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伴花开》晓理渔

4、第 4 章

　　自那天在校园里与韩荟“相遇”后，薛益每次站在讲台上时总是会时不时的留意台下——特别是最后那几排。他还默默期盼着幻想着她还会再次出现。
　　每到课间休息时，他不停地拨弄着手机，想发微信给那个人，却又犹豫不知道说什么好。一次次陷入信息编辑了又删掉的纠结中。
　　后来有几次他下定了决心鼓足勇气发出消息后，得到的回复简洁到他不知道又该如何继续下去。
　　其实，那几天韩荟所在的外文学院恰巧在举办国际学术交流研讨会，她被安排负责接待外宾，忙得都顾不得休息。
　　每次在他来信息时她也尽所能的及时回复，只不过有时回复的过于言简意赅了些。
　　有那么几个刹那——在她忙碌之后倍感疲惫时差点就主动起来了，因为她自小以来受到父亲的影响——喜欢的就要努力追求。然而，她毕竟是女孩子，天性中懂得要矜持,毕竟也才刚认识。
　　还有就是她在考虑他是不是就是自己想要找的那样的人，相比她之前认识的那些男孩，他不管是在相貌、衣着还是在职业以及出身上并没有多少优势。
　　唯独让她倍加喜欢的一点就是和他在一起时的那种莫名的踏实和自信感，这是和其他相处过的男孩子里从未有过的。
　　一想到他那耿直木讷的模样，再一想到他站在讲台上那彬彬儒雅又不失自信的模样，真是让她备感好奇和期待。
　　两个彼此想靠近的心犹如河两岸的小船，因没有风帆和船桨，暂时原地飘荡。
　　后来，还是王烨看出来了。
　　那几天，跟王烨在一起时的薛益谈不上魂不守舍，但也明显是心不在焉，神态阴沉。王烨一开始以为他是工作劳累所致，就没太在意，却没想到他一连多天都无精打采，再加上他被发现后有所掩饰的样子，王烨沉思了片刻，似乎明白了。
　　好人做到底，牵线牵到尾。
　　王烨寻思着怎么能让他们尽快拉近关系，又不显得刻意。
　　没两天，工作时的王烨偶然听到有个同事最近一反常态经常跑去某高校图书馆借书进修。再细听，王烨才知道对于这位同事来说，借书只是手段，目的是他想接近他们公司前台新来的那个实习的小姑娘，而这个姑娘还是这位同事的小学妹。近水楼台先得月，同事创造机会主动搭讪，在一次中午下班后看到她不是在休息而是抱着考研的书本在看，他就上前问了几句，一聊才发现她是个有上进心又有追求的女孩。再加上她长得正符合自己的理想，他就开始付出实际行动，想尽一切办法接近目标。当他得知还没毕业的小学妹一有空就去母校的图书馆时，他就感觉到机会来了。
　　“对啊，我可以借口让韩荟帮我从学校里借几本书啊。然后再让她送到我那，他们不就有见面机会了嘛。”王烨对于自己想到这个方法很是满意。那天他心情大好，为此特意请了几个同事吃饭，包括那个有意借书上进的同事。
　　第二天晚上韩荟就把王烨想借的书送到了他那。其实，那些书薛益就能帮他搞定，韩荟对此心里清楚，她也明白王烨费这么大周折的用意。正好，她也忙完了，就出去见见老朋友。

　　韩荟来到王烨的公寓把书本放下就这里瞅瞅那里看看，连连赞不绝口，那神情像是参观理想家园。
　　是的，她早就想拥有一套像这样两居室的属于自己的独立空间。
　　“你可以自己独立出去住啊，反正又没有严格要求教师必须住教职宿舍。”王烨告诉她。
　　“我妈不允许，”韩荟抱怨道，“她说我要不就住在学校，要不就回家住。不允许一个人单独住在外面。”
　　“你可以偷偷的呀，她又不能天天去你那查岗。”
　　“不，”韩荟撇了撇嘴，“你可想错了。我妈她还真的能干的出来。有几回我和同事外出吃饭看电影很晚才回去，正巧她去了我那。看我宿舍没人，她差点就把我电话打爆了。”
　　聊了一会，王烨看时间差不多了就叫上韩荟跟他走。
　　韩荟问他去哪，他说就到下一层。
　　韩荟知道那里是谁的公寓，她想到那人时神情羞怯起来。
　　王烨怕她不好意思，就装作没看见。
　　到了楼下，王烨按了两次门铃都没人给他开门。尴尬、无奈之下，他输入密码自己开。
　　一开门，扑鼻的饭菜香。
　　“菜炒好了吗？”王烨冲厨房里喊道。
　　“还好意思问，你不是说给我搭把手的吗？”厨房里的人头也没回，怨气起来，“怎么一转眼就没影了，以后你自己做吧。”
　　“我不是去接客人的吗？”
　　“哼，你就不能找个更靠谱的理由吗？”薛益边说边用锅铲敲了敲锅边。
　　“你快进来啊，”王烨没搭理他，面对着门口说道，“不用换鞋。”
　　薛益闻声探出头瞅着王烨，他以为王烨又无聊至极故意耍他，因此不屑地笑了笑。让他意外的是这次他失算了，真的有客人，还是贵客。
　　韩荟站在他们刚好能相互看见的地方很大方地对他挥挥手。
　　这下厨房里的人真的是愣住了。
　　半晌他才反应过来，“你，你，”他舌头不利索起来，面红耳赤地说，“欢迎，欢迎。”
　　“老兄，”王烨嗅了嗅，“你在烧什么，糊啦。”
　　薛益也闻到了，他惊讶一声，转身迅速欢快地翻炒起来。
　　他万万没想到她会来。他不敢回头看她，只是暗自紧张着欢喜着。
　　王烨让韩荟坐下等吃饭，他回去发个邮件，马上就回来。
　　韩荟感觉自己枯坐着不好，既然来了就搭把手。搭把手的同时还可以说说话摆脱尴尬。
　　她走到厨房门口，“益哥，我帮你搭把手吧。”
　　薛益哪肯让她帮忙，何况厨房里烟熏火燎的，也没多大地方，两个人站里面就没第三个人站的地儿了。
　　之前薛益不知道她要来，所以把菜切的像剁猪菜一样三下五除二就好了。这下她来了，他看着身旁灶台上已经炒好的青椒土豆丝和蒜黄炒蛋，感觉没法端到她面前。剩下的两个菜他重切的重切，慢炒的慢炒，做的分外上心。
　　韩荟退了回来，四处看了看。
　　薛益的公寓与王烨的几乎一样，两室一小厅，一厨一卫。相较楼上王烨那里的冷清，薛益这里倒多了不少烟火气。
　　两个房间的门都开着，一个亮着灯一个没亮。没灯亮的那个房间却比有灯亮的吸引她，只见她下意识地想抬脚走进去，刚迈出一步她一转身朝有灯亮地房间走去。她在心里斥责自己在想什么呢。是啊，她在想什么呢，她自己也不知道。
　　有灯亮的那间是书房，不大的书房里两边立着有两个有两米高的书柜，书柜上摆满了书。
　　韩荟顺着靠近门口的书架边看是什么书边往里走。鲁迅全集、老舍全集、沈从文全集等等。她还刻意抹了下书册封面。没什么灰尘。她淡淡一笑。
　　她几乎把书柜上的书扫了个遍才来到窗户边的书桌前。
　　这时，踏实沉静的书卷气息早已平复了她的心绪。她专注又好奇的看着桌面。
　　书桌两侧杂乱的堆着两摞差不多半尺高的书本和纸张，只有中间才能看到桌面，她仔细一看，是一些最新出版的学术报刊，还有他写的手稿纸张，字体硬朗、好看。
　　她伸手想整理一番，但是她想到了她的父亲。
　　她记得以前父亲书房里的书桌基本上一年三百多六十五天都是乱糟糟的，但是她母亲从来没有收拾过，她母亲当时一脸嫌弃地告诉过她，某人说那是乱中有序。因此她每次进她父亲的书房里时也从来不敢贸然收拾桌面。
　　然而，最近几年，不知不觉中，她一连好几回发现父亲书桌上的书本开始变得整齐划一起来。她好奇地问父亲什么原因，父亲说，“形象，要注意形象。”活了半辈子的人开始特别注重这些形象了，她好奇又不解。
　　厨房里热火朝天的声音依旧不绝于耳，她心想眼前的纷乱对书主人来说也是乱中有序吧。
　　她更好奇的是他会何时也能整齐划一起来。她笑着，期待着。她弯下腰仔细翻看着眼前的书本和纸张。
　　这时，在厨房里忙乎的人看她进了书房好久没有出来，不知道她在干嘛。
　　他悄悄地走到厨房门口，歪着头一眼就见到她一边撩起垂直而下的秀发一边在翻看着书本。
　　看到这一刻的如果是王烨，他定会掏出手机，让魅丽的瞬间成永恒，只可惜在看的人不是他。
　　薛益愣了片刻后想到自己的书桌上乱糟糟的不由得脸红起来。
　　“怎么办？”他寻思着。
　　他盖上锅盖，调小火，然后洗了手，又在围裙上擦了擦，转身找了个干净的杯子，倒了杯水端进去。
　　“不好意思，桌面太乱啦。”他抱歉起来。他想把杯子放在桌上，但是找不到合适的地方。
　　“没事，”韩荟从他手里接过水杯，见他要收拾桌面，赶忙说，“我爸的书桌以前也是这样，他说书桌的主人心中自有序。你也是吗？益哥。”
　　薛益愣了下，把手缩了回来，他没想到她还知道他所想。
　　他傻愣愣地挠了挠头，咧嘴笑着以示回应。

　　回到厨房里继续翻炒的薛益，双手僵持，浮想联翩。
　　每过一会，他就会向书房里瞄上几眼，每多瞄一眼他就多一分联想多一分欢喜。
　　渐渐的，书房里的人在他脑海里已经不是刚认的异性了，而就是这房间的女主人。
　　等了那么久，似乎终于等到了。
　　望着眼前的菜，韩荟激动地说，“益哥，你这厨艺跟谁学的？”
　　“没谁，自己练的。”
　　“这么厉害。”
　　“都是被逼的。小的时候父母忙，我和妹妹经常是在家里饿着肚子等他们回来，但是有时爸妈加班回来太晚了。妹妹小，经受不住饿，我就自己动手做起来，那时我才和灶台差不多高，就踩在板凳上做饭。常年累月的做起来就会了。”
　　“哇，你真是太牛了。你妹妹比你小几岁？”
　　“小四岁。光顾着说话了，你菜呀。”

　　“你这几天很忙是吧？”开车送韩荟回去的路上薛益还是忍不住地问了。先前吃饭时他就想问但是一直没敢开口。
　　韩荟听出了他的心声，这话似乎也正问出了她的心声。她知道了他内心的渴望，只是没想到他这么笨，不，是笨的要命。
　　“别提了，这几天天天不是接待，就是开会。累得要死。还有几个学生不听话，逃课，作业也不能按时上交，操心。”韩荟还故意舒展肩膀，仿佛还没休息过来。
　　薛益这下放心了，他知道她是因为有事太忙才那样回复他，而不是对他没兴趣没好感。
　　他看了眼她，轻松地笑了笑。他倍感轻松又信心倍增。
　　韩荟接着问他是怎么搞定班里那些还处在青春叛逆期的孩子的。
　　薛益脑瓜一转，讲起了自己刚开始授课时的经历。
　　故事一开始，时间就不再漫长。

　　到了目的地薛益还滔滔没完，而身旁的人要下车了，他脑海里突然是一片失落。
　　身旁的人似乎还没有听够，觉得路途再有个这样的来回就好了。
　　不过，来日方长，她洒脱的与他再见。
　　送完韩荟，刚到公寓的薛益直奔十六楼，他开了门后三步并作两步地走进王烨的书房。
　　王烨抬头见进来的人是一脸没有掩饰的喜色，他不用想就知道达到了他的预期。
　　“送回去啦？”王烨故作惊讶地问。
　　薛益把车钥匙往桌面上一放，只轻快地嗯了声。他开始努力掩饰自己的心情。
　　“老兄，你今晚和以前有些不一样。”王烨开始揶揄他起来。
　　“什么？是——吗？”
　　“感觉你今晚容光焕发，帅得很。”
　　薛益抿嘴咬着嘴唇，低下头，不好意思起来，但是他突然又不笑了，觉得王烨不全是在夸他，走为上策。
　　“你忙吧。走啦。”
　　“韩荟下次什么时候过来？”王烨追问道。
　　薛益像是想到了什么，惊呀了声。“我忘记邀请她改天再过来了。你说我这猪脑子。”他说着自己拍了自己脑门一下。
　　王烨摇头起来。
　　“还笑，都怪你，要不是你吃了两口饭就走，我也不至于会食不甘味，忘东忘西。”
　　“哎，”王烨伸了下懒腰，“我想成人之美，没想到出力不讨好。哎~”
　　薛益听出话里有话。他仔细回想王烨今晚的举动，恍然之间明白了今晚一切都是王烨的安排。是他领悟力太差竟然没有看出来也没有想到。
　　“老王，你，你饿不饿，要不要我在给你做点吃的。”薛益讨好地问。
　　“咦，”王烨抚摸下肚子，“你别说，你一说我还真有些饿了。”
　　“好，你等着。”薛益说着就消失在书房门口。
　　王烨会心一笑，乐人所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