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数山》白兰的鱼

6、小学

　　剧里欢声笑语，剧外气氛凝滞，毕峰忐忑不安，一动不动仿佛隐身。毕胜鼻哼一声，“这么不想跟你爸爸在一块儿，连一个字儿都蹦不出来，老子养你干嘛吃的？”说着用脚朝她的小腿蹬了一下。
　　毕峰眼泪在眼眶里打着旋儿，抱着胳膊一声不吭，指甲用力掐住软肉警告自己不可以哭出来。门外有了动静，“毕峰，你们电影看完了么，后来主角怎么样了？”人还没进里屋，豆腐就迫不及待的喊道。
　　“又来了，乖宝贝。”毕胜坐起身，笑着招呼豆腐，一进来发现气氛不对豆腐乖乖坐在床边，边回应毕胜的搭话边瞟向旁边缩在角落的人。
　　毕峰不敢搭话，怕一出声就暴漏她一点也不平静，不然会招来更多的“风暴”。电视里播着片尾曲，悦耳的音符里突兀夹杂了“噗”的一声，毕峰扶额，对某人的“松弛感”佩服的五体投地。
　　“够响的，大儿子今儿晚上吃的什么好吃的啊！”毕胜心情好的逗他。
　　“没吃啥，哈哈，不好意思啊。”豆腐挠头傻笑，俩人没聊几句或许豆腐也觉得尴尬就马上回家了。
　　毕峰讨厌那双看见个男孩儿就热情得恨不能是自己亲生的儿子一样渴望的眼睛。她不懂奶奶和爸爸为什么更喜欢男孩，如果有下辈子，自己也试试成为男孩，那样的生活到底是种什么感觉？
　　思绪回笼，毕峰躺在床上瞥到外面阳光正好，天气也慢慢暖和起来了，突然想出去走走。
　　毕峰锁上门转身走进一个胡同，满墙的爬山虎又经历一次“起死回生”，绿意盎然，更加生机勃勃。
　　脚底下的砖石小路向前蜿蜒看不到尽头，还没有上学时，她和琳琳天天穿梭在这样的胡同里，嬉戏打闹，玩得乐此不疲。腊八节时，在小钢盆里装些红枣花生什么的，俩人敲着盆沿，摇头晃脑边嘴里喊着“来点米，来点面儿…”边挨家挨户地敲门，在这个节日里，街坊邻居都有默契的配合。
　　在一处玩腻了，俩人会转头忘记大人们不要乱跑的嘱咐到处探险。只不过碰到那件事以后俩人就老实多了，那天，俩人站在拐角合计去走一条陌生的胡同，空气里飘来饭香，应景般肚子也咕噜噜地叫，毕峰想回家了。琳琳看到了什么，兴奋招呼她过去。铁栅栏的大门掩不住满园春色，花坛里种着鲜艳夺目的鸡冠花，隔着有些距离，俩人扒着铁门看得抓心挠肝，恨不得穿过锁着的大门去抚摸那团团锦簇。时间不早了俩人恋恋不舍的回家了，敲定明天再来。
　　转天二人直奔那院子，花儿依旧开得灿烂，不同的是大门敞开，像是敞开怀抱欢迎她们近距离观赏。正当俩人犹豫不决时，屋里走出一位面目慈祥的老爷爷看出了她们的心思般邀请二人进来看花。毕峰和琳琳互相对了眼神慢慢走进了院子，果然，花离近了美得更加震撼，她俩激动地讨论哪一朵花更漂亮。耳边听到老爷爷念叨自己腿脚不好站累了不如一起进屋坐坐聊聊天，她们不假思索的跟着进了屋子。
　　屋子是三间屋子的平房，东屋和西屋都关着门，中间是间很宽敞的客厅，摆放的家具不多，显得空荡荡的。靠着墙边停着一辆三轮车特别显眼，走近了看一个大木盆用厚棉布盖着，有一角是掀开的露出颗颗饱满的乌豆，煮熟的老蚕豆是美味的下酒菜也是小孩子们喜欢的零嘴儿。俩人没出息地咽了咽口水。
　　“没事儿，想吃就拿，这是今天没卖完的。”老爷爷笑道。
　　妈妈从小就嘱咐毕峰不要在别人家随便吃东西，别让人觉得没出息，实在想吃回家妈妈会买给她。她还记着，所以拒绝了，琳琳要去拿看她拒绝搓了搓手不好意思的笑道：“我还不饿，也不吃了。”
　　他们聊着的时候，来了个和她们看着差不多大年纪的女孩子，径直走向老爷爷说想买糖吃，老爷爷痛快掏出五毛钱让她先去东屋坐着，笑呵呵对毕峰她俩说这是邻居的孩子，经常到他这里玩儿。说着也让她俩进东屋一起再聊聊天。毕峰心里觉得不对劲拉着琳琳说要走了，老爷爷说完她们以后常来后没再管她们，进了东屋随手带上了门，截断了外面好奇的视线。
　　走在回去的路上，琳琳说：“明天还来吗？”
　　毕峰心里觉得哪里不太对，但又说不出来“不知道，再说吧。”
　　小孩子总是懵懂又天真，过了几天后，琳琳提议再去看花，毕峰没抵住她的再三央求，定好了是最后一次才去。俩人在铁门外站着，门是虚掩着的，可谁也没说进去看。
　　老爷爷从窗子里看到了她俩，招手让她们进来，屋里很暗看不清他的表情，看俩人没动作，过一会儿屋门开了，老头猥琐地站那儿摆弄着裤带。
　　他进一步，她们退一步。
　　见没办法把她们哄骗过来，老头索性解开裤带，边笑得瘆人边一瘸一拐地朝她们跑过来，毕峰和琳琳顿时吓得尖叫转身就跑，俩人头也不回地跑到距离最近的琳琳家才敢停下，累得上气不接下气。
　　俩人这时才感到后怕，商量着要不要告诉家里人，可一开始也是她们先不听话走远的，想到刚才恐怖的场景，最后这成了只有俩人知道的秘密。
　　这件事过后，毕峰连续好几天做噩梦，梦到那粗糙皲裂的手朝她伸来，她拼命地跑，可怎么加速也跑不快。每当快要沾上衣领，她都会来个急转弯，这样就又可以拖延一会儿。有次前面是悬崖无路可逃了，眼看要被抓住，她奋不顾身往下一跃。
　　这失重感太真实了，啊，屁股好痛！眼前黑乎乎的，这是崖底么？她伸手摸索，摸到了海绵床垫，原来是她从床上摔了下来。
　　她心有余悸，摸摸自己的头自言自语，“抚撸毛，吓不着…”这动静好像并没有惊醒其他人，于是便灰溜溜地趴上床继续睡觉。
　　毕峰边走边想，当时真的惊险！一些被忽略的细节最后差点儿酿成大祸，直到现在，她也再没去过那条小巷。话说，好久没碰到过她了……小时候两家住得近，她和琳琳一样大，俩人自然而然成了朋友。
　　琳琳妈妈是家里的老大，性格泼辣，自打搬过来和周围邻居吵了不少架，她看上去就一副不好惹的样子。阿姨去缝纫厂里上班偶尔会带着琳琳，厂长有一个小儿子，琳琳和他很熟。毕峰去找琳琳有时会碰到他，毕竟他们仨是同龄人，也能玩到一块去。毕峰觉得阿姨并不喜欢她，面对自己时大多时候没有好脸色，面对那个厂长儿子又喜笑颜开。
　　她们的友谊并没长久，那天，琳琳带毕峰去工厂找男孩玩儿，三个人在一个屋里玩到傍晚各回各家。吃完晚饭，阿姨带着琳琳风风火火地走进毕峰家里，张口就骂毕峰手脚不干净，从小就不学好……惹得周围邻居都出来看热闹，毕峰一脸懵，妈妈触发了护崽本能马上向前争论，两家吵得不可开交。大人吵架时，毕峰被姐姐带走，并不清楚后来怎么样了。睡前听完妈妈说的，才了解到事情的来龙去脉，白天三人待的屋子里放的现金没了。厂长联系了阿姨，在逼问琳琳有没有拿钱的时候，琳琳说好像看到毕峰打开了一个柜子。阿姨因此盖棺定论了，带着厂长杀了过来。由于场面闹的太大，有人报警了，警察稳定局面，梳理过程，询问琳琳时，她吓哭了改口说自己什么也不知道。最终由于金额不大，且没有证据，事情不了了之。妈妈是相信毕峰的，也告诉她以后再也不要和琳琳来往了。
　　以前亲密的伙伴变得形同陌路，毕峰难过了好一阵儿，她不明白琳琳为什么会冤枉自己，但无论出于何种原因，毕峰都不想和她做朋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