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数山》白兰的鱼

7、小学

　　最近气温回升，阳光有些刺目，毕峰觉得有些晒了，往回家的方向走。进屋后看见了毕胜和姐姐都在，家里三人难得聚齐了。
　　“中午了还不回来，胆子大了啊，就跟你姐学吧”，毕胜帽子还没摘，看样子也是前后脚进屋，“我白养俩儿白眼狼，给你们吃，给你们喝，最后和你妈联合起来一起打我，就该让你们都滚出去喝西北风……”
　　毕荷背对着毕胜坐着，猛翻白眼，明显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心里腹诽，自己在外面不知道受了什么气凭什么找她们撒。
　　“还有你这个姐姐怎么当的，天天看不见人影，不是让你照顾好妹妹吗？”毕胜在厨房抱怨姐姐，“这屋里都没吃的了，去王叔那儿拿两斤饼丝儿，先记账上！”
　　毕峰在水龙头旁接水洗脏了的运动鞋，周一上体育课要穿。
　　“峰儿，去拿饼丝儿。”姐姐扭头吩咐道。
　　“不是让你去么，我还要刷鞋。”
　　“你去不去？别让我数到三，一、二……”
　　于是，毕峰在“淫威”下屈服了。
　　姐妹俩相差七岁，为什么俩人年纪差这么多岁？因为毕胜执着要一个儿子，姐姐是头胎，毕母怀二胎的时候，照顾孩子又做家务，奶奶则天天在外面躲清闲。
　　由于怀孕期间没有做产检，孕妇劳累过度孩子没保住，那时才知道怀的是一个男孩儿。毕胜虽后悔不已但想着夫妻俩年轻还可以再要，之后母子俩长了记性，怀了孕先去医院，女孩儿就流掉，几年过去了，也没盼上男孩。等到怀毕峰的时候，毕母生产前死活不愿意去医院了，不管是男是女她都要这个孩子。
　　奶奶看毕母怀孕期间特别爱吃酸口的，思躇几分就没在催了，反而还破天荒买了核桃回来，势必不能委屈了肚子里的乖孙儿！
　　毕峰是顺产，过程意外的顺利，奶奶年纪大了，便让毕母的姐姐过来伺候。上午毕母刚起床突然涌上一股强烈的排便感，没多想，就取了夜壶方便，然后毕峰就这么“水灵灵”地出来了。奶奶听到动静过来，瞅了一眼，嫌弃地说道：“天老爷，又是个没带把儿的！”转身就走了。
　　大姨家里还有三个孩子要照顾，刚帮毕母生完孩子就被家里老公叫回去了。
　　毕母躺在床上虽感绝望但眼前的琐事让她无暇顾及，大女儿出去玩了，现在房间里安静得落针可闻。孩子呱呱坠地后就没在哭闹，毕母浑身没力气但又担心孩子，伸脚碰了碰，没动静？她瞬间有点着急又试着用了些力气，婴儿不满美梦打扰“哇”地哭了出来。好在没出什么事儿。
　　宝宝不爱哭闹，每天吃了睡，睡了吃。等出了月子毕母便每天带着孩子出门透气。因为生了那么多胎，对产妇身体伤害很大，她自己去了医院做了结孕手术。婆婆大怒，甩下一句话“孩子你自己一个人带，我可帮不了你。”便天天不见踪影。那个年代，人们的观念里没有离婚的意识，“能过就过，不能过就凑合过，大家都是这么过来的。”于是消失了几个月的毕胜回来时，毕母没有说什么，事已至此，生活还得继续。
　　毕胜期待落空，毕母再也生不了孩子了，早就取好的名字只能勉强用上。老毕家在毕荷这一代小辈上取名字上费尽心思。毕胜上面有两个大哥，两家的孩子分别取名为，毕江，毕鹤，毕葶。毕胜大女儿叫毕荷，他们这辈儿的名字合起来是一幅风景秀丽的山水图，除了大哥家儿子，其他孩子都是女孩儿，所以山水画里巍峨耸立的山峰就一直空着，“峰”字是留给自己的儿子的，寓意“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他早就打算好了，唯独没料到最后的孩子还是女娃儿，算了，就这样吧！毕峰名字的寓意—“顶天立地的女汉子”。
　　七岁的差距决定了姐妹俩打闹时，姐姐会取得压倒性胜利。“一二三”的魔咒在妈妈不在身边的时候发挥着100%的威力。
　　“我去还不行！”毕峰扔了手里的刷子起身。
　　“你脾气还不小，甩脸子给谁看……”姐姐的声音消失在背后。
　　这种事她俩儿谁也不愿意去干，姐姐说王叔看在自己是小孩子的份上会少说些难听的话。毕胜的工资估计都不够自己花的，月月入不敷出。毕荷在缝纫坊做学徒，工资也不够支撑姐妹俩生活，每当没生活费了，毕峰都让她俩儿去赊饼丝。
　　毕峰硬着头皮走进店里，“王叔，要两斤饼丝，爸爸说发了工资一起结帐。”
　　“行，没事儿”王叔爽快应答，揉着面手下动作不停，跟周围的人念叨，“孩子妈走了有段时间了，老毕还这么混日子，哎，真是苦了这俩孩子！”
　　在听到更多议论前，毕峰接过王姨递来的袋子道完谢马上走了。
　　吃完午饭，楼里又变得空荡，毕胜临走前对她说：“这个月没发工资，饿了就先赊点饼丝，我最近不回家，盯着你姐别让她出去乱跑。”毕峰把想说的话咽了进去，班主任说中午不愿意回家的同学可以在食堂吃饭，家长同意的，周一把伙食费带过来。毕峰不想中午来回折腾，反正家里也没人，中午随便对付一口就完了。
　　看来是没戏了……
　　周一午休，班里有一半人留下了，班主任把报了名的同学带去了食堂，回来后惊讶的发现班里还留下了不少人，有的同学会带饭到学校中午吃，有的不回家的会在小卖部买点吃的。小卖铺早上会卖大饼夹土豆丝，还可以加煎鸡蛋，炸鸡排，鱼丸之类的，买一份卷饼配上一杯甜甜的八宝粥，毕峰短暂地爱上了上学。有时中午还有剩的会继续卖，所以这不奇怪。
　　翟老师在教室吃自己带的饭，好奇问道“你们都吃的什么饭啊，不回家也不去食堂，食堂的饭不好吃好歹也是口热乎的啊。”
　　“老师，我吃的面包，小卖铺买的。”
　　有同学立马搭腔，其他同学也举起手里的食物纷纷展示。
　　“净吃这些干巴的，待会儿去接点热水喝，这些面包泡面什么的都没营养，你们正是长身体的时候……”
　　班主任又开始唠叨了，毕峰的座位在角落里，此时祈祷没人注意到她，当作早饭的泡面她剩了一半，她表面上轻松地嚼着干泡面，实际眼睛正在观察四周，尽可能放慢速度不让自己太快吃完。好饿啊，再没有人会给她送热腾腾的饺子吃……那回，毕峰早上出门前说中午要写试卷不回来了，中午下课，她还思考待会儿去小卖铺买点什么吃。就听见大小姐说：“毕峰，你妈妈来了！”
　　毕峰还纳闷怎么可能，一回头看到妈妈笑盈盈地走进来，一手拿着杯子，一手拿着保温盒。打开保温盒里面是饺子，居然还带了醋和两瓣蒜，毕峰惊喜又不太好意思地说：“怎么还特意送过来啊，我在学校随便吃点就行。”在学校这么吃实属奢侈。
　　“今天包了一个肉丸儿的饺子，你没吃到多可惜啊！趁热赶紧吃。”妈妈笑着拧着杯子，看到同桌在收拾笔袋，“孩子，你要不回家就和峰儿一起吃，我装了不少饺子够你俩吃的。”
　　“阿姨，我收拾完就走，您坐这儿。”大小姐站起来拉着妈妈坐下，临走前还撂下一句“阿姨，毕峰学习您得多管管她，今天上课老师又说她了。”
　　这妮子瞬间就不可爱了，毕峰睨了她一眼，她吐舌转身走了。
　　毕峰赶紧看妈妈脸色，见她没反应就放下心来继续吃东西。“吃慢点别噎着，喝口这个。”看着妈妈递过来杯子里的白色浓稠液体。这不会是她最讨厌的豆浆吧，怎么办，不想喝。在早点铺里，毕峰只点豆腐脑儿和烧饼，豆浆，油条，馄饨什么的一点也不感兴趣。其他的就算了，妈妈次次都以豆浆有营养为由劝她喝。
　　妈妈看她抗拒的表情，忍着笑卖关子：“是什么你尝尝就知道了！”
　　毕峰见躲不过拿来猛灌一大口，咦？甜甜的，是维维豆奶啊，还是热乎的！
　　想到这儿嘴里瞬间味如嚼蜡，毕峰鼻头一酸，拿起方便面挡住泛红的眼睛，捋直了包装袋口儿，一口把剩下的方便面渣儿吃掉。
　　“同学，待会儿吃完了饭把上次的卷子找出来改改错题，有不会的上来问我，”翟老师说着貌似还瞟了一眼这边，“这次的试卷一点儿也不难，有的同学都没考到80分，平时学习多上点心……”
　　开始了，又开始了，毕峰想着在桌肚里掏了半天，拿出皱巴巴的试卷，上面的79分变得格外刺目，她默默的又把试卷掖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