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在难堪时伸手》浥雨

6、你怎么会有祁照庭的衣服？

　　方启明年轻的时候打着恋爱自由的旗号没遵循门当户对，年纪大了更是仗着有点经验资历肆意妄为，能和李婉晴搅合到一起去，也并不奇怪。
　　方时觅去打个招呼的念头一下子就没了，他现在过去，指不定又被李婉晴抓住什么莫须有的话柄指责，说不定还得被方启明念叨几句不尊重长辈。
　　虽然这种小人作怪的事情并不会影响他的心情，但方时觅也不想平白无故受无妄之灾而让李婉晴舒心称意，于是他直接端着托盘出了厨房，打算回房间。
　　正迈出去一步，餐厅那头的方启明开了口：“景煦怎么还没下来吃饭？”
　　“哎呀，昨个景煦回来的好迟呢。他们那个接风宴办的隆重，景煦喝了点酒，现在还睡着呢。”李婉晴的声音响起。
　　“嗯。”方启明的声音听不出情绪，声音换了个方向：“时觅呢？”
　　方时觅离开的脚步顿住了，他回头看了一眼餐厅的方向，确定里头的人并没有看见自己。
　　站在餐厅门口的佣人恰好回头，和刚走出厨房的方时觅对视了一眼，又回过头对方启明说：“大少爷早些时候下来用过早餐了，现在应该是回房间了。”
　　方家的佣人都是些老人了，很多都是看着方时觅长大的，知道方时觅是个好孩子，对这一家子其他的人什么德行都清楚，也清楚方时觅和方启明关系不好，有些小掩饰，就帮着方时觅打个马虎眼过去了。
　　方时觅对那名佣人投去一个感谢的目光，听到那头的方启明又是一声嗯。
　　于是他端着托盘轻声离开了，李婉晴又接过了话茬，说些方景煦昨天多辛苦，认识了哪些权贵诸如此类的话，仿佛她是方景煦的发言代表人似的。
　　方启明果然又被李婉晴带去了话头，完全没有注意到方时觅离开的动静。
　　方时觅不爱听这些假惺惺的话，更别提李婉晴又开始了她惯常的发挥，拿着方景煦跟自己对比，说方景煦在酒会上为方家出力，而他方时觅，昨晚也不知道哪去了。
　　想必方景煦是不会说昨天在酒会见过自己的事，方时觅不用猜都知道。
　　他们就爱说这些无用的拉踩话，搞一些低级的伎俩，除了自以为是地认为能让方时觅听到时心情差上一瞬，其实并没有什么其他用处。

　　方时觅用完了早饭就准备出门，他昨天晚上忐忑了许久，怕时间太晚打扰到对方，就没有拨打那张名片上的电话。
　　可犹豫不决也不像是他的个性，方时觅决定先将衣服送去干洗，再找机会联系上祁照庭把西装送回去。
　　方时觅昨晚上洗完澡后有些犯困，这对于刚在祁照庭车上睡过一觉的他来说相当难得，于是他也没仔细看那件衣服，只是撑着最后一丝的清醒神志将衣服挂在了床边的衣架上，就裹着被子睡觉去了。
　　到了第二天要收好出门的时候，方时觅才清醒又仔细地观察了一遍这件西装。
　　祁照庭的西装应该是定制的，方时觅翻来覆去没看到什么品牌，只在下摆的内衬边发现了一个刺绣的Q字母，可能是什么私人小众品牌的定制专供。
　　这种衣服方时觅可不敢送去普通的干洗店，于是他联系了陆远铮。
　　刚好他昨天穿的那身西装也要给人家送回去，陆远铮的成衣店有专门的干洗渠道，每次给方时觅准备衣服的时候，方时觅只要将衣服还到店里，会有人处理。
　　方时觅把自己穿的那套顺利送去了陆远铮那干洗，但到了祁照庭那件西装，店员只是看了一眼下摆，就为难地对方时觅说不好处理。
　　店员还让方时觅在贵宾休息室稍坐片刻，说他需要去请示经理，大概需要半个小时的时间，给方时觅上了些茶点就匆匆离开了。
　　方时觅看了一眼还被留在衣架上的那件西装，轻轻叹了口气。
　　他不知道祁照庭连衣服都这么大有来头，可若是这衣服如此金贵到让陆远铮的店都不好处理，要是他不还回去，就更显得自己没礼貌了。
　　要是再恶劣一点，被祁照庭认为别有居心，方时觅可能会愁得再也睡不着觉。
　　方时觅在脑中想了好多解决方法，期盼着店员或者是经理早点回来，起码是告诉他这衣服为什么不好处理，到底是衣服材质设计的问题还是这衣服主人的问题，实在不行，他还能实话告诉陆远铮，问问陆远铮能不能帮忙处理。
　　就算是陆远铮真洗不得这衣服，他也好拜托陆远铮去打这个还衣服的电话，毕竟陆家在港城还是有一席之地的，和祁家能牵上线搭上桥，陆远铮和祁照庭也有些交情，让他帮自己去还衣服，也不会那么逾矩。
　　店员一去不复返，方时觅杯子里头的茶都凉了，也没见再有人进过他所在的贵宾厅。
　　方时觅默默盯着手机上的时间倒数，还有十五分钟，还有十分钟，还有五分钟。
　　最后三分钟的时候，门终于被人从外面推开了。
　　推门的那个人有些用力，那两扇合拢的、一直隔绝着外头声音的厚重金属门在外力下发出了不轻的碰撞声，把浅棕色的地毯都划拉出了一条明显的印痕。
　　来人风风火火的，方时觅站了起来，在看清了对方是谁后，有些发愣。
　　“你带了什么衣服来？”陆远铮三步并作两步走到方时觅跟前：“经理半小时前给我打电话，说你带的衣服不好处理，我刚好在边上的工厂看样，就赶紧过来了。”
　　“呃……”方时觅有点不好意思开口，没想到他只是想借着陆远铮的地方洗一件衣服，竟然要麻烦陆远铮本人亲自跑一趟：“要不你去看看吧。”
　　“我看看，我还没见过什么不好处理的衣服。”陆远铮边嘟囔着边随手翻起那件西装来，他将领口袖口都查看了一遍，直到查看里衬时翻到下摆，才骤然收了声：“这……这？”
　　陆远铮回头，用一种迷茫又不可置信的眼神看向方时觅：“……祁照庭的衣服？”
　　“……是。”方时觅这下知道衣服不好处理绝对是因为衣服主人的问题了：“这么明显吗？”
　　“我家里虽然是做奢侈品经营的，但高级时装定制这种事情，也还是得去品牌那边看样的，但我们基本也只是将客户看中的款式根据尺码改版，最多往上面再加点需求的设计元素，但并不会为客户单开一条设计线。”陆远铮摆摆手：“但祁家就不一样了，他家虽然不涉及这块业务，但他家可是有一条设计产业链的，我听说，祁照庭的衣服，从布料开始就是专供了。”
　　“他……没照顾过你的生意吗？”方时觅有些惊讶：“我记得港城很多公子哥都爱到你这来，还有好多明星的礼服，也是你这出去的吧？”
　　“照顾啊，他那些送客户的配饰，领带袖扣之类的，会到我这定。”陆远铮没觉得有什么问题：“但是他自己的衣服从来没到我这定过，他只穿自家的东西。你看这个布料的织样和上头的绣法，是祁家独有的，那可是有专利的，别人仿不得。”
　　方时觅不懂为什么一个布料的织法也要去申请专利，他虽然混迹在这个圈子里，还是不由得在心里感叹一句，有钱人为了做到独一无二，真是方方面面都下了不少功夫。
　　“那这衣服……”方时觅有些犹豫：“还能洗吗？”
　　“能洗，有什么不能洗，不就是他祁照庭的衣服，怎么就洗不得了。”陆远铮无所谓地喊来了店员，叮嘱了对方几句，对方就将那件西装收走离开了：“但我得问问你，你怎么会有祁照庭的衣服？”
　　“他给我的。”方时觅老实道。
　　陆远铮虽然说的是问句，但语气里却是肯定：“所以说，你昨天说的刚好有事要离开并且载了你一程的朋友，是祁照庭？”
　　方时觅不太擅长说谎，只好承认：“嗯……是的。”
　　“怪不得啊。”陆远铮暗骂一句：“那他送你回家，然后呢？”
　　方时觅一愣：“没有然后了，只是送我回家。”
　　“就这样？”陆远铮不信：“我看你今天气色都变好了，还以为你俩昨天做什么了。”
　　“……你别误会，我和他怎么可能会发生什么。”方时觅被陆远铮说得有些尴尬：“我昨天有点醉了，回家就睡了的，所以今天看起来气色还行。”
　　“怎么不可能，都拿钱砸人了。”陆远铮小声嘟囔了一句，方时觅还没有听清，就听到陆远铮又接上一句：“也够简单粗暴的了。”
　　方时觅没懂陆远铮的意思，只觉告诉他陆远铮口中的“简单粗暴”是形容祁照庭，于是开口问道：“你说什么？”
　　陆远铮没有回答方时觅的问题，顺滑地结合方时觅的话换了个话题：“我说，你知不知道，祁照庭昨晚上压根没出现。”
　　方时觅当然不知道，方时觅是被祁照庭本人送回家的，祁照庭将他送回家后又去了哪里，是回家还是回酒会现场，方时觅显然不得而知。
　　他现在听到陆远铮这么说，面上立马浮现出了明显的惊讶神色，很明显，祁照庭并没有告诉方时觅自己当晚的动线。
　　陆远铮看懂了方时觅的表情，这才真的相信了方时觅说的两人没发生什么的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