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王没有眼泪》安塔陌

3、第 3 章

　　胡榠看着一室无房的景象顿时有点慌张，她平日里是最规矩的哪一类人，除非是休息日，余的几乎就是两点一线的在家和学校往返。

　　胡榠越想越慌，拿起幻笙家的电话，打给了幻笙的母亲。

　　“喂，幻幻？”陈舒影的声音从电话的那头传来，胡榠闻言心一坠，但还是强颜欢笑道，“阿姨，是我，刚刚不小心碰到电话的重播键了，结果就拨通了你的电话。”

　　“哦哦，是胡榠啊，和幻幻在家玩吧，吃饭了吗？”

　　“还没呢，阿姨。今天和幻笙比赛做英语题，幻笙输了我一道，现在去楼下给我买晚饭了。”

　　愉悦的笑声从电话里传来，“你们俩啊，也怪阿姨这段时间太忙了，连回家给幻幻做饭的时间也没有，这样，这周五阿姨就回家了，到时候你也来，阿姨给你们俩做好吃的......”

　　胡榠听着时不时的应和着。

　　“舒影，好了吗？”电话里又传来一个男声。

　　“好了，好了，可以走了。”陈舒影回那人的话，而后便和胡榠道别，“榠榠啊，阿姨还有事，先挂了啊，你和幻笙好好吃饭。”

　　“好的，您先忙，忙碌之余也要好好吃饭好好照顾好自己哦。”胡榠语气轻快的道别。

　　笑意随着电话的放下而消失。

　　——不在阿姨那，那能在那呢，难不成李叔叔回来了，可是不该啊，幻笙明明说李叔叔最近去西部出差了，怎么会突然回来，而且就算回来也肯定会提前通知，可幻笙今天叫他买手抓饼回来，那肯定说明家里没人做饭呀......

　　等会，她是让他补习下课之后买手抓饼回来，所以，在他回来之前，她在哪呢？

　　没有丝毫的思绪，该死，为什么没有丝毫的思绪，似乎从初三上补习班开始，他们便少了许多相处的时间。

　　本来她就是一个会藏着好多事的女孩，好多的事情她都藏在心里什么也不愿同他说。

　　思绪一片混沌，但是那么等着肯定于事无补。

　　只是，如果找到了，却是幻幻不愿告诉他的隐私又该如何。

　　慌乱间，只听见一道雷声轰隆，胡榠顾不得其他，马上去阳台拿了两把伞就跑了出去。

　　不过是坐电梯到楼下的时间，便已下起了瓢泼大雨。

　　雨声哗啦，毫不留情的冲刷着大地，也击打着行人的各色的伞上。

　　胡榠站在小区前的红绿灯路口，脑子依旧有些混乱，可耳边只有雨敲打伞的哗啦声，以及车辆偶然响起的鸣笛声。

　　混沌中，一辆载着三个人的电动车驰骋而过，水花飞溅而起，便是胡榠有所察觉，向后退去，可依旧被溅起的水花打湿了半个身子。

　　此时的胡榠顾不上生气，因雨天而变得有些模糊的视线之中，红色转为了绿色，边走边抖了抖湿哒哒的衣裳，他只想快速越过斑驳的马路线——也许，也许她只是饿了，在对方的几所餐厅里停留的有些久罢了，她还能去那呢，不过就是这附近罢了，她那么喜欢宅在家里的一个人。

　　她喜欢吃的，陈季的饺子，云湘的粗面，老李叔的粉圆……
　　没有，都没有，一点她的踪迹都没见到。

　　还能去那呢，她缺什么，她最近缺了什么，杨敏么，不可能啊，她已经转学了去市里了，她不可能去找她啊。

　　可是她为了她哭，为什么为了她哭，从小到大，他都几乎没看见她哭过......她到底在哪，书包里有备用的伞吗，是不是在那里淋雨所以回不来......

　　幻笙，你到底在哪啊！

　　暴雨下，霓虹灯影一片模糊，行人匆匆，脚步没有一丝懈怠，喜怒悲欢游移往来，却寻不到一丝交集。

　　时针指向数字八，八点了，他终是没找到她。

　　那么，按照约定的时间，她也该回来。

　　狠狠咬住下唇，胡榠将这无法把控的不甘吞回了肚中。可是不该那么想的，她是幻笙啊，他凭什么觉得自己能把控得住呢。

　　回到小区门前，胡榠还是有些不放心的看了一眼马路，他不敢确定她是否已经回来了。

　　同一条斑马线，不同的时段，一切便又截然不同。

　　她真的自己回来了，湿漉的不成样子，竟还下了车，慢慢的推着车走到了斑马线旁。

　　——她到底再发什么疯。

　　——或者是他自己疯了。

　　雨伞手柄处的塑料被少年失控的力气按的滋滋作响，几乎就要碎掉。

　　车辆不断的往来，幻笙在红灯转为绿灯时，推着车前行，视线向前，而后便顿住了脚步。

　　胡榠。

　　脚步只顿了一秒，而后幻笙便又继续向前了，因为她的竹马已飞快的向她跑来。

　　真狼狈，但是还好，是他看到她的狼狈，那么也无所谓。

　　“你竟然比我先到？！”幻笙还没走到斑马线的尽头，胡榠便撑着伞跑到了她身边，于是幻笙先发制人道。

　　“我现在不想和你说话，自己撑伞回家，我去放自行车。”胡榠说着便将伞塞到她手里，抢过她的自行车，将另一把伞丢到车的篮子里，便头也不回的冲入了雨中。

　　行，她疯，他也陪着她疯。

　　但是今天也别指望他什么都不问。

　　幻笙看着他不管不顾的样子，张开嘴想叫他，最后却把声音咽了下去。

　　他该是气头上，唉，算了，等会再解释吧。
　　可是要解释什么呢？
　　绿灯闪烁着变黄，停顿着三秒。

　　吐出一口气后，幻笙趁着这间隙也快步向家中的方向走去。

　　“手抓饼。”幻笙才走出去电梯便看见挂在门把手的手抓饼，她伸手将它取下，呐呐出声道，“都凉了啊已经。”

　　开门，毫不意外的一片漆黑。

　　开灯，在旁的储物柜里拿了一条干净的毛巾，想了想，又扯出了一条放在边上。

　　换过衣服后，幻笙在沙发上擦自己的头发，其实她想去冲个澡的，只是想着胡榠该上来了，便坐在沙发上等他。

　　但是等头发都擦的半干了，幻笙也没见人过来。

　　难道他已经气到不想理她了？

　　幻笙那么想着，牙齿咬着唇肉，松开又反复。

　　正沉思着，旁的电话响起来，幻笙一看，是胡榠家的电话。

　　“我在地下室遇到我妈了，她叫你也过来吃饭。”

　　幻笙还没应承，电话便啪的一下给挂了，幻笙微叹口气，马上便去找吹风机将头发吹到半干，去了胡榠家里。

　　“哎哟，幻幻来了啊，快进来。”胡霞将幻笙迎进门，“这头发都还没干呢，你们俩个小崽子，出门也不知道看看天气预报，伞都不带！榠榠，去把吹风机拿来，我给幻幻吹吹。”

　　幻笙的目光从进门起便在胡榠身上，他也已经换上了干净的衣服，头发本来就短，此刻也早干了。

　　“没事，阿姨，就发尾没干了，不吹也没事。”

　　幻笙很喜欢胡榠的妈妈，胡妈妈性子爽利直接，对待小辈却另有一份细心体贴，便是近来几年只见了几回，幻笙也不觉得自己和她疏远了。

　　“不行不行，刚刚那么大的雨，现在才五月，还没到热的时候，不吹吹干该着凉了。”胡霞说着拨了拨幻笙发，“我们幻幻这发质可真好，阿姨这两年陪你天昊叔到处应酬，头发都给烫硬了，摸着就扎手。”

　　“没事，好看不就行了，瞧瞧您今儿这发型，这打扮，活脱脱就是温城巩俐呀！”幻笙搂着胡霞的手学着苟程光的语气嘴甜道。

　　胡榠臭着张脸把吹风机递给她妈，就继续坐回餐桌前吃饭。

　　胡霞敏感的感觉到了两个小孩有问题，平时幻笙说话儿子早就搭腔了，今儿个竟做起了哑巴，可真是奇了怪了。

　　可刚刚车库那儿子不是帮幻笙放的自行车？

　　“你瞧瞧他，今儿没如他的愿，把他要的溏心蛋煎熟了些，就对我臭着张脸，和他爹一个臭德行。”胡霞随便借了由头骂自家儿子。

　　幻笙正要解释，呼啸着的吹风机便响了起来。

　　在幻笙吹头发的期间，胡榠已经吃好了饭，洗好了碗，甚至还把她的那一碗面条捞起来放在桌上，之后便不动声色的进了自己的房间。

　　“好了，幻幻，吹干了，快去吃饭。”

　　胡霞把幻笙的头发撩到肩后，轻推着她一路到桌前，而后又回到客厅将吹风机收起来，边收拾边同幻笙唠家常，“欸，幻幻，听胡榠说，你今天去帮你们同学补习功课了啊，哎呀，你说说，你俩一起长大的，你呢，从小就乖，一点不用人操心，你看看胡榠，一天天的吊儿郎当，你们老师说他一高肯定没问题，可我这心里七上八下的。”

　　幻笙将口中的面吞咽下后，微微笑着说道，“阿姨，胡榠学习挺好的，您真的不用担心，这次英语又是班里第一呢。”

　　“啧啧啧，一个英语好顶什么用，你们这么多门课呢，哎呀，算了算了，随他吧，倒也不是供不起他，就是他心气高，我怕他到时候还不高兴呢！”胡霞收拾好后，走近幻笙坐下。

　　“您啊，少埋汰他了，胡榠初二后学习可努力了，就像老师说的，一高肯定没问题的！”幻笙笑道。

　　“那感情好，你俩又能上一所学校了，哦，不对，以幻幻的成绩，可以去市一高读的吧，幻幻要去市里不，去的话，阿姨也给胡榠买进去！”

　　幻笙用筷子搅了搅汤面，“没，阿姨，考试这个说不定的，志愿还是等考完试我们再说吧，说不定大考就考差了呢！”

　　“瞎说，胡榠不一定我是信的，我们幻幻啊，肯定是可以的！”胡霞掷地有声道。

　　看着胡霞阿姨那么信自己的模样幻笙忍俊不禁。

　　真好啊。

　　这种温暖真的许久不曾感受过了。

　　“那我加油！”少女在黄晕的白炽灯下笑意浅浅的许下承诺。

　　“欸，我们幻幻真乖！”胡霞爱怜的轻拍了下少女的头，正要接着往下唠时，手机电话响了起来。

　　胡霞接完电话，同幻笙道：“幻幻，阿姨下楼拿个快递，再去给你和榠榠买点零食啊！”

　　“好。”幻笙乖顺的点了点头。

　　吃好面后，幻笙洗了自己的碗筷之后，从厨房的玻璃窗看向那扇禁闭的门。

　　走还是留。

　　幻笙踌躇了会，还是按奈不住的去开了门，敲也不带敲的。

　　少年正在书桌前奋笔疾书，听见开门声，气的乐了起来，一半的气已然无踪，“怎么，平时天天囔囔着叫我敲门，今天自己倒是没守这规矩。”

　　“那我再敲一次？”幻笙说着关上了门，在胡榠的床角坐了下来。

　　“今天，不，是最近的事情有没有一个的解释呢，幻笙。”胡榠直接开门见山的问道。

　　“没有好的解释，就是我突然变成了一个，嗯，疯子，你觉得可以吗？”幻笙不看胡榠，看向地板，而后将目光聚集在自己的脚上，浅笑着说出这么一句话，说完后心里又升起点点厌烦。

　　看来就算是胡榠也不行啊。

　　就算是他，她也不想把心中所有的不堪都一一的剖析出来给他看。

　　他知道后，会怎么说，就算不说什么，也大抵会以同情的目光看她。

　　她知道，她的脊背可以挺直的任由任何人的目光侵袭而不弯折，可唯独他，若是他那么看她，她必然会蜷缩起了身子，连头也不敢抬起。

　　胡榠被这凉凉的话语浇熄了心中另一半的怒火，半晌无言，在沉默中生出无限的不安和陌生。

　　为什么，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变得这样陌生，他到底错过了什么。

　　“那，你告诉我，怎么样才能变成和你一样的疯子，只有疯子才可以和疯子做朋友吧。”

　　幻笙心中的不适在这一刻被诧异取代，四目相对时，感动弥漫，忍不住道了句，“傻子。”

　　胡榠凄凉一笑，垂下眸子，“傻子也好啊，傻子也可以和疯子做朋友吧！”

　　他走过去，在她面前蹲下，“幻幻，我们一直都会是好朋友的对吧。”

　　有些沉默是极致的温柔。

　　女孩在这样的温柔下，眼里慢慢的蓄起一些晶莹。幻笙觉得自己的喉咙痛到发苦，她情不自禁的拥住他，纯白的衣服上润湿两道泪痕，女孩哽咽低语，将一切委屈尽数倾诉，“胡榠，爸，妈......他们，离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