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第 1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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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
七天后，阿妈交代挷歌，带四牯佬去高栋村，看看他是否还能认识熟悉的人。挷歌带着四牯佬来到猎户家，他三女儿米香正在门口洗衣裳，米香梳了新式头发，左半脸被齐肩的头发遮盖着，左脸若隐若现的，右半边的头发用了发夹，露出了白嫩出水的脸蛋，妩媚无比。挷歌叫了声：“米香”，米香擦干了手，迎了过来，笑着说道：“留得命回来，比什么都好，伤的严重不？”四牯佬转动了一只眼珠，说道：“龟儿子，格老子跟你拼了！”米香又问道：“是傻了吗？会好的不？”挷歌回道：“据说是会好的，这也不一定！”这时，“保长太公”来了，“会好的，会好的，被炮弹震晕的，据说要一年多，四牯佬英勇啊！打鬼子光荣啊！”他发出了宏亮的声音。米香走近四牯佬，伸手摸四牯佬的脸，四牯佬迅速地退到挷歌的身后，又说了一句：“龟儿子，格老子跟你拼了！”猎户听到门口的声音，也走了出来。“保长太公”对众人说道：“据乡公所的人说，大概情形是这样的，今年阴历三月初，四牯佬跟随保安团在金华上了战场，因是新兵，没有经验，大部分士兵都没回来，就统一将阵亡士兵名册报到了师管处。这次战斗主力野战军的都是四川兵。两天后，四牯佬自己从死人堆里爬了出来，才被四川兵发现，在川兵医院里治了一个多月。阴历五月初，这批四川兵调到栝州，军部就驻在红石镇，四牯佬仅剩下一只眼睛，无法持枪瞄准了，才将四牯佬交到了乡公所。”米香又说道：“种田人有命、有力气就行，不碍事的！”说着，又笑着走近四牯佬，长久地凝视着四牯佬。
很快就到阴历六月二十开外，三伏天热的吓人，蝉鸣声一天到晚刺激着耳朵，门口的阴沟里整天飘荡着死蛇、死老鼠的恶臭，让人无法呼吸。中午时分，有位“担糖客”气喘吁吁地到来，想讨口茶喝，挷歌倒了一大碗凉茶，他“咕咕”地一口喝了一大半，下巴淌着茶水，说道：“鬼子打来了，骑着高头大马呢！一路杀人，到苦村了，你们也避开吧！”然后，飞似地往高栋村走了。四牯佬听“担糖客”说的话，似乎听懂了什么，瞪大了唯一的眼睛，回房间抓起装有军装的袋子，说了一句：“龟儿子，格老子跟你拼了！”迅速往门外冲，还好，挷歌发现，拦住了他，然后锁上了大小门。
阿爸知道，苦村就在对面五龙岭的脚下，是屏西县管的地界，步行不过二十里。又过了半个时辰，只见外凹冈的大路上，走来了约百十号人的队伍，穿着黄军衣，背着长枪，家中的黄狗不停地吠着。阿妈说：“《五公经》上说的，应验的时刻到了，我们赶快逃命吧！”匆匆吃过午饭，阿妈收拾了金银细软，放进一个小木盒中，阿爸从牛栏阁楼上捆了一大把的稻草，挷歌卷了三床铺盖，合成一担，由阿爸挑着。大牯佬拿来一把交椅，叫阿妈坐好，用布带子将阿妈绑牢，又在交椅两旁绑了两支竹杆。大牯佬、四牯佬两人抬着阿妈，向屋后的深山出发了，挷歌一手扶着阿妈，一手提着铜壶、铁锅等，身后还背了一袋米和蕃薯丝，铜壶里还装满了笋咸和萝卜咸。两条黄狗安静地在前面带路，每当过山窝时，总有乌梢蛇抬着两尺高的头，从黄狗面前呼啸飞过，黄狗也后退两步。
一个时辰后，他们到达了原先搭好棚子的石坎之下。挷歌发现从石坎之中伸出两条电线，挂在树枝上，又牵向远方。刚放下阿妈，“保长太公”从棚子走了出来，只见他满脸都是红色的划痕，从胡须到裤脚，都沾满了泥土。他走上前来，扶住了阿妈的交椅，轻声说道：“我们乡里的后勤运输指挥所设在这里了，都是你家的功劳，在这里搭了一个棚子。”阿爸将稻草铺在棚子的一角，大牯佬将阿妈牵进了棚子。“保长太公”又说道：“我们保，每户都要出一丁，去对面五龙岭上挑水，岭上架着机枪，开打后机枪会发热，要用水浇的，士兵也要喝水，可岭上是没水的，都要从山脚往上挑水呢！”“我去挑吧！”阿爸说道。四牯佬好像听懂了什么，说了一句：“龟儿子，格老子跟你拼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