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季》十号树

5、水十豆寸

　　自从俩人遇见后池澍总睡不好，迷迷糊糊做了很多梦，一大早起来又全部忘光。
　　这几天没有再碰见过雁之珩。

　　学校很大，那天能碰见实在是巧合中的巧合，池澍也没觉得雁之珩是主动来找自己的。
　　微信还停留在加上之后的问候语，俩人线上线下没再聊过一句。
　　有次池澍晚上点开他朋友圈，朋友圈内容少的的可怜。上次发朋友圈还停留在三年前，也是他唯一一条朋友圈。
　　照片是一片天空，图片里是夜晚，看不太清晰，角落里还有路灯星星点点的光。

　　看起来更像是不小心打开相机随手拍的。

　　“阿珩，这边水没了再续一下。”说完，负责进货员工咬着笔壳，拿着账本，把货物一个个登记上去。
　　雁之珩回了一声，搬起水给自助饮水机那边续上。虽说天气转凉，但身处南方，温度还是偏高。
　　搬了一下午的货，雁之珩这时头上全是汗。只是他面相有些凶，看着冷，所以把燥热淡化了一些。
　　“你休息会吧，看你搬一下午了。”许安谦给他递了瓶水。
　　雁之珩是这个暑假来这家店打工的，平时话不多。老板见他一来，店里的顾客都变多，苦口婆心的劝说，终于把他留了下来再干一个月。
　　“没事，把这箱搬完。”

　　许安谦跟他相处了两个月，两人还保持着最陌生的同事关系。
　　其实这人挺好说话的，平时同事要换班什么的找他，只要他有空都会同意。
　　只是雁之珩身上总有一种不一样的东西，总带着他疏离人群之外，具体是什么。
　　……
　　许安谦也说不上来。

　　“谢谢。”
　　脑子里还在想，听见一句谢谢，许谦安意识到是那瓶水，忙说“没事没事。”

　　叮咚——
　　你的小程序有新的订单请注意查收。
　　工作台的小妹忙的焦头烂额，看见许谦安这家伙竟然还在聊天，连忙把他叫回来。

　　“许谦安别摸鱼了，快来做奶茶。”
　　“知道了。”
　　走之前许谦安还问了嘴雁之珩，晚上跟不跟他们去聚餐。

　　对面的人摇摇头，手上工作没停，“不了。”
　　被拒绝乃意料之中，本来也没想过他会答应。
　　毕竟这小子十次有十次都是拒绝，自己也只是帮店里那帮女孩子问问。

　　在走进这家店之前，余其也不知道竟然能这么凑巧。
　　“那我去拿，你先去教室占位子，记得靠后面一点。”
　　池澍摆摆手表示知道了，余其转了个弯走进奶茶店，嘴里高兴的还在哼歌。

　　下一秒，一句卧槽就脱口而出。

　　听见声音，雁之珩转过了头。他对余其有些印象，是前几天和池澍一起走的那个人。
　　往后看，他身后空空如也。

　　余其举起手机把自己的单号给前台小姐姐看，两手靠在台子上，眼睛却不自觉的往雁之珩身上瞟。
　　“不好意思，1086还要再等一会，大概要三分钟。”周卿看眼前的人没反应，抬起头看见他一直盯着店里那位门面担当看，忍不住开口。
　　“先生？”
　　余其回过神，“哦哦好的。”
　　他看了眼手机，时间还够，自顾自找个位子坐下，开始疯狂给池澍发消息。

　　【七条鱼】：！！！
　　【七条鱼】：池澍！！！！！！
　　【七条鱼】：！！！
　　【水十豆寸】：？
　　【水十豆寸】：再发拉黑
　　【七条鱼】：你猜我看见谁了！！！
　　几乎是同时。
　　【水十豆寸】：雁之珩
　　【七条鱼】：我看见雁之珩了！！
　　【七条鱼】：我去你怎么知道!

　　余其这家伙互联网带给他的坏习惯之一是不喜欢备注。
　　这人记忆力特好，虽然仅仅用在记对方微信名和人名上，记知识点反倒一窍不通。
　　但他可以准确无误把真名和网名全部对上。

　　开学那会和池澍刚加上微信，余其还问过怎么取这个名字，拗口又不好记。池澍是他为数不多备注了名字的，即使是在池澍的强烈要求下。

　　池澍白了他一眼，“我名字。”
　　“啥名字？”余其没听清，“你还有这么一个日本名水十...”
　　“...日本有这个姓氏吗？”
　　池澍：“......”

　　有时候池澍真的很怀疑，余其这脑子是怎么考上这个学校。
　　生怕这家伙再当自己面念一次微信名。
　　这种社死有一次就够了。

　　“澍拆开来，很难理解？”
　　池澍抬手，洋装要给他一拳头。
　　“诶诶诶，懂了懂了。”

　　“我叫池澍，水十豆寸。”
　　恍惚间，小时候的话和这段对话重叠。
　　就这么几秒里，池澍想起自己创建自己微信的那个夜晚，毫无由来的就想打下这个名字。
　　夜风慢慢吹拂耳畔，空气中的燥热萦绕着身旁。蝉在树下有一搭没一搭的叫着。
　　心脏像是被线裹住，名字的原因他也说不出。

　　窗外的灯光照进屋内，思绪不由得发散。
　　如果是这样，你会认出来的吧。

　　手机又连震两下，余其发来两张现场高清偷拍照。池澍眨眨眼，脑中的记忆如雾般散开。
　　眼前又变的清晰。
　　雁之珩穿着奶茶店的员工服，口罩遮住一半的脸。照片里的人似乎感觉到镜头的存在，抬起头隔着屏幕跟池澍眼睛对上。

　　就像穿过时间和空间跟他对视。

　　【七条鱼】：完蛋了他好像看见我偷拍他了
　　【水十豆寸】：他就是看见你了

　　想说的话太多，余其直接甩了条长语音过来。池澍习惯性按下语音转文字，没想到按的太快没按准。

　　“你怎么知道雁之珩看见我了...”啪的一声，手机声音戛然而止。

　　教室里没什么人讲话很安静，余其的声音虽然小但在此时格外明显。
　　快速关上手机后，池澍感觉大家若有若无的视线全部都聚集在自己身上，耳颈迅速发烫，那种透不过气的感觉在空气中实化成手，沿着背瞬间抓住他的脖子。
　　许久。
　　坐在椅子上的人深呼吸了几下，等到手不再抖，才重新打开手机。

　　那条罪魁祸首已经被余其新发的几条顶上去，不知道是手机发现自家主人下一秒想把自己丢出去了还是怎样，新出来的语音全部自动转成了文字。

　　【七条鱼】：你怎么知道雁之珩看见我了他不是只往这看了一眼吗？

　　小时候抬头看他这么多遍，他眼神好不好，看没看你。
　　我最清楚。

　　池澍丝毫没觉得这么想有什么不对，明明上一秒还要撇清关系，这时又莫名生出一股自己是全世界最了解雁之珩的得意。
　　他喘了口气，算是完全从刚才的情绪中脱身，从包里摸出个薄荷糖放进嘴里。

　　潜意识里，小时候的事在他内心占据了一个不小的位置。只是埋的太深，盖在上面的东西太多，大脑就以为自己已经手动删除。

　　提起雁之珩的眼神，池澍忽然又记起一件小事。

　　那段时间拐卖小孩的事件频发，两人还小，池芸工作上升期忙，临时加班的情况经常出现。
　　池澍放学后在学校旁边还有一个课后书法班，雁之珩就每天放学后等他一起回家。

　　那天天气热，雁之珩去给他买冰淇淋，他就在路口等雁之珩回来。哪知道路边一辆面包车突然朝这边开过来，车门一开里面的人刚一伸出手。
　　求救声还没出口，几乎是同时，池澍的手被拉住，耳边传来雁之珩的声音。
　　“抓紧我。”

　　车上的人连池澍的衣角都没抓住，两小孩就飞一样的跑了。
　　就差一秒。
　　雁之珩要是晚来一秒，池澍现在就被捂着嘴带上车明码标价了。

　　过了很久，见车没有追上来，两人才堪堪停下脚步。
　　池澍喘着气，发生的太快他甚至都没反应过来。他不傻，等气息平复也知道刚才差点发生什么。
　　两个人对视一眼，池澍开口没问雁之珩为什么带着他跑，而是问了一句雁之珩意料之外的话。

　　“珩哥，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额角还在流汗，雁之珩闻言愣了一秒，抬手把汗擦去，随口答道。
　　“老板没开门。”

　　第二天，池澍就知道雁之珩是骗他的。
　　前桌跟他说老板进了很多不同口味的冰淇淋，小孩子在门口堵着，昨天很晚小店才关门。
　　池澍本想问的，但小孩子年纪小，玩了几个游戏上了几节课，便把这个问题抛诸脑后。

　　儿时未曾说出口的问题，没成想在今天又突然记起。

　　【七条鱼】：说真的，你要不要哥我带你恢复一下关系，照你以前说的，你们俩小时候好的就差穿一条裤子长大了。你真不想问他那时候为什么没来上学？虽然好像这么问不太礼貌，毕竟你现在跟他的关系很尴尬。但是这种你不开口问就永远不知道啊。

　　看见最后一句，池澍神色暗了暗。
　　真心话要是这么容易说出口，还怎么能算真心话呢。

　　内心叹了口气，他把头抵在桌上，手指往下滑继续看消息。

　　【七条鱼】：不是我好奇心啊，额好吧是我好奇心。真不用我帮你推波助澜一下？
　　对面环境嘈杂，余其说到这儿其实停顿了一秒才接着说后面的话。
　　只是语音转文字字都连一起去了，池澍没感觉到余其的犹豫。
　　【七条鱼】：用词不是很恰当，你不要在意。趁现在我奶茶没好，你还没有他微信吧，我帮你去要个微信。放心，好哥们我不收你钱。

　　我有他微信，池澍看到这默默回了句。

　　余其平时好奇心重，不过也不是不懂分寸的人。如果池澍真不愿意，他不会再提起，更别说要微信。
　　只是池澍那样子，傻子才看不出来。
　　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什么爱情友情在余其这位情感大师面前通通不在话下。

　　【七条鱼】：不是池澍你怎么不回我啊？？
　　转文字的功能甚至还给余其这句话的后面加上了好几个发怒的表情。
　　池澍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还没回余其消息，刚刚那些全是自己内心独白，屏幕上自己一个字还没打。
　　紧接着聊天框里又弹出一句。

　　【七条鱼】：你别告诉我你意念给我回复了....[微笑][微笑]
　　池澍一点没有被戳穿的心虚，点点那条用不用帮他要微信回复。
　　【水十豆寸】：不用

　　【七条鱼】：晚了，谁叫你回我的这么晚，我已经把他叫过来了。
　　【七条鱼】：你就看我发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