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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 5 章 ...

  •   王烨这样直接把韩荟约到薛益的公寓,无形中把她与薛益之间的距离拉近了一大截。
      薛益开始了从未有过的紧张、兴奋,又心潮澎湃的生活起来。
      自此他每天忙完手头的工作后又有了新的奔头——时常打开微信朋友圈看看那个人有没有新动态。有新动态的话他会立马点个赞或是评论两句。假如微信没有新动态,他还会看看她的微博(他的微博已经荒废了好多年)。
      这样的举动放在以前的话,他自己都不敢想象。生活有了新常态,他有些不适应,但是又乐此不疲。
      薛益注意到韩荟的朋友圈并没有设置时间可见权限。这一点倒跟他一样。
      韩荟的朋友圈里基本上全是工作的动态和美食图片,薛益没有翻看到那几年里与王烨有关的照片等。
      他想也许是她删掉或者隐藏了吧。既然她和自己一样都在顾及王烨的感受,有所选择。那又何必再去旧事重提呢。
      薛益还是想错了。
      韩荟是隐藏了那段往事不假,但是这么多年过去了,当年的疑惑仍旧在她心底,然而,就在她与王烨再次相遇后,那沉寂已久的困惑渐渐浮上她的心头。
      王烨那时的不辞而别,韩荟是好多天后遇到了孤身一人的项子娟时才知晓。
      那时她忽然发现有段时间没有碰到她的烨哥和娟姐了,感觉有些不寻常,就刻意去找他们。
      当她追问她娟姐王烨为何突然离去时,回答她的只有她娟姐那黯然神伤的模样。
      她心中的困惑和怅然若失一时难以言说,不仅仅是因为一对好友的闹翻,也是因为那个突然离去的人把她最近以来一直怀揣的幻想和希望也一并带走了。
      现实的突变让她恍然间真切的感受到了生活的戏剧性。
      她没有想到以往天天形影不离的一对情侣真会突然间分道扬镳。
      爱与恨似乎真的就是一瞬间的事。
      后来过了一段时间,她仍然抱着一丝幻想联系王烨,但是还是联系不上他。
      她不知道王烨到底遭遇了什么才要这么决绝的离开。更气愤的是他为何不告诉她一声,难道他俩的友情那么不足挂齿?
      ——直到前段时间,他们时隔多年后再次相遇。她仍然直率地问王烨当年怎么连声招呼都不打就走了。
      王烨先向她道了歉,然后说是自己当年太年轻,太冲动了。
      就这样,一言了之。
      韩荟看他不愿诉说但是眼神是坦诚的,也就没再追问。
      何况这是陈年旧事,也不是一时半会就能说得清楚的,再着,他们已经重逢,往事不急于重提。
      与王烨重遇后,过去的那段岁月也一并在韩荟的记忆中渐渐复活起来。
      她时常找出了那时的照片来感叹岁月,感叹那时的无忧无虑,感叹那时的岁月漫漫。
      近来随着她频繁与薛益见面后,有那么几个霎那,她恍然间觉得薛益应该就是当年王烨答应要介绍给她认识的男孩。
      她为此特意向王烨求证,王烨感觉有这么回事,又似乎记不明晰。在这欲言又止、摸棱两可的言语中,韩荟却铁定的确认了自己的直觉。
      她打心底感激王烨,不管王烨是在重拾承诺还是恰巧为之。
      她回想着当年那一对让她无比羡慕的情侣,还有他们三人在一起时的快乐时光,不由得感叹岁月无常,天意难测。
      但是她又相信人定胜天。那是她觉得自己应该为王烨做些什么后才有的信念。
      因为她又凭着自己的直觉,察觉出她的烨哥回来是想追寻着什么,至于具体是什么,那只能是他内心深藏着的、曾经给他温存、伤痛、又执怀不忘的——
      她知道要想帮上王烨,首先要知道当年发生了什么。
      既然薛益还与王烨一直联络着,那他肯定知道王烨的过去,之前碍于才刚认识,她不好追问那段陈年旧事。
      她想着等和薛益再相熟一点时,一定要问清当年的事情。哪知道人算不如天算。那是不久后薛益买了车——第一次开车去她学校找她的那天。他们走在校园里聊着聊着就不轻易间聊到了那段往事。
      韩荟也没多想,脱口而出问薛益知不知道项子娟。
      薛益瞬间像遭了一阵闷雷轰击,呆板地说,“哦,以前认识。”
      聊天的气氛如坐过山车,瞬间俯冲而下。
      眼见他脸上突然失了笑容,韩荟知道自己已经触碰了敏感地带。
      也许他和自己一样,对当年的事都不甚清楚,尽管他和王烨很熟。
      她追悔莫及,干嘛操之过急,提那些不相干的事情啊。为了挽救尴尬的气氛,她脑瓜一转,突然挽着薛益的胳膊,说他们去看电影吧。
      这举动对薛益来说犹如晴天霹雳,他还没搞清状况就被挽着他的人拽走了。
      这才认识多久啊,就开始拉拉扯扯啦。

      周末电影院里人潮拥挤。他俩挑选了会后异口同声地说要不就看《妈阁是座城》吧(其他的都不想看),只不过最近场次的好位置已经被定完。他们不愿等太久,只好选了较偏的位置。
      薛益抱歉说他要是来时在手机上提前选定就好了。
      韩荟笑着说没关系,坐哪儿都一样。
      望着眼前密密麻麻的人群,薛益颇为紧张,浑身冒汗,手里的电影票都被汗啧浸湿了却不自知。
      他更想不起来自己上次去电影院看电影是多久以前的事了。
      站在身旁的韩荟一边吃着爆米花,一边拨弄着手机。
      看着韩荟安然自在的样子,薛益不由得心生羡慕。这时,他张口问道,“韩荟同学,你经常到这家电影院看电影吗?”
      韩荟抬头望着他,她嘴里含着爆米花,突然噗嗤一笑,接着边嚼着嘴里的爆米花边说,“是啊,这家电影院距离我们学校最近,步行大概也就十几分钟的路程,这也是这边大学城里最好的一家。”
      薛益看韩荟似乎是在嘲笑他,有些难为情地噢了声。
      “你没来过?”韩荟问他。
      他摇了摇头。
      韩荟收起手机问他,“你们学校那边的大学城好像也有家大型的电影院吧,我记得之前还去看过电影。”
      “没错。”薛益说。
      薛益自然清楚他们学校附近不远的商业区里也有家电影院。只不过,他还是在刚读研那会和同学一起去看过一次电影,后来再也没有去过。电影院在几楼,他现在都记不清。
      “益哥,你也经常去那里看电影吧。”韩荟随口却又有目的地问了一句。
      哪知道薛益竟然毫不犹豫地说,“好久没去过了。”
      “真的?”韩荟小心追问了句。
      薛益的脸颊刷地一下红了。好在不是在室外,旁人看不清。
      他生怕她觉得他是个没有业余生活、没趣的人。他没想到韩荟竟然不信他,因此略微有点失落。但是,转念再一想,他们彼此还都不甚了解,这样问话也情有可原。
      他微笑着说,“一个人还是在家里看电影比较划算。”
      韩荟听后又是噗嗤一笑,她知道了。
      “益哥,你怎么不吃爆米花呀。你又不胖,别怕甜食呀。”她说着把爆米花桶递到薛益面前。
      薛益嘴里早就在吞口水了,只是不好意思吃。这下机会来了,他伸手捏了个爆米花出来,小心翼翼地填进嘴里。
      真甜。他暗自嘀咕道。
      这时韩荟见薛益身后不远处的座椅空了,她蹭地一下飞奔过去。
      然而这时薛益正又要拿爆米花吃,手还没有伸到桶里,桶没了。
      桶没了不要紧,怎么人也瞬间消失了。
      他愣了下后转身望去。
      韩荟正向他招手。
      他舒了口气,在身旁外人异样的目光注视下他紧张又羞怯地走了过去。
      韩荟身旁坐着一个怀里抱着爆米花桶大约十一二岁的男孩,这男孩见走过来的大哥哥跟身旁的姐姐说话时比他见到女孩时还羞涩。他为了鼓励大哥哥,就站起来把座椅主动让给了大哥哥。
      薛益哪敢坐下,这不是以大欺小嘛。
      可是男孩伸出食指勾了勾。
      薛益明白他是有话要说,就倾身下去。
      男孩果真在薛益耳边说了什么,具体说了什么从薛益霎时羞红的脸上就大概知道了。
      韩荟见他那样,也猜出个八九分。她笑着瞅着男孩,心里在念叨着,“个小淘气鬼。”
      男孩起身坐在了邻座他妈妈的腿上。
      薛益还是有些不好意思地坐了下来。他坐下来看了眼身旁的男孩,男孩还对他挤了下眼。
      他抬眼又看到男孩的妈妈对他和韩荟略有歉意地笑了笑。
      韩荟把座椅朝薛益身旁挪了挪紧挨着他,“这家电影院的爆米花味道不错,就是价格贵了些。”
      她把爆米花桶往薛益身旁递过去。
      薛益倒是没有留意到这家爆米花有多贵,先前扫码付款时他看也没看。
      韩荟见他不答话,沉思着,以为他是在心疼钱。
      “益哥,以后我们经常来这看电影吃爆米花怎么样?”
      恰巧这时,薛益被嘴里爆米花的甜腻呛得想咳嗽,他原本就有慢性咽喉炎,听到这话时他正憋忍着,憋得一脸绛紫。
      韩荟一开始还以为他是被吓到了,但是他的反应已经超出了被惊吓到的程度。
      韩荟握着他的胳膊问他怎么了,没事吧。
      薛益自觉很失态,摆手说没事,没事。接着,他跑进了卫生间。
      他接了一捧自来水漱口,又洗了把脸。他抬头望见镜子里的自己,自己是怎么了,怎么这么丢人。
      身旁进进出出很多人,他没有多少闲心思考和瞎琢磨。
      做出改变是不易的,但是,不改变更是痛苦。他在心里这样告诫自己。

      “不好意思,刚才喉咙不舒服。”薛益回到座位后对韩荟说道。
      韩荟先前一直在反思着,是自己太小人之心了,还是他不如自己所期。
      然而薛益接下来的一句话让她自惭形愧。“我有咽喉炎,有时吃到太甜或太辣的东西,喉咙就不舒服。”
      韩荟一时不知道如何是好,就连忙道歉说对不起。
      薛益苦笑着告诉她,是他自己嘴馋,好吃甜。
      “你原来也欢吃甜食啊。”韩荟惊讶一语。
      薛益自我嘲解的嘿嘿一笑,“你没听说过甜可以中和苦嘛。”他刚说完这句话,就有些后悔,他知道不能再顺着话题说下去了。
      “有故事的人。”韩荟边嚼着嘴里的爆米花,边奉上一句。
      就在她看着薛益还想说什么时,那边检票口开始提醒他们马上要检票了。
      薛益闻声站了起来,拿起爆米花桶对韩荟说,“走吧”。
      电影一结束,薛益站起来发现影厅里已经没有多少人了。这部偏文艺的电影,也没什么笑点,似乎并不符合一般大众的审美需求。
      薛益也觉得剧情没有什么好回味的,就问韩荟有没有看过原著。
      韩荟说没有。
      薛益又问她知不知道原著作者是严歌苓。
      韩荟说知道,还说读过她的其他著作,比如《少女小渔》、《小姨多鹤》、《第九个寡妇》、《芳华》等。她说完转口问薛益有没有读过。
      薛益也说读过但是没她读的多,他只反复看了两三本。
      韩荟听了来了兴致,追问他最喜欢哪部、书里哪个人物等。
      就这样,他们走着聊着。
      后来,他们突然都没话说时,两人对望了眼,相视而笑。
      那天,薛益体验到了这几年来从未有过的快乐。在他开车回去的路上,脸上的笑靥就像车灯一样不曾停息过。
      以往所有的苦楚,所有的坚忍在他的神貌上再也寻不出一丝一毫。
      他是一个善于思考的人,他知道今天的快乐来之不易,除了感谢自己的努力外,还要感谢王烨。没有王烨,他也许还会像个苦行僧那样生活下去。

      当他回到公寓,又一次直奔了王烨那里。门被敲了好一会才打开。
      王烨今天兴致不高,开门时对他有气无力地问了句。
      薛益当然是容光焕发的样子,但是他也没有得瑟,很快克制了自己的表情。他看出王烨最近又心事重重起来。他尽管过问不了,但也不能太没有同情心。
      一进屋,醇厚的酒气扑面而来。薛益不由得齉起鼻子,屏住呼吸。
      “这是什么酒啊,味道这么重?”
      王烨没理会。
      薛益自己走到餐桌旁拿起酒瓶看了看。“嗬,你哪来的茅台啊?”
      王烨独自干了杯,还是没说话。
      薛益不尴不尬地坐了下来。
      他眼前餐桌上只见酒却不见一丁点饭菜。这是酒入愁肠啊。
      薛益有些心疼地看着王烨,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样恰到好处的话。
      他眼巴巴地看着王烨在自己眼前一杯又一杯地喝着,他恨自己不能喝酒,又憎自己怎么不会安慰人。
      此情此景,他联想着王烨这几年是怎么过来的,以往那个洒脱不羁的男孩早已与眼前的人貌合神离。
      现在在他面前的只不过是一个苦闷到只能独自喝闷酒的失意青年。
      薛益还是有些担心王烨这样喝下去之后又像上几回那样——半夜趴在马桶上痛苦的呕吐着。
      他想阻止,却又找不到一个好办法,因为他深知王烨的脾性,生怕阻止不成反倒伤了和气。
      这时,他突然想到王烨找他深夜畅谈的那晚。再想到自己当时破天荒地冲破戒律喝了酒——。
      没多会薛益像是想到了什么,他突然拿过酒瓶把王烨的酒杯加得满满的,然后小心翼翼地端到自己的面前。
      这一幕,吸引到了王烨。王烨回过神来,立马伸手按住了薛益的胳膊。“你不能喝酒?”他略带警告地说。
      薛益不愠不怒地看了眼王烨,其实他心里早已偷乐起来,为了不让王烨识破,他继续绷着脸,欲强行拿过酒杯,只可惜王烨把他的胳膊按得死死的,并用另一只手迅捷地把杯子夺了回来。
      酒水在两力相争中洒到了他们的手上,太可惜了。
      “不喝了,”王烨一饮而尽后沉沉地说,“你陪我坐会吧。”他说着也松了手。
      这一语已经剖白了王烨的内心。
      他俩就这样无言、安静、舒适地坐着。
      然而不再喝酒了的王烨只安静了一小会后又躁动起来,他摸索着衣服,找到了解救的烟盒。
      狭小的客厅上空没多会就烟雾笼罩起来,仿佛是那浓稠的思绪飘在他们头顶。
      薛益闻不惯烟味,就悄悄地走到阳台把窗户开大些。
      扑面而来的夜风清爽宜人,他转身想叫王烨来看看夜色时,却不见刚才还坐在那里的人。
      他神经莫名地紧张起来,但是有说话声。
      他边走过来边倾耳细听,原来那人在书房里接电话。
      薛益进了书房,房间里书桌边一灯孤亮,散发着淡淡的橙黄色,气氛显得神秘又安静。
      王烨坐在那里边看着手里的文件,边对着耳边的手机嗯嗯地答话。
      过了会,电话挂掉后,王烨把手里的文件纸往面前的桌面上一甩。
      也许是他酒后用力过猛,导致纸张飘过桌面,沙沙地落在地面上。
      这时已经静悄悄坐下来的薛益看着散落的纸张,又看眼王烨,王烨似乎对眼前的一切视而不见,闭目枯坐着。
      薛益张着嘴想告诉王烨此时的情况,但是他又觉得没必要,就自己过去捡了起来。
      尽管灯光不是很亮,但也不妨碍他看清纸张上写着什么。
      “老王这是——”他站起来刻意压低声音惊讶道。
      王烨还不是很沉醉,见薛益手里拿着的纸张,再看看眼前的桌面,他知道什么被薛益看到了。
      他没说话,呼吸粗缓,也没有表现出什么秘密被人意外发现时那般慌张又愤怒的样子。
      他反而把眼前桌面上那一沓纸往桌对面——薛益面前一推。
      原本还有几张半身悬空的纸张在薛益反应及时下没有跌落一地。
      这时的王烨又点火抽烟,火光下的他的表情仿佛是知晓一切都尘埃落定后那般坦然又倔强。
      薛益把所有纸张全部整理了一番,但是没有放回去。
      纸张上的文字比坐在对面的人更具吸引力。不过,他还是望了王烨一眼,王烨闭着眼睛抽着烟。
      薛益端着还有些厚度的纸张坐了下去,在强烈的好奇心驱使下一目十行起来,越看他的神情越是令人费解。
      薛益迅速翻看着纸张的内容又不时抬头望眼王烨,见王烨神态依旧如故后他才放心地再次低下头。
      原来王烨说的不假,项子娟真的在与他们公司合作。《失心的遗忘》这书名对正在窥视它内部的人来说真是应情应景,无比共鸣。
      薛益没有闲心分析篇章的文笔是清新婉约,还是洒脱不羁。因为他发现字里行间的故事隐约就发生在他身边,而那些主人公就仿佛生活在现实中。
      啊?那不就是他们几个吗?
      薛益想到这时,猛然心头一紧,后背发凉。
      一个对自己过去太过介怀的人,面对过去又要重现于眼前,可想而知他会是何种反应。
      薛益生怕子娟如实原型地写了他。因此他看得更快更投入,也忘了顾及王烨的反应。
      他还是忘了,也是太过在意了。项子娟那么谨慎睿智的人,怎么可能如实写出过去?何况,这也不符合写作常规。
      当他并没有看到子娟如实地写出他时,他放心了。
      渐渐平静下来的他想想自己刚才的状态,也着实羞愧难当。
      文学创作——它源于现实生活不假,但又超越现实。这些是他最懂得的,怎么忘记了呢?
      可叹,可笑。
      薛益算是放心了,只不过,他还是不知道王烨从故事中看出了什么。要遗忘的过去,是要遗忘谁?
      现实的主人公和故事里的主人公已经切磋交流过了,那切磋时碰出的火花是怎样的耀眼,只有王烨自己清楚了。
      失心的遗忘,意思已经很明了了。老王啊,老王。你又何必再——,呃,现实中的主人公竟然睡着了。
      王烨歪头斜脑地坐着睡着了。他那样子有些可怜,有些悲凉。
      薛益站起来,叹了口气,把文件整整齐齐地摆放在书桌上。接着,他绕过书桌,拍拍王烨的胳膊想把睡着的人唤醒。
      王烨酒气熏人,猛然间从沉醉中醒来时像个迷途的羔羊。
      薛益偏着头,好不容易才扶起他,挪步朝卧室走去。
      王烨看着不胖,一扶起来着实沉重。经常健身又爱吃牛肉的人,不能轻易搀扶。
      好不容易把王烨扶到了床上,薛益正想坐在床沿喘口气。没想到这时王烨突然伸手紧抓住他的胳膊,还大喊,“是我错,别走......”
      薛益被吓了一跳,也没敢动,就僵立在那里。
      过了好一会,王烨由大喊变成细细呓语。
      薛益这才敢动了下,看看能不能从王烨的魔抓中挣脱出来。王烨的手像锁链一样铐牢了他的胳膊。他使出吃奶的劲儿才掰开。
      他本想关灯回去,但是又担心王烨半夜醒来呕东吐西。因此他回去简单洗漱后立马就抱着被褥回来,在王烨的卧室里远离王烨床的墙角打地铺。
      灯关后,卧室一片昏暗,但不漆黑,卧室门没关,一睁眼还是能够看到隔壁书房里的灯还在亮着。薛益忘了关。此刻躺下后的他又不想起来,算了,就不关了。
      他哈欠连天,却又翻来覆去睡不着。平时都是先看会书再熄灯,这会他是想看也看不了。
      同一时空的某个人也一样,似乎感知了他的状态,见他久未联系,就主动联络了。
      听到手机响了,薛益摸过来一见是韩荟来的信息不由得欢心一笑,瞬间忘去了周遭。
      韩荟问他在干嘛。他本想实话实说,但是再一想,不能。
      他删繁就简地说自己刚躺在床上准备睡了。
      他发完信息,脑海里莫名地琢磨着王烨和韩荟。
      韩荟今天试问他知不知道子娟,看来他们之前确实有过不少交集。只是交情不是太深罢了,不然王烨这几年也不会跟她没了联络。
      又想到不久前,他第一次见到韩荟还以为她就是当年插足王烨和子娟感情的第三者时,他不由得觉得自己联想力真是太强大。薛益想到这里,转头看了眼不远处熟睡的人。“老王啊,老王。你何时能一吐为快,说出当年的实情啊?”他嘟囔着。这时手机响了声。
      韩荟没说别的只道了句,“晚安,做个好梦”。薛益咧着嘴笑着,也同样发了这样的信息过去。
      他的脑海里还是天马行空着,他想这时躺在不远处的要是韩荟该多好啊。
      更了不得的是,他竟然想到要和她赤身缠绵的场景,内心顿时涌出一股莫名的激流,他赶紧深呼吸,摇头,让自己清醒一点。
      这么多年他“清规戒律”惯了。可是,他毕竟还是个血气正满,身心正常的男孩。
      薛益知道自己随着年岁的增长,对爱的温存和性的体验也是日渐渴望。只不过,他知道在时机不成熟之前,要忍耐罢了。
      “老王,有时候我真的很羡慕你。你虽然现在痛苦着,但是你已经体验过爱是何味。而我,这么多年,一直迷茫着,等待着,等待到最后是什么,我真的不知道。但愿韩荟就是我的终结者。”薛益情绪亢奋,心语不断。
      “老王。我刚才竟然想到那个场景,就是和韩荟那个。你说,我,我是不是喜欢上她了。但是,我们才刚认识诶,还不了解。嗯,她就像一颗糖,我吃了一口后,还想吃。不不,这样比喻不恰当。她就像一束光,一束驱散我内心阴霾已久的光芒。在她的照耀下我开始了不一样的生活,体验到了久违的快乐......”
      “飘风不终朝,骤雨不终日。”这句话用来形容薛益的经历,着实贴切。一切都在苦苦的坚持和上进中看到希望。

      第二天一早,王烨先醒来,眼前的场景吓了他一跳。他惊讶的倒不是自己吐了一地什么的,而是看到薛益睡在墙角。他走过去用脚轻轻地踢了踢薛益。
      薛益睡死了似的,没什么反应。
      王烨就没再继续叫醒薛益,而他自己感觉还有些乏,头还有点痛,就出去喝了杯水回来继续睡。
      当王烨再次醒来时,薛益还没醒。他看时间就快十一点了,他这次没再去叫醒薛益,而是去厨房做吃的了。他胃里空落落的,饿得慌。
      王烨吃了碗面后又回到床上躺着。就在他刚躺下去时,不远处角落里的薛益醒了。
      薛益打着哈欠问他怎么醒这么早。
      王烨只嗯了声。
      “老王,”过了会,薛益伸了个懒腰后问道,“昨晚,我看的那个真的是子娟写的吗?”
      躺在床上的人半响又嗯了声。
      “真没想到,没想到。”薛益立马念叨着,他还想说子娟的文笔更胜当年。但是他还是没说,他是在顾及王烨的感受。
      “老王,说心底话,这么几年,我一直想问你——当年的事。”
      这回躺在床上的人没吱声。
      “算了,就当我没问。”薛益再次伸个懒腰想起身时说道。
      “老兄,对不起。”王烨开口了,但是半晌就这短短一句。
      薛益以为他还是不想说,心中略有失望,但也不怨王烨。
      就在他再次要起身时,王烨继续说道,“我知道你一直很关心我,一直心存疑惑,我都明白。一开始的那两年,我确实不愿提起那些事。但是后来,我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总之很想找个人聊一聊。那时我也特别希望你能问问我。”听王烨说到这里时,薛益突然激动不已,坐了起来,满眼深情地看着他。
      王烨察觉到了,但是他没有看薛益。凭他对薛益的了解,他知道薛益这时是什么表情。“那时你在读博,学业繁重。我也没敢让你分心。就自己反复回顾着,反思着当年的事......”
      听王烨说完,薛益依旧激动又感叹不已。
      那时王烨要是能够像现在这样成熟而又有耐心地说话、倾听子娟的解释,现在也许不至于会成这个样子。
      多少人追悔一生的事情,还不都是因当初太过冲动,不够成熟造成的。
      但是又有几个人能够幸免啊。要是每个人年纪轻轻时遇事稳而不乱,处理得井井有条。那多少人的一生该值得庆贺噢。
      原来引入第三者的不是王烨而是子娟。
      薛益万万没有想到子娟那么温柔、恬静、聪慧的一个女孩子会脚踏两只船。他为王烨感到不值,还回来追她干嘛?还有何好念念不忘的?
      “老王,”薛益突然大声说道,“你——”
      王烨这时也坐了起来,看到薛益是一副欲言又止,神情愠怒的样子,他从床头柜上摸过烟盒,点燃一支深吸了一口,然后倾吐,“老兄,你相信她是那样的人吗?”
      薛益想脱口而出:人心不可测。
      只是他怕伤了王烨的感情,何况王烨的话里已经透露出很明显的信息。“按理说,应该不是。”薛益带着怀疑,模棱两可地说。
      王烨又睁开眼,神容舒展了些,接着也像薛益一样半躺着。“你知道他的家庭是单亲家庭吧?”
      “知道,她家里除了已经出嫁的大姑就只有她的父亲和爷爷奶奶。”
      “你知道她很孝顺吧?”
      薛益点头。
      “你知道她父亲是怎么看待自己女儿的婚姻吗?”
      薛益摇头。
      “这要从子娟的母亲说起。子娟听她奶奶说过她母亲是他们那十里八村出了名的漂亮姑娘,因为长得漂亮所以被太多的小伙惦记着。她母亲之所以愿意嫁给她爸,那是因为她爸当时非常英俊、实诚。但是,后来她母亲生下她半年后就悄无声息地离家出走了。直到十年后她母亲才寄回一封信。确切的说也是遗书。人已将死,才知回头。她母亲在信里说自己当年是被一个路过当地的外地青年骗走的,接着又辗转多地,但是生活一直不如意,想回又回不去。直到十年后的一天她发现自己身体出了问题时才下定决心要联络她那苦命的女儿。她希望子娟的父亲好好教育和保护好他们的女儿。子娟的父亲苦等十年,只等来一封遗书。那十年里很多人要给他说媒,他头点都不点。十年后他更是失望至极,自此一心扑在养育女儿上。极度的爱,终将变成极度的控制欲。他不想女儿跑的太远,因此当子娟大学毕业后,他就命令她县城老家工作。但是子娟有自己的想法,她要留在大城市里。她还想继续求学,她父亲却说学历已经够了不用再继续读书。当他后来知道子娟已经考上研究生时,他就此没给过她一分生活费,以此逼迫她回头是岸。再后来,他又得知自己的女儿恋爱了,而且还找了个外省的男孩。他气愤异常,极力反对,后来就开始找人给他女儿介绍本地的男孩。”王烨说到这里就不说了。似乎感觉已经说的差不多了。
      薛益还在倾耳细听着,哪知道王烨不说了。
      完了?
      他觉得王烨说的太过简洁,有搪塞之意。他好奇王烨是怎么知道这些的,如果是子娟当时告诉王烨的,那薛益觉得这不是什么大事,他们俩情比金坚,完全可以一起面对。最后也不至于会那样。如果是王烨后来才知道的,那也不会也不应该是子娟告诉他的,都已经形同陌路了,再着,子娟写的那些故事里并没有直接或侧面提到这些。
      更重要的是薛益觉得按照子娟当时的情况,她向父亲做出妥协或者被以某种方式绑架了也是有可能的,也情有可原。
      也许后来子娟并不是真的就见异思迁。薛益觉得凭自己对她的了解,她应该不会的。带着这些疑惑薛益又问道,“老王,这些你是什么时候、怎么知道的?”
      王烨点了一支烟后说道,“子娟当年提过,但是我没放在心上,没想到后来真的是——”
      “那你当时,唉,算了。”薛益激动的感叹起来,有些话他想说又不想说,觉得说来已经无意。
      但是,“那你当时应该告诉我的。也许真的是误会。你不好问,她不好说,那我呢,我作为局外人,我相信子娟会告诉我实情的。”他没忍住,说了。
      坐在床上的人没吱声,也没有明显不满的表情,“赶紧去吃饭吧,快凉了。”然后就躺了下去,而且还背身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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