能认床吧
　　Seer：明天开学，今天出来吗？
　　闲来无事不做饭：不了，我再睡会儿，今天在家陪我妈
　　Seer：知道了，你睡吧，我们明天见！
　　闲来无事不做饭：OK，明见
　　Seer：【猫咪拜拜.jpg】
　　付熙尔点开朋友圈将发给白钰鹇的图片上传，配文：8月31日，清晨。
　　昨天的晚起似乎只是一个意外，无尽的黑暗将付熙尔拉扯让他无法醒来，可温暖的风却拂过他的面庞，他踏着晨光向前跑去。
　　六点起床，六点十分出门晨跑，七点结束顺道买菜回家。
　　回家后，付熙尔简单洗漱便做起了早餐，淘米洗净开始熬粥，碾碎的咸鸭蛋也加入其中。他将肉沫腌制，再将胡萝卜和土豆切丁，起锅烧油，中火慢炒，再将炒好的配菜也加入到粥里，设定好电饭锅的时间便卸下围裙回到卧室。
　　卧室里，付熙尔打开邮箱看起了助理发来的文件，关霜【guān shuāng】有个新项目即将落成，还需要他做最后的确认。
　　滴答——滴答——时钟走得很慢。
　　不知过了多久，房门被敲响。付熙尔起身开门，对关霖说：“粥在锅里，应该还没好。”
　　“辛苦啦，儿子，咸的还是甜的？”付熙尔跟着关霖下楼。
　　“咸的。我还在卢阿姨那里订了辣泡菜，一会儿送过来。”
　　“有白萝卜吗？”
　　“有，卢阿姨这次还做了笋，说是送我们尝尝，给点反馈。”
　　“那行啊！”关霖打开电视，坐在沙发上，“我过几天有个活动要参加，可能要出去一段时间。”
　　“那就把体检时间提前，我给你约后天吧！”
　　“啊！晚几天也没什么事吧！”关霖撇了撇嘴。
　　付熙尔无奈地笑笑：“那早几天也没什么事吧！”
　　电饭锅的报时声响起，付熙尔走向厨房，按下按钮，锅盖弹起，一股浓郁的香味涌出。他扇了一下热气，拿出手机拍了张照片，打开朋友圈上传，配文：8月31日，自制咸粥。
　　付熙尔将手机息屏，反扣在灰黑色的岩板上。
　　滴答——滴答——客厅墙上的时钟不知为何走动的声音变得无比清晰，比心跳还要剧烈。
　　付熙尔拿起手机，刷新，看着朋友圈上的“红9”，点击，翻看。
　　几个点赞，几条评论，一一回复。
　　目光落在最后一条上，嘴角微扬，回复道：可以。
　　白家。
　　餐桌上的早餐种类多样，保姆将餐盘摆放在白钰鹇的面前，也许是思绪太重，他放下手机后便沉沉地睡起了回笼觉，以至于最后真的是白瑾昀叫的起床。
　　他坐在桌前刷着手机，朋友圈的标识出现了一个黑色背景的苹果，白钰鹇点开看见的图便是呈现出一片金黄色的粥，用料扎实，热气腾腾。
　　“自制咸粥？”白钰鹇喃喃：“这么厉害？”点开评论。
　　闲来无事不做饭：想吃
　　白瑾昀落座后，开腔：“明天开学，去学校不准打架，要是又有什么突发情况提前给我说。”
　　“好。”白钰鹇放下手机。
　　“虽然事件的本身不是你的错，但处理方法不合适，遇事别冲动。”
　　“好。”
　　“看看自己几斤几两，别弄得浑身是伤的。”
　　听到这话，白钰鹇就来劲了，反驳道：“不是，我那是不小心弄得，你不能混淆我的战绩！”
　　“你还挺骄傲啊！在医院的时候也没少听你嚎叫喊痛！”
　　“那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的？”白瑾昀嘲讽道：“男人的伤疤？你以为是勋章？笑话！”
　　看着两个儿子有愈演愈烈的态势，姜淑淇出声：“好啦好啦，先吃饭，吃完再说。”
　　“妈，你不能总是惯着他，这样迟早会受更重的伤。”白瑾昀看着眼前正要大口灌饭的少年，敲了敲桌子，“我说的你听见没？回话！”
　　“听见了，听见了！”白钰鹇环顾四周转移话题道：“爸呢？怎么没看见他？”
　　“住院了，不用管他，年纪那么大了还瞎折腾。”白瑾昀坐在餐桌边，瞥了白钰鹇一眼。
　　姜淑淇补充道：“他过几天就回来了，不是什么大事。”
　　“怎么不告诉我啊？”
　　“再晚点告诉你，他就出院了，有什么好说的。”白瑾昀瞟了他一眼，“我要出差一段时间，不过你放心，家长会之前肯定回来，我去给你开。”
　　“不是，为啥？”白钰鹇偷偷看了姜淑淇一眼。
　　姜淑淇接收了到这个眼神，也知道白瑾昀打的什么主意，忙打圆场说：“你忙你的，我去就行。”
　　白瑾昀盯着白钰鹇说：“妈，我去！这次我去就行！”
　　对于白钰鹇来说付熙尔的存在证明了梦境具有一定的真实性，但他所表现出的不一样的状态则代表事态的发展不一定会走向糟糕的境地。白钰鹇能感受到大哥对自己的情感，虽然严苛，但事事为自己着想，从未伤害过自己，至少现在不会。
　　即便经历过流血的死亡，但随着时间的流逝更多的是一种梦境但给他的恐惧感，不够真实。但现实中他所体验到的爱是真的，父母爱他，兄长爱他，有朋友有伙伴。
　　但梦境一定是对自己有警示作用的，梦里缺失的一段一定是很重要的东西，他有点害怕不知道是否有胆量去面对。记忆里那个痛苦的女人是妈妈，她为什么要哭？还哭得那么伤心？白钰鹇不想让妈妈难过。
　　“算了，慢慢来吧！”白钰鹇喃喃。
　　白瑾昀皱眉：“你在嘀咕什么？”
　　“不是吧，这你都能听见？”
　　“我不聋。”
　　……
　　看着两个儿子拌嘴，姜淑淇轻轻地笑着,鲜活生动，透过他们望向时间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