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第 1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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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
挷歌在山棚里守着阿妈，山那边的“鞭炮”声持续未断，头顶的飞机蜻蜓一般地掠过，不时传来巨大的“轰隆”声，仿佛这座山体即将被炸开。阿爸摘来了山中的青涩的“藤梨”，阿妈说该吃饭时，挷歌即用铜壶煮了“藤梨”当菜，和着蕃薯丝饭一起吃，还得分几碗给“保长太公”一伙人。保长太公说过了，烧火煮饭时是不能冒烟的。每当“保长太公”听过电话之后，挷歌总是不停地问道：“能打赢吗？挑水的回来了吗？”“保长太公”总是两手合十，回道：“弟子有大难，救苦救难观世音菩萨保佑，弟子平安！”
一天之后，山那边的“鞭炮”声停止了，挷歌一家也回到了屋里。四牯佬是被高栋村的几个年轻人用竹杆绑了抬回来的，身上的军装已被血迹浸透，唯一的眼睛也早已闭上。高栋村的人说，我们挑水的人，是从另外一条隐避的小道走的，只负责挑到战壕之下即可，不用挑到山顶的，可四牯佬根本不听我们的，吼一声：“龟儿子，格老子跟你拼了！”挑着水直接上了山顶。
看着躺着的四牯佬，一家人默默无声，似乎这一切是顺其自然罢了。阿爸、阿妈躺在床上没起来，大牯佬叫来了高栋村的几个人帮忙，从牛栏阁楼上抬回来了原先准备给阿爸用的寿材。挷歌小心地为四牯佬擦洗身体，硬邦邦地将军装脱下，又硬邦邦地换上了干净的褂子，然后又将有一个破洞的军装洗净，在太阳下晒了一个时辰，干燥之后折叠好了，放在一旁。中堂的东边，两把稻草之上横着漆黑的寿材，泛着幽黑的光，一个碗装满了香灰，插上了一大把的红香，正在燃着丝丝的青烟。四牯佬躺在寿材之中，脸呈黑色。挷歌剪了三幅窄条被单，放在一旁。大牯佬和挷歌各人一头，拉着被单，为四牯佬盖好。挷歌取来了那件进口塔夫绸面料长裙，轻轻地放进了寿材，哭着轻声说道：“四哥，你在那边留着用吧！在那边另娶一房吧！”，又将军装放进寿材，流泪大声喊道：“四哥，你到那边去做将军吧！要把鬼子兵赶走，女人最怕马牯的！”说着，挷歌又开始抽泣，尔后又大声地嚎了起来，阿妈听着挷歌的哭声，也跟着哭了起来。大牯佬点了篾把火，照在寿材中央，大喊了一声：“别哭了，眼泪会掉进去的。”挷歌才歇了。帮忙的人将寿材盖子盖上，钉下了四枚长长的铁钉。猎户也带着米香来到家里，在香炉前插香烧纸。挷歌问米香：“有冇看见保长太公？”米香说：“保长太公像生了痨病似的，一天到晚咳嗽不停呢！”挷歌心中闪过一丝凉意。次日，众人将寿材抬上了山中，草草掩土埋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