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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伤疤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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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以棠回到酒店,翻来覆去睡不着觉。她从床上坐起来,用力扯右手手腕上的红线。
谢笙先是警惕地环顾四周,没有发现危机才接着看向她:“这么晚了还不睡觉?你明天不上课了?”
乔以棠移动到床边,认真问他:“你的这块石头还有多的吗?”
谢笙:?
这是他第一次身死时万箭穿心刺碎的肋骨,他上哪里找多的?
他往沙发方向走去,边走边阴阳怪气:“就这一块还不够保佑你?”
“不是。”乔以棠没理会他的语气,说起今天发生的事,“我今天回家晚了,12点钟的时候真的在学校看到了一些不该看的东西…”
“我不是跟你说过,晚上12点不要在外面闲逛吗?”谢笙回过头打断她说话,垂眸观察她是否受伤。
“你听我说完!”乔以棠盘坐在床角边,“当时我跟班上一个同学一起的,有一只鬼想要附进她体内,被我拦住了。那只鬼想攻击我来着,结果一看到这块石头,吓得扭头就跑。”
乔以棠咽了口口水,“你这东西真的可以辟邪,我想也送我同学一条。”
看她没事,还有精气神说这么多话,谢笙才平静地坐回沙发上,翘起一条腿,摆出一副自以为很帅实际上确实很帅的姿势,“就这一块儿石头,没有多的。你当我是搞批发的?”
地狱里最大的魔王不是那么好打赢的,乔以棠知道,这种战利品之类的东西本身就具有一定的收藏意义,没有人愿意平白无故地把自己的奖牌送出去,她另辟蹊径道:“或者不要肋骨,手指头、头发丝、眼珠子舌头什么的…能辟邪的东西都可以…”
说完就觉得自己好残忍啊。
谢笙平静地闭上眼,额角的青筋直跳。干脆直接把他杀掉再分尸得了。
“乔以棠。”男人严肃地叫起她名字,“我送你肋骨,是因为你跟我绑了红线,你要是走在大街上被低级邪祟欺负,我会很丢脸的。而不是让你拿去多管闲事,你知道吗?”
明明都没有自保的能力,怎么老是去掺和一些她自己解决不了的麻烦?
她哪有多管闲事?要不是这块肋骨护她,那小鬼也想钻进她的体内作恶,况且学校那么多邪祟,她一天有十六个小时都在学校呆着,之前看不到就还好,现在看到了哪里还能当作若无其事地继续上学?
“可是…”乔以棠准备好好与他理论一番。
“地狱有规定,妖鬼不可以杀人,杀了便一命抵一命。这些小鬼小妖在人间做乱,不过是被人类灵魂的缺口吸引,它们帮人类放大欲望,同时吸收精气壮大自己的修为,是一种双向选择的行为。况且,只有低级的小妖邪才喜欢附在人身上作恶,有点儿修为的都不屑干这些事。”
修为高的妖魔都把人类当作口粮,才不多此一举附身在它们的“食物”身上。
可乔以棠不理解,现在的情况是钟妍手臂上的灵魂就是有缺口,况且人类就是会受伤,灵魂就是会有缺口,世界上哪来这么多完美无瑕的人,可人类凭什么要因此受到妖邪的胁迫?
谢笙继续赞许地说道:“说到底,妖鬼固然不是好东西,可人类要是个个跟你一样拥有洁白无瑕的灵魂,这些晦气东西自然也进不了身。”
乔以棠满腔反驳的话语堵在喉咙里,硬生生地咽了下去。她脸颊微红,微微低头,看吧,就知道谢笙喜欢她是有原因的。
她将长发别在耳后,清了清嗓子,换了语气,温柔地说:“知道你很喜欢我,既然肋骨没有多的,你跟我说说还有什么其他可以辟邪的东西?”
谢笙沉默片刻,指着她手腕上的长命锦,“神明自会保佑他们的信徒,御神殿的长命锦就不错。”
毕竟是天神赐福,可以挡住一些贪生怕死的小邪祟。
乔以棠看向手腕,她现在是有魔王和神明的双重保险,自然是不怕邪祟附身,钟妍却两手空空,得赶紧送她一条,她眼神坚定道:“我周末就去求一个!”
“你去求什么?”谢笙皱眉,“这个东西得自己求才管用。”
也是,只有心诚之人,才能得到神明庇佑。
“谢谢你啊!那你回去吧!我要睡了,晚安。”
得到了答案,乔以棠终于可以安心睡觉了。
谢笙坐在沙发上,表情一滞:“…你找我来就只是为了说这个?”
“那不然呢?”她盖完被子才想起来没有关灯,又准备起身关灯。“慢走不送。”
谢笙有股说不上来的情绪:“睡你的吧!”
离开时,还贴心的把灯关掉。
黑夜里,乔以棠睁着大眼睛,她又情不自禁摸向领口里的肋骨。
因为红线的原因才送她的,
是不是代表着,等他们的红线解开,就要把这块石头还回去了?
*
谢笙没好气地离开,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何心情如此郁闷。更神奇的是,这种“郁闷”的情绪,好像千百年来都少有过。
果然,像他这种高深莫测的恶魔不能和人类结缘太深,否则都会被人类影响,变得情绪化。
他回来没多久,就发现有人进了城堡。
妖魔的占有欲很强,特别具有领地意识,谢笙这种级别的更是极端,平日里他最讨厌的就是有人不经同意闯入他的地盘。
他走到二楼露台向下眺望,果然花园里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白无常自来熟地进入城堡里,来到花园最深处,蹲在花田边欣赏角落盛开的魔王花,月色下,魔王花散发着暗紫色的光泽,犹如一只张牙舞爪的妖魔。
这花一般看似神秘美丽,实则身怀剧毒,稍微碰到便会溃烂五脏六腑,常常生长在地狱深处,而谢笙竟然能够把它养在人间,也是稀奇。白无常素日与妖魔打交道,所谓面由心生,每只妖魔脾性不同,长相也不同,光是看着满园恶煞般的魔王花,就能猜到养它们的主人是个什么样的人。
这花开得如此繁盛,想必主人也是一个口蜜腹剑、冷酷无情、铁石心肠又残忍狂暴的人…
正当他吐槽得欢快,抬头就看到魔王花主人猩红的眼眸。
果然啊果然,几百年不见,这位大魔王还是这般凶神恶煞的模样。
他笑容满面,站起身来朝二楼挥手,“嗨,大魔王,好久不见。”
四目相对的瞬间,他想起初见谢笙的那天。
谢笙是不死之身。
一般来讲,不归地狱管辖的妖魔,地狱判官从来不多看一眼,毕竟光是本职工作内需要管理的妖魔,都快折磨得他们想辞职。
九百年前,这位不速之客碾碎自己的心脏,跳入重溟之中,魔像就这样水灵灵地来到地狱大门前。他双眸赤红,肤白胜雪,衣冠楚楚,却伴随着满身邪恶,他站在地狱门口,大呼自己在人间杀了人,要自首,自愿接受地狱的历练。阴律判官硬是加班加点核对了整整十遍命簿,最后低声下气求他离开。
他的命不属于地狱,甚至不属于六界,地狱的权限太小,关不住这尊大魔头。
谢笙听后生气不已,闯进地狱大闹一番,他不仅掀了判官的桌子,还只身前往地狱最深处,把里面关押的绝世妖魔杀了个干净。
这么大的事情,谢笙心想,总该抓我了吧?
谢笙自觉站在判官面前“领罚”,不想阴律判官直接跪下给他磕了三个响头:“太好了!!根据阴律,妖魔的关押时间是有限的,到达时间就要将他们遣放出去,而那些妖魔都是作恶多端、屡教不改的孽种,眼看着关押时间将至,放它们出去又是残害人间,我就夜不能寐,深恶痛绝!这下好了,您把它们全杀了,它们就无法继续作恶了,您可真是人间的守护神,未雨绸缪地替人间挡下大祸啦!”
谢笙抓住他的领子,一字一句强调道:“我,在你的地盘上闹事,你不抓我?”
谁要是敢在他地盘撒野,他非得亲手捻死不可。
判官想了想:“要不您再多杀点儿?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当没看到?”最好是把地狱最深处的那些妖魔豆沙了。
判官盘算着,等清点完牢笼,黑白无常又可以多抓点儿孤魂野鬼回来。
业绩这不就有了嘛!
谢笙没话说,气得拂手离去。
阴律判官携众鬼差替他送行:“大魔王,有空常来啊~”
而跪在角落的白无常抬头记住了这个张狂的魔,发誓自己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经此一闹,谢笙大魔王的名号在地狱彻底打响。
“你来做什么?”谢笙的语气算不上礼貌。
白无常眯笑着眼:“是这样的,最近地狱不安分,好几只妖魔都逃出来了,我想这事儿您早已知道。”
“就是九百年前被您误伤的牛头马面也跟着逃了出来…恰好他是由我负责…”
谢笙对这只“牛头马面”的印象不深,白无常提醒他:“您在杀夜叉的时候,剑气外露,不小心在他脸上划了一条、一长条口子,这魔物把皮相看得要紧得很,您毁他容的这件事儿,他记了整整九百年…”
谢笙:…
“啊,还有这事儿?”
那确实是他不仗义在先。当时他一心求死,杀的净是些魔气浓郁的妖魔,心想你们不杀死我,那我就杀死你们,没考虑杀这位牛头马面兄应该是没把他修为放在眼里。
白无常见他想了起来,继续道:“您离开地狱之后,牛头马面立志要寻您报仇,这九百年来他潜心修炼,已经是同等级别中最强的魔物啦!所以…我是来给您通风报信的,这几日小心点好,如果您有他的行踪,务必告诉我,我派人接他回去。”
“暂时没有。”谢笙直起身,一副送客的姿态。
“好嘞!”白无常通知到位,也打算离开。他踱了两步,又返回来,
“对了,如果您遇到他,还请您高抬贵手不要杀掉他,他在地狱里违规太多次,我是要带他回去受罚的。”
谢笙挥挥手,低头沉思。
难怪他总觉得最近安州市不太安分,
原来是有人在寻他报仇。
*
临近高考,高三生的考前焦虑症越发严重。
先是优柔寡断,又想先复习数学,又想先复习英语,最后六张卷子排在桌上,掷骰子决定复习顺序。
再是坐立不安,死磕一道题,发挥钻研精神;充分利用碎片时间学习,走路在背书,吃饭在背书,连上厕所也在背书。
最后是心烦意乱,模拟考不敢下笔,考完不敢查成绩,查完成绩不知从哪儿开始学习。
于是又进行上述循环。
乔以棠多少受到了些环境的影响,变得勤奋刻苦起来,不过她做事向来喜欢提前规划,每天的复习进度做到心中有数,冲刺阶段也能够有条不紊地进行。
除学习外,她还有另一件更担心的事情。
钟妍的伤口绝非她看到的那么简单,那么深的一条沟壑,一定藏着什么秘密。
贸然询问别人的家事不礼貌,她只好先跟她打好关系,再旁敲侧击。
不到半个月江富柏就把食堂吃腻了,决定短暂结束与江岳桥的冷战,他主动提出需求,让保姆每天给他送吃的来,谈判的原话是:
“大不了我饿死我自己。我看您心不心疼。”
横竖江岳桥也不是想饿到他,就是想规范一下他的行为和思想,到了高三,学生压力大,家长压力也大,许多家长都会为孩子单独准备营养餐送来,这在学校也不算是“搞特殊”,江岳桥最终妥协答应。
这场谈判江富柏完胜,他一连开心了好几天,连走路都是飘的。
两人没再同框,校园恋爱的谣传很快断更,渐渐地,没有人再提起这段八卦,取而代之的是“学校闹鬼”的传闻。
“凌晨走在路上,如果身后有人叫你的名字,一定不要回头,因为那很有可能是黑白无常来索命的….”
事情的起因是前不久兢兢业业的校卫大爷忽然请病假回家,新来的年轻保安在巡逻的时候说是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东西,要闹辞职。
校门口的保安亭仅仅只空了半天,就有学生发现事情的不对劲,又不到半天的时间,安城高中晚上“闹鬼”的传言登上了校园话题榜第一。
高三生本来学习压力就大,每天还学得那么晚才能回家,也常常调侃起“闹鬼传闻”来苦中作乐,不过爱踢球的学生真的发现了异常,每次放学离开的时候足球都收好放在角落,第二天到校就看见足球散落在了足球场上。这一现象,直接坐实了“闹鬼传闻”的真实情况。
乔以棠叫住钟妍,问她要不要去一起去食堂吃晚饭。
钟妍的眼神从手里的小册子移向她,点了点头。
高三生哪里有休息时间?路上,钟妍一直在讨论题,乔以棠附和着,忍不住朝钟妍手臂上看去,但钟妍穿着外套,看不到皮肤上的伤疤。
她跟钟妍说:“安州市有一座御神殿,里面供奉了各路神明,据说能求所有想求的事情。我之前去的时候,看到好多高考生都去求取学业,你有时间也去求一个签,让神明保佑保佑你吧!”
钟妍表情一顿,迟疑道:“你太迷信了。”
“哈哈,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嘛!”乔以棠继续忽悠,“说不定你的虔心就打动了某个心软的神明了呢?”
钟妍不自然地握紧衣袖,“若真有神明,世界上就不会有穷苦的人了。”
话虽如此,乔以棠收回笑容,朝远处望去:“说不定,你的神明就在路上。”
钟妍就当乔以棠是在安慰自己,人只能自己救自己,没有人能带她逃离困境。她深呼一口气,转移了话题:“是不是高考完后,我们就自由了啊。”
越是临近高考,她越是想寻找高考的意义。老师总说,高考决定命运,可现实中,人的命运从出生那一刻就注定了。
有时候她觉得,家庭就是个牢笼,学校也是个牢笼,周围的环境都囚禁着她,她的反抗与呐喊毫无意义。
乔以棠想了想,认真回答她:
“自由?自由与高考无关啊,只有你觉得你自由的时候,你才会真正自由。”
一阵沉默,乔以棠忽然对她说:“听说过学校‘闹鬼’的传言了吗?我觉得不是空穴来风,世界容纳得下很多人,自然容纳得下很多鬼,据说晚上12点是邪祟作乱的黄金时间,学校怨气重,稍不留意就会撞到鬼,门卫大叔不就撞鬼回老家了吗?以后放学我们尽量早点回家,不要在学校逗留了吧!”
“闹鬼传闻”确实闹得人心惶惶,钟妍点头答应,她不自然地抚摸右手小臂,不知道是伤口愈合期还是什么其他原因,这几日手臂酸痛得很。
那天周末,钟妍在家写作业,忽然想起乔以棠的忠告,鬼使神差地跑去御神殿许了一个愿望。
不是关于家庭的,也不是关于学习的,她向神明许愿,愿神明保佑她前行无惧、一往无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