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数山》白兰的鱼

5、小学

　　原本还在旁边吃瓜的毕峰看到英语老师进来，心一下子提起来。他手轻扶了下眼镜，面带微笑地说：“好了，都安静一下，同学们没忘记老师上节课说的话吧。刚才看大家都这么有活力，想必做好准备了，只有十分钟时间，那我们话不多说开始吧，”他扫视了一圈，指向毕峰那边的方向，“呃，从最左边这两列开始，有没有哪位同学主动上台背诵呢？”
　　其他的同学都朝着指的方向看过去，毕峰顿感“鸭梨山大”，低下头和大小姐互相用眼神示意对方先上。看大家迟迟没有动作，老师又温柔说到：“同学们不要害羞啊，我们时间有限，没有人主动我们就跳过这两列了”。
　　眼看老师眼神要移开这里，大小姐举手脱口而出，“老师，毕峰要上台背诵！”说着还一把薅起她，低声道：“加油，你不是准备了么，你可以的！”
　　没想到突然有这么一出的毕峰大脑霎时一片空白，稀里糊涂也不记得老师说了什么在一片掌声中走上台去。面向全班同学即使都是熟悉的面孔还是紧张得无法呼吸，上台这么紧张的时候还是在上次，她不幸被数学老师选中上台背诵九九乘法表，她紧紧攥着袖子快速背诵，“…二三得六，仨仨得九！”惹得哄堂大笑…
　　耳边传来一道声音，“别害怕，开始吧。”毕峰停止了计算上次的心理阴影面积，在老师重复一遍规则的时间里拼命回想昨天背的东西，看到他回头示意，毕峰便开口背诵，虽中间有停顿但也算顺利通过了。大家热烈的掌声让她惊喜，老师评价道：“掌声很多可以得A+，但口语流畅度还需提高，老师相信你可以做得更好，这次给你A，继续努力！”
　　毕峰晕乎乎地走回座位，心跳怦怦直跳，摸摸脸还有些烫，没注意同桌紧接着也自告奋勇的上台背诵，她还在平复心情没专心听，知道大小姐得了A+回来，她整个人神采奕奕，脸蛋红润嘴角高高翘起。毕峰了解她有这个实力，小声说了句恭喜。台上背诵结束了，老师说：“说了让你们勇敢一点！只有十分钟，机会是留给有准备的人，刚才得奖的同学下课别忘了去我办公室。”
　　第一次感觉上课的时间过得这么快，下课毕峰和同桌搭伴跟在老师屁股后面进了办公室，看着他从抽屉里取出贴纸，上面各种精美的图案看得俩人眼花缭乱，大小姐手疾眼快指向一张正在手舞足蹈的米老鼠贴纸，“我要这个！”啊，好好看！毕峰也想要，视线在纸上来回地寻找，然后兴奋地指着一个吃着棒棒糖的唐老鸭贴纸说：“老师，我想要这个！”
　　看着这场景英语老师内心觉得有点好笑，忍不住低笑并善意提醒道：“毕峰，A是没办法自己挑的哦！”说着取下一个小船模样的贴纸故意逗她，“老师看这个也不错，给你。”
　　旁边的大小姐也凑过来，“嗖”地取走了她挑中的“唐老鸭”贴纸，惊喜地说：“哎呀，这个也好可爱！”于是毕峰在心里哭的更大声了。
　　俩人挑完便回去了，大小姐喜不自胜，快步的向前走。毕胜在后面闷闷不乐，即使老师给她的另外两张贴纸也很可爱。回到教室，大小姐身边挤满了人争着看贴纸，她漫不经心地摆在桌面上，眼角有藏不住的小骄傲。
　　毕峰被堵在过道上，有几个人发现她手里也有贴纸，好奇地看了看又把头扭了回去，铃声终于驱散了人群，毕峰珍惜的把贴纸粘到铅笔盒盖儿的里面，轻轻地抚摸贴纸边角，默默的对自己说，已经不错了，下次我一定要拿A+。
　　周末在家毕峰还是一个人，她是个不会主动去找朋友玩的性格，从前都是豆腐拿着各种有趣的玩意儿和她分享，闲不下来跟个小陀螺一样，不停叽叽喳喳。俩人刚成为朋友的时候，毕峰把他当小弟一样看待，虽然豆腐只小了一岁，但在自己眼里他就是流着鼻涕的小屁孩儿。毕峰一年级才刚学自行车，家人轮番上阵，有人在后面扶着，连着教了几天她也没学会骑车。豆腐来时正好看到毕峰骑得歪歪扭扭，重心不稳摔了个屁股蹲儿，毕母在旁边一脸无奈。他慢悠悠走过去轻飘飘说了句，“你原来还不会骑车啊，我早就学会了。”
　　什么？！毕峰的胜负欲一下被激起，噌地站了起来，“我不信，你骑上去试试！”
　　“好啊。”豆腐扶起一旁的自行车游刃有余地骑上去绕着毕峰兜起了大圈儿，“你看，我说了我会吧，要不要我教你？”他停在毕峰身边眨巴着大眼睛笑着说道。
　　毕峰看着他一脸得意的样子，气的冒泡儿，妈妈在旁边还不停地夸奖他。
　　“不用你教，你看着，我也会骑！”她把车扯过来，不管不顾地骑上车，心里只想着不能输给那小子，直直往前冲。妈妈在后面高兴地拍手，大声说：“学会了，终于学会了！！”
　　她也惊讶自己莫名其妙的学会了骑车。只能说豆腐深藏功与名，古往今来，激将法诚不欺我。
　　豆腐喜欢到处跑，知道毕峰不爱出门也不强迫，他朋友很多，有时也拉着毕峰一起玩。学校里有班级活动，毕峰往往避之不及，。豆腐朋友大多是男孩子，被拉着跟一大帮男生玩蹦蹦床，拍纸片，弹弹珠时毕峰总是兴致缺缺，之后再有群体游戏就拒绝了。开始豆腐还担心她自己会不开心，后来发现她真的喜欢安静呆着就没在问过了。
　　有次，豆腐神神秘秘的要拉着毕峰去一个地方，也不告诉她去哪干什么，中途看毕峰非要走才说一起去看电影。在巷子里七拐八拐走进了一家院子。
　　“张伯轩，我们来了！”豆腐大喊。
　　毕峰和闷葫芦同时傻了，他俩都不知道豆腐的另一个朋友是彼此，毕峰惊讶豆腐的交友圈都涉足到自己的班级了，另一位惊讶豆腐什时候跟在班里有些沉默的同学玩到一起的。从那以后，三个人倒是经常凑在一块儿，写作业，看电影。每回走那个胡同，隔壁邻居老人看到她和豆腐都一脸慈祥，笑呵呵地说：“又来找伯轩玩啊。”豆腐长得讨喜，笑着应答。毕峰则在一旁隐身。
　　豆腐是三人帮的粘合剂，没有豆腐，另外两个相处总有些尴尬，在班里更是“不熟”。闷葫芦家里有DVD，三个人看电影很方便，有说有笑，有次中途豆腐家里有事被叫回家了，俩人直接冷场。电影才放到一半，毕峰内心纠结。抱着现在走就怂了的想法继续坐着看，等电影播完俩人也没怎么交流。外面天暗了下来了，闷葫芦妈妈让她留下吃饭，毕峰以回家太晚家里人不放心为由礼貌拒绝，然后她点头，“确实不安全，外面天也有点黑了，伯轩你送小姑娘回家！”
　　刚想拒绝，闷葫芦拿起她的书包就往外走，对她说：“走吧，我送你。”毕峰连忙告别后跟上。胡同里乌漆麻黑，只有拐角处有暖黄的路灯，俩人并肩往前走，毕峰觉得尴尬，没话找话：“今天数学卷子最后一道题太难了是吧，我都没做。”
　　“还行。”
　　毕峰看不到他什么表情，只呵呵两声应和。
　　走到下一个路灯就到家旁边了，毕峰转身对他说送到这儿就行，让他回去小心点儿。在昏黄的光线里，泛红的耳尖无处可藏，他应了声就扭头跑了。
　　毕峰心里蓦地觉得，张伯轩其实挺好相处的，就是不善表达，是个闷葫芦！
　　这样想着毕峰走进家里，这是个出租屋，外面客厅是妈妈理发的场所，里屋是住的地方。小小的床仅容得下三人，毕峰一进去就看到毕胜面色坨红，大大咧咧的躺在床上看电视。
　　“爸，我妈呢？”毕峰嗅到了空气里的酒味。
　　“倒垃圾去了。”毕胜眼皮都没抬起来看她一下。
　　毕峰有些不自在，喝完酒的毕胜会变成另一个人。想出去找妈妈怕被骂，她在角落里脱鞋上床，贴着墙趴着看电视，尽量离他远一点儿。虽然不关妈妈姐姐的事儿，但毕峰就是感到莫大的“背叛”，为什么要让自己和他独处，清醒的时候毕胜勉强像个父亲，喝醉了就会发疯。床边墙上还贴着她和毕胜一起画的画，老房子太旧了，墙面斑驳起皮不美观，毕胜决定拿画遮盖一下。宣纸几乎铺满半面墙壁，一条栩栩如生的巨龙在腾云驾雾，四周围绕着画得歪歪扭扭的小蝴蝶。前几天毕胜在画的时候，峰嚷着也要画龙，拗不过便教她怎么画蝴蝶，好在孩子小好糊弄，便有了这幅看起来“不伦不类”的画。只不过“好爸爸”没坚持几天又现了原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