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源世之音》流粒

14、山重水复疑无路

　　他们出去后，洞穴就空旷了起来，我们先探查了这周围没有别的陷阱，“【解】术，合攻！”简单的分解术效果并不大，看来这符咒怕是不知被下了几百年。为了省下时间不让人们生疑，我们决定赌一把。
　　“【解】【离】合术，攻！”加上洛樱和华芝的魂斗合力帮忙，石头外面逐渐崩塌剥离，整个洞穴瞬间地动山摇。
　　这石头外面是一层陈旧的香膏，包裹的……是……
　　“啊！！————”刚进来看到这番景象，馥致被吓得摔在地上，端云连忙把她紧紧搂在怀中。幸得占星之人得学人骨构造，不然看到此刻的棺墩，我定晕阙过去。阵法耗损心力，我和华芝都瘫坐在地上。
　　“音夜，华芝姑娘，你们怎么都瘫坐在地上？这……这尸骨，是你们挖出来的吗？”在火光照耀下，端云和溢磷的脸色也微微有些惨白。“学香之人需习医术，幸好我们有心理准备。”华芝反应过来，连忙打圆场。她捡起碎石敲了敲头盖骨，“用香保存骨头的确能起防腐作用，看这骨头一震就碎，怕是也有五十多年了。”
　　“好可怕，到底是谁做出这种残忍的事？”溢磷在思考。
　　“不知道，或是和人结了怨，杀了人，毁尸灭迹，可是为什么这样大费周章的埋在碧梓湖？”我有些不解，在记忆中，鹦鹉洲并没有这样的祭祀仪式？
　　“我，我害怕……快，快……带我走……”馥致脸色惨白，看样子已被吓得不轻。“音夜，我看馥致怕是惊吓过度，我先送她去医馆。溢磷，留在这里保护女眷，我马上派人来接你们。”话未说完，端云将快昏死过去的馥致拦腰一抱，乘舟离去。
　　我出去看天，“若天黑之前我们能离开这，说不定还有线索。”“此话怎讲？”“夜间湿露重，我们没有工具，怕这尸骨保存不当，日后想要知道真相更加困难。重要的是，我们已经三个时辰未进食，再这样下去，怕是没有体力撑到端云的船来。”我小心翻看着，这种松香里掺入了魔桑，而且是毒性极强的离魔桑，不可能在人间出现……只可能是人为导致，可见鹦鹉洲的确与浮界有关。
　　我小心翼翼的用盒子装好刮下来的香料，此时传来华芝的密音，“音夜，这块香石下埋了箱子，我伸手去拿，却被弹开，有猫腻。”“你觉得会是什么？”“应该是反弹术，下咒的人功力不浅。”
　　我和华芝对了个眼色，华芝悄无声息地溜到溢磷身后，点了他的昏睡穴。“这位小公子，就委屈你睡一会了。人类的身体啊，绝对承受不了魔桑。啧，看我这功夫，以后对浮界生厌了，来人间开个医馆看样子也不错啊啊，”华芝打趣着。
　　看着已经变蓝的天色，我忽地想起律师长那副古老的星图手册，如果我没有猜错……“【离】散、【冥】即，破！”古老的符阵一启动，箱子便有了回应。“歌门果然是深藏不露啊，律师长的弟子啊，总是能解决奇奇怪怪的问题。我以后可要多多向你讨教！”华芝顾不上厚厚的尘土，将箱子里的东西一一取出。
　　这是……衣冠冢……
　　“你看，鞋子里藏有大量的魔桑，凡人一旦接触，轻则神志不清，重的……这是个死局，凡人是解不开的。”“所以，这是留给我们的。”“没猜错的话，是栾游。”华芝狠狠地吐出两个字。“从鹿前开始，到现在，只要罂粟或魔桑一出现，必是鸡犬不宁，而这些，都与栾游脱不了关系。”“是，所有账，一起算。”
　　我翻看着衣冠冢，摸到一枚玉簪。
　　“我们不妨，借人间的力量，来找他们吧。”

　　洛樱带着箱子里的东西回了浮界，溢磷就醒了来，“怎么……这么晚了？我睡了多久？怎么会睡过去了？”“你是被箱子的怪气味呛晕的，我们确实大意了。”我拿出从衣冠冢里翻出来的册子，“我们找到了这个，但是我们都没看懂。说不定这上面的是密文，记载了很多见不得人的秘密，所以这个人才被灭口的。”他拿起来仔细端详，然后慎重地放到了自己的背囊里。
　　“两位姑娘势单力薄，还请不要卷进这个阴谋里。这事，我会报给大人，无名尸，官府得管。”要的就是你们管呢，只要有人能看懂这上面的星图，我们可就省大功夫了，我暗想。
　　“趁船家还没来，我们进这个山洞看看吧。既有衣冠冢，说不定还有别的线索。”“好，我跟你们一同去。跟紧我。”他拍拍身上的尘土，走在前头。
　　我和华芝相视一笑。在耗费大量力量还要保护自己的恶劣环境下，能有个人间男子挺身而出相护，倒是我们始料未及了。也许，对人间的偏见，以此为契机修正一些吧？
　　洞内走进约八丈，有个分岔路口，“左边这条路看起来能绕到另一边。音夜，你和溢磷走右边，如果见不到，我们原理返回，在这里集合。”华芝暗暗用【探】术看了路况，并无危险，便加速走入黑暗。
　　我扯过溢磷的衣袖，细细感受着脚下的石子路。光滑结实，定是铺好的做工。走着走着便到了绝路，“一路走来，感觉像是有意为之。这墙，怕也是个障眼法？”溢磷一个琅跄，下意识扶着墙。不想这一敲，墙便倒了下来！
　　我忙拉手，他却扯着我向下摔去！结果便是……他在石板上摔得满身酸疼，而我掉到河里湿的满身狼藉。天色已黑，我放大听觉感受周围，小河的尽头应是一个瀑布，如此看来我们便是在山崖上……想不到这碧梓湖下竟然有如此广阔的天地。
　　“怎么办，你浑身都湿透了。”他看着我，无不担心的说，“这寒冬你受凉了可不行，我去找找有没有人家，你在这里等我，别乱走！”说罢他跑向闪烁着火光的那一路。
　　趁着他走远，我脱下外衣，用【焰】术微微弄干，可内衣物还没来得及，溢磷就回来了，我连忙慌乱地塞好衣服。“刚刚许是我晃了神，这山林附近没有人家。只得先想法子生火，将你的衣物弄干吧。”

　　看着他手忙脚乱的样子，我笑了出来，“无妨，我先去找找有没有水源和果子，还是得充饥呀。”
　　我趁着他未有空闲赶紧走到瀑布边。如此，下面才是绝景——
　　瀑布倾泻而下，在下川形成了一个池子，而池子又有一下川，形成池山连绵。而在这狭窄的峭壁间，奇迹般的建起一座亭落。若说用于赏玩，未免也太陡峭了些，若说是隐居，该是有多神通广大的力量，能将建材运上如此诡异的地形？
　　我忽然想到了什么……坟冢，前有衣冠，这该不会是真的……但现在单凭我一人之力，无法得知这其中的奥秘。我悻悻而归，此时巨大的火已升了起来，与此极不相称的，是在那上蹿下跳的书生。
　　我忙过去给他擦汗，“你看看，脸也顾不上擦，都是炭……”我忽的停住了。
　　我从未如此近距离看着溢磷，以至于也丝毫未发觉我已在他的怀中，他转过来看我，四目相对，此时，好像有什么不同了。在火光中，我看着溢磷，心里有种莫名躁动的东西。
　　他忽然捧着我的脸，我吓了一跳。他的手那么温暖，眼神也是，我被这个想法羞红了脸，浑身都发烫起来，“音夜，你果真是发烧了，快将衣服脱下，我想你弄干。”说罢他便动手来解我的衣服。我一下转过身去，“别！……我自己来。”
　　他也反应了过来，“我，我，音夜，对不起，我是太急了，失礼了。”说罢他转过身去，脱下他的外衣，“你，你先穿着这个吧。我再找些吃的，病着的人不能饿着。”他便跑开了。
　　我披上他的衣物，衣服里还有他的体温，此时我坐在火堆前，丝毫忘记了要用火焰术这回事，脑子里，全是他火光里的侧脸。
　　甄音夜，你别做梦了。他是凡人，你是占星师，你们不会有结果的。父亲大人和母亲爱的那么辛苦，你不知道吗？更何况，你们只是普通朋友，人间这段缘分，迟早要告别……呵，你又何尝不是卓可娘？！
　　我正这样昏昏沉沉的想着，闻到了溢磷用树叶做成水碗，被火烧焦的味道，“音夜，你怎么样？”啊，我是在做梦吗？过往的种种历历在目，在浮界的辛苦修炼，姐姐，我的家族，师长，歌门，铃门，离无……一连串的事情浮现出来，我累极了，丝毫没有力气，刚想说话，却往旁边一倒，倒在了那个温暖的怀中，“不怕，有我在，音夜，你会好起来的。”
　　“不怕，有我在，缘溪，你会好起来的。”躺在父亲大人怀中也是这般温暖
　　我是不是，不必如此逞强？
　　就一会……让我做回那个，软弱的缘溪吧……

　　待我清醒一些时，发现我被放在竹林的石头上，看着溢磷在山洞的峭壁边上铺着草席。此时传来了华芝的密音，“音夜，你还好吗？……我知道你现在很虚弱，但你一定要记得，人间，不是我们可以留恋的地方。这个男人虽然很好，却不是你的命，我们都是浮界的人，你还要回到古国，你知道会是什么后果的。”
　　“是，我们身上有回命转咒，我们逃不出这两个地方。”
　　“……罢了。我会上去等卓府的船只，委屈你今夜在此。音夜，你保重。”

　　音夜，你真的要动心吗？这个男人，你不了解，他只是和男子不同，若是日后发现他与马凌生便无二样……你还要喜欢他吗？
　　我看着他，心里除了欢喜，竟没有其他。
　　忽的我明白了，这是专为我设的，情劫。

　　如果是离无的部署，让我遇到溢磷，便是要经历这个情劫，那么，她只是想要绊住我而已吗……我正努力地想着，忽的被拦腰抱起，“音夜，你太瘦了，这样怎么能将生计撑起来？”我躺在他的怀中，亲自感受到他身体里的温暖，额头顶着他的下巴，感受到他的汗水，看样子，确有一劫。
　　我知道华芝能读到我心里所想，但我也无可奈何。华芝，如果你有幸喜欢一个男子，你会明白的，他不仅仅是个人，他还是你的家。
　　“音夜，你怎烧得如此厉害？真是让人着急，公子的船再不来，怕是等到天亮，那你该多难受啊？”他拿着我的帕子，帮我擦着脸上的汗。我伏在他膝头，虽然火光模糊，但不害怕。

　　第二日还未睁开眼，便感到额头一阵清凉，闻起来像是昂贵的散热草药。不对，我猛地直起身来。
　　马家？
　　华芝和馥致都趴在桌上打盹，我口燥得很，想下床倒水喝，没走几步路就被一件衣服裹住，似是皮毛，“夜里凉，起身也不穿件厚衣服，”我回头，是马凌生？
　　“你怎么会在这里？”他皱了眉，叹了口气，“看来真是病的不轻……这是我的宅子。你回床上躺着吧，我去找医师。”他急冲冲的冲出门去，吹进来的夜里凉风惊醒了馥致，“……音夜？音夜！你醒了！快，快回床上躺着，可别再受凉了……水，水是吗？我来……”我只得安分的躺回床上，馥致的咋呼吵醒了华芝，“音夜，醒了？可有好些？”
　　我听着之前发生的事情，“端云刚带我到医馆，不知怎的，风声传到马家耳里，马公子不论如何都要跟我们来，忙着带各路工匠这才耽误了时辰。昨晚刚进洞穴之后便先救下华芝姐姐。听她说你们掉下山洞，他硬是派了无数家丁将那个洞口凿开，终于在峭壁下发现你……”馥致闪烁了眼神，“你和溢磷依偎在一起的场景。”
　　“他倒是大度，看着你病得不省人事先带你去医馆治疗了，”华芝意味深长的看我，“不过徐公子他可是丝毫不管呢，要不是卓公子和馥致在，怕他早就被冻死了。”这小人，该不会……
　　华芝伸手压下我的膝头，“没事，只是风寒。卓公子刚过来了一趟。有事的是你。”我掀开被子，“回香甄坊，那里才是我们的家。”
　　我被她们摸着，好不容易踉踉跄跄地走到客厅，“你们在做什么？”
　　迎面撞上了马凌生和医师。我走到马凌生前面，就算没有说话的力气，也不能把自己放到如此危险的境地。“我要回家，这里不是我的家，我要回家！”
　　“这里，现在，以后，都是你的家。”他的语调不冷不热。
　　“凭什么？”
　　“……凭，我心悦你。”他伸手将我揽入怀中，托起我的脸。
　　一个冰冷，极具侵略性的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