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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花魁之死(七) ...
樊从青母亲早逝,亲爹不疼,外祖家离得太远,顾不上这个远在长安的外孙女,唯一的哥哥也在军营里,常年不回家。
她的院子和府里各过各的,虽说少了很多麻烦,但同样也没钱。亲爹樊廷玉说不管就不管,樊从青的钱包里掏不出几个铜板。
要说惨,樊从青也挺惨的。
驿馆围墙在日晒雨淋下略显斑驳,大门上方的牌匾字迹有些脱落。
蔺无舟四人和一众捕手敲响了官驿的大门,隔了半晌,门才缓缓打开。开门的是个年六十的老驿卒,头发花白,高高束起塞在帽子里。
他混浊的眼珠打量了一遍几人,才缓缓道:“几位上官再往前走个十几里,便能看到长安城,这驿馆啊,不方便。”
“这个时分,长安城早已宵禁,你身为驿卒还不清楚么?”蔺无舟厉声道:“既是朝廷设的驿馆,缘何不让住?”
老驿卒压低声音,故作神秘道:“最近的驿馆……不干净。每每夜晚,那东西就在门外又唱又跳的,可怖得很。”
崔宿推开门就要进去,边走边说:“真是巧了,我大唐官员一身正气,最不怕劳什子妖魔鬼怪。”
捕手牵着马到马厩,几匹马还在马厩中打着响鼻,旁边堆放的材料散发着淡淡的清香。柴房门大开着,全是木柴,水井还残留着打水上来的水痕。
捕手吩咐驿卒把马喂饱,然后跟着蔺无舟四人进了正厅。
简陋的桌椅井然有序的摆放在正厅里,桌上油灯冒着丝丝黑烟。正中央坐着个武官,身材魁梧,面庞刚毅,犹如刀削一般,双眸犀利有神,还不知从何处来。
蔺无舟扫了一眼四周,那武官和手下的刀剑长枪放在兵器架上,寒光隐隐。
几人在角落的桌子坐下,崔宿胳膊拐了拐蔺无舟,示意他凑近点,附耳道:“那武官,装束一看就是下面折冲府上来的,少说也是个果毅都尉,但我没听说最近有武官进京面圣。”
“不知。”蔺无舟摇头:“兴许是陛下秘密召见也说不定。”
“这驿馆处处写着不对劲,今晚还是小心为妙。”崔宿提醒道。
老驿卒端上来饭菜,摆在桌上,饭菜算不上丰富,不过只为了果腹,也将就吃了。老驿卒恭敬站在旁边,道:“上官,您这儿要几间房?驿馆里还剩一间上房,别的被那位上官要了,若您品级大过那位上官,小的就去告知他一声。”
驿馆内的上房一直是品级相当者,先到先得,倘若品级有尊卑,即使先到,也要把好的客房让出来给后者。
崔宿为正四品金吾卫中郎将,品级自然比折冲府果毅都尉高得多,蔺无舟虽只是个长安县尉,但架不住爵位高,又是京都的官儿,尊卑先论,蔺无舟合该要上房。
眼下不愿节外生枝,懒得计较住什么房间,蔺无舟摆手:“不必了,只将那间上房收拾干净出来便是,另外一间要在上房隔壁,去安排吧。”
老驿卒连声应下。
中央坐着的果毅都尉喝完最后一碗酒,大喊道:“人呢?添酒来!”
手下人去寻老驿卒添酒,另一个军士低声道:“都尉,那几人来了这么久,不来见礼,也不知是什么来头。”
都尉抬眼看了看蔺无舟那桌,只一眼看出几人身份不简单。所谓居移气,养移体(1),领头二人有一种富家公子的气质,是与生俱来的贵气。
“那几个人不来见礼,不是品级高便是世家皇族。我们入了长安城的地界,有地位的人多了去了,莫要横生枝节。”
军士也悄悄看了眼,点头。
那边用完饭,叫来老驿卒收拾桌子,都纷纷上楼进了上房。
睡房内仅有一张床,铺着被褥,床帏轻垂两侧,中间放着一张木桌,桌上灯火摇曳,光影在墙上斑驳。
四人在桌旁坐下,蔺无舟抄起茶壶各自斟下一杯茶,先递给樊从青。
“晚些你自己在这房里休息,你一个小娘子,跟我们几个大男人共处一室传出去对名声不好。我们就住隔壁,有事叫一声,我们也能听见。”
樊从青接过茶杯,微微笑道:“想这么周到啊,蔺县尉。”
蔺无舟抿唇,“我总觉得这驿馆不简单,今晚都小心点,别叫人钻了空子。”
“你信那老驿卒说的话?这驿馆真不干净么?”
蔺无舟转动把玩手里的杯子,哼笑道:“他说有,那就有。”
“啊?”崔宿不明白他的意思:“你不是说子不语怪力乱神?”
“笃笃笃”,敲门声传进房里,一下又一下,崔宿猛地抬起头,抽出横刀藏在背后,把门拉开一条缝。
“这么晚了,何事?”
门外敲门的人正是老驿卒,他提着一桶热水,颤颤巍巍地说:“上官,小的烧了热水,上官赶路疲乏,拿热水泡一泡脚可缓解缓解。”
泡脚崔宿是不需要的,但屋里头还有个小娘子,总不能让人洗冷水。他接过水,道:“多谢了,下去吧。”
说完崔宿要掩上门,老驿卒伸手拦着他,似话未讲完:“上官,夜里不安分,走廊多有怪声,不理就是。”
不等崔宿细问,他转身就走了。
崔宿提着热水关上门,把横刀放在桌子上,热水桶提到盆前放好。
“老驿卒疑神疑鬼的,我看是他年纪大了,分不清事。”
段觉问他:“老驿卒说什么了?”
“他送来热水,提醒我们夜里不要出门,走廊有异响也别出去。”蔺无舟看着樊从青,指了指水桶:“我们原本是不用的,但我想着还有你,给你留的热水。”
樊从青感激道:“多谢中郎将啦。”
蔺无舟收走桌上的东西,正色道:“趁天色尚早,我们将案子理一遍。”
三人正襟危坐,听他说话。
“我先说说我知道的。”蔺无舟在茶杯里沾了点水,在桌上写下几个名字:“从种种细节来看,康进的死是因为与花魁兰若相关,而兰若的棺材里是一个男人的尸体,也就是说要么兰若没死,要么那个曲子唱的就是兰若。再看如果兰若没死,那杀了康进的凶手很有可能是她,如果她死了,凶手极有可能是兰若的妹妹,常以面纱示人的兰因。”
樊从青继续道:“而且凤娘的案子里,也出现了同样的樨角香,凤娘的尸体在县廨无人能动,实际上一开始死的便不是凤娘,不过现在尸体是何人还不知道。尸体既然不是凤娘,那说明凤娘也没死。”
“还有今晚的死者,他在长安的关系还没查清楚,家人没来认尸,明日一早我便让人张贴告示来县廨认尸。”
樊从青一拍桌子:“等会儿!康进的验尸实录段觉给我看过,上面说凶手可能是个女人,那凤娘没死的话,或许凶手是凤娘?”
这般猜测,倘若凤娘是凶手,那么也不是说不通。
“你们可知凤娘是何时来的湘灵阁?”
“半年前兰若死后,没多久湘灵阁就出了个新花魁,还是一跃成为魁首。”崔宿回忆起来,道:“我是巡夜时听手下金吾卫说起过,他们经常去,所以不会出错。”
崔宿说完,房间里是一阵寂静。樊从青趴在桌子上,每人都在思考,还有哪里漏掉了没注意的地方。
“罢了,实在想不出,便休息吧。”蔺无舟起身,扯了扯衣服,从容道:“你且安心睡,有危险叫我,我就在隔壁。”
樊从青点点头。
蔺无舟不大放心地回头看她,被崔宿使劲拉走,并且带上了门。
“怎么蔺县尉?”崔宿打趣他:“这么不放心樊小娘子,喜欢她?”
蔺无舟皮笑肉不笑,鄙视了他一眼:“你别乱说话,坏了人家的名声。”
“哟,还跟我打哈哈,我俩一起长大,我能不了解你?”
蔺无舟抬腿就踹,被崔宿堪堪躲过,三人进了隔壁的房间,“咔嗒”落了锁。
樊从青就着崔宿提进来的水草草洗了下脸,衣服也懒得脱,倒在床上没一会儿迷迷糊糊睡着了。
明月如水,轻柔地洒在地上,万物都被镀上了一层银白。
缺月挂疏桐,漏断人初静。(2)
樊从青半梦半醒间,听见走廊上传来压抑的啜泣声,在夜晚中格外清晰,每一声都揪着人心。
她吓得顿时睡意全无,翻了个身坐起来,谨慎听外面的动静。
那啜泣声似乎只是想把樊从青吵醒,等她起来时声音又没了。樊从青咽了咽喉咙,从枕头下抽出一把匕首。
“我与郎君拜天地,芳草萋萋芦苇荒。哪知郎君心两方,回首相看血与泪。我心藏于梧桐下,我身栖在金河里。犀照高悬明镜处,吾将所归是故乡。”
歌声空灵又凄厉,在夜风中打着旋穿进樊从青的耳朵里,带着怨毒与哀伤。好像冰冷的手抚过樊从青的脊背,直叫人彻骨寒冷。
没等樊从青反应过来,一个身影毫无预兆的出现在窗外,影子被月光映射在地板上。
不是?真的有鬼!
樊从青嘴唇一张一合,想呼救发现说不出来话。
那鬼魂从窗户外爬进来,长发杂乱的散在周围,在黑暗中像无数条黑色的触手,身着一件破烂不堪的舞衣,满是暗红的血迹。指甲在地板上摩擦,发出刺耳的响声,宛如恶鬼在取命前的准备。
樊从青周身血液像凝固一般发冷,两眼一闭,心道:我命休矣!
门被人使蛮力撞开,蔺无舟手持横刀飞身进来,横刀穿过鬼魂长长的指甲,刀刃上挑,生生削下一截指甲。鬼魂尖叫一声躲开,蔺无舟趁此机会在鬼魂手臂上划上一刀,霎时鲜血飞溅。
鬼魂捂着手臂,狼狈地跳窗逃跑。蔺无舟将手中横刀扔给崔宿,他接住刀,足尖轻点,从窗户追了出去。
蔺无舟擦了擦手上的血,走到床边,轻声问道:“你……没事吧?”
或许蔺无舟自己没注意,看似平静的他,实则说话的声音都在颤抖。
“我没事。”怕他不信,樊从青站起来蹦跶两下:“看,我真没事。”
蔺无舟暗暗舒了口气,他点燃桌上的油灯,屋里亮堂起来。
“遇到危险怎么不叫我?若不是听到响声,晚来一步,你当如何?”蔺无舟关心则乱,虽没有责备她的意思,但语气实在生硬。察觉到不对劲,放软了语气:“我只是怕你出事,我不知怎么跟你哥哥交代。”
“我哥哥?”樊从青抬起头,疑惑道:“关我哥哥何事?”
樊从青来到这里,从未见过自己的哥哥,但在原主的记忆里,也不记得樊流云和蔺无舟有什么交集。
蔺无舟不愿意继续说下去,只道:“没事。”
樊从青对这个所谓的哥哥,且先不说抱着亲情,明知道原主在府中举步维艰,只有他一个能依靠的人,樊流云却去了军营,一去就是十几年。
转念一想,男儿有志在四方,樊流云也有自己的抱负,总不能一辈子围着妹妹转圈圈。
经蔺无舟那两刀,四人更加确信是人在作祟而不是所谓的鬼魂。蔺无舟心中有衡量,案子的真相也快水落石出了。
蔺无舟沉默着不讲话,樊从青无事,便蹲在段觉旁边,只见他舀出桶里的水放在鼻子边嗅了嗅,又将水倒回桶里。
樊从青跟着他站起来,段觉道:“那水里掺了药,人接触会暂时产生幻觉,浑身乏力,说不出话。这也是为什么樊小娘子没能及时呼救的原因。”
她附和道:“就是!我还以为我是被吓得讲不出话来了。”
蔺无舟长眉一挑,道:“那桶水,是老驿卒想拿给我们用的,可谁知我们三人用不上,只有樊从青一人用了。”
“可是老驿卒有什么理由要杀我们呢?我们跟他没有什么过节呀。”
蔺无舟眯着眼,“是什么原因让他冒着死罪的风险也要谋杀朝廷命官,这恐怕要问他本人了。”
此时捕手将老驿卒带进房里,一脚踹在膝盖处,老驿卒吃痛,重重跪在地板上。
蔺无舟不跟他废话,直截了当道:“说罢,为什么要在热水里下药?你跟那个装鬼的女子是何关系?”
老驿卒不屑地看着他,然后别开脸。
“你不说?金吾狱有的是办法让你说,你喜欢什么,他们都能满足。”
老驿卒突然暴起,捕手花了好大力气才把人按住,他干涩的嗓子嘶喊:“你杀了我,我什么都不会说的!”
蔺无舟挥挥手,捕手心领神会,老驿卒被压在一旁,拿帕子堵了嘴,防止他自杀。蔺无舟的指尖轻轻敲着桌子,有一搭没一搭的,敲了不知多少下之后,崔宿终于回来了。
他把人提进来,樊从青定睛一看,这不是刚才要杀她那个“鬼魂”又是谁?
那“鬼魂”被崔宿拿麻绳死死捆着,长发垂在脸颊两侧,看不清容貌。捕手沾了点水擦干净她的脸,露出本来的脸。
她长得十分好看,手如柔荑,肤如凝脂。
蔺无舟打量她,笃定道:“本官没猜错的话,你才是凤娘吧?”
老驿卒“唔唔唔”地叫喊,凤娘抬起头,眼角流下一行泪。
“是,我才是凤娘。”
捕手呈上来笔墨纸砚放在桌上,由段觉充当主簿的角色,记录嫌疑人的一言一语。
蔺无舟半阖着眼睛,眼神凌厉:“说说吧,康进、县廨的尸体还有芦苇荡里的尸体,这三人是不是你杀的?你假死的目的是什么?”
“事到如今,我想藏也藏不住了。”凤娘笑得有些凄惨,“我杀的那些人,他们该杀,他们都该死!我只恨百密一疏,竟然没有杀了你们几人,不然也不会坏了我的计划!”
“还差一个人,杀了他,我就能替姐姐报仇了。”凤娘放声大笑。
蔺无舟蹙眉道:“你有何冤屈上报官府,官府自然会为你做主。再不然,你去敲登闻鼓,总有地方能为你申冤。”
“申冤?我一个无权无势无依无靠的孤女,我能找谁申冤?你们这些当官的,哪个不是踩着百姓的白骨上位的?”凤娘眉眼一片冰凉,长长的睫毛盖住了流转的狠厉,那是仇,是恨:“我姐姐惨死时你们在哪儿?我一步一跪求你们做主的时候你们又在哪儿?”
恶心,实在太恶心了。
“考取功名的时候,你们说要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等你们一个个封侯拜相了,谁还记得这句话!”
她见过易子相食,逃荒路上饿死者比比皆是,横尸千万里,村村无鸡鸣。于是这些所谓的官员,酒池肉林,觥筹交错,王孙贵戚台上坐,哪知台下百姓苦。
千里孤坟,无家可归。
而这些惨绝人寰的景象,是他们养尊处优的世家子弟从未见过的。
天道不公!圣人不公!
凤娘的叫喊如同凌厉的寒风,身体不停的颤抖,泪水决堤般从她红肿的眼眶中涌出。
“不如这样吧,县尉。”凤娘收起情绪,平静道:“找到我姐姐的尸身,我就把我知道的一切全告诉你。”
(1):出自战国·邹·孟轲《孟子·尽心上》
(2):选自苏轼《卜算子·黄州定慧院寓居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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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花魁之死(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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