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数山》白兰的鱼

4、小学

　　认真的学霸遇上摆烂的同桌自然是怎么看都不顺眼，但班里的位置是班主任根据大家的个头儿费心排的。她行事雷厉风行，是学校优秀教师代表，带的每届学生大多成绩优异，学校领导满意，家长也开心，自然不会因学生主观因素调换座位。
　　班主任从三年级开始接手三年一班，会带他们到毕业。毕荷知道妹妹新学期班主任是姓翟的语文老师时，心里默默为毕峰点蜡。毕荷小时候胆大调皮，成绩不仅上不去还和男生打架。那些年为翟老师头上疯长的白发出了不少力。学校没有禁止老师适当“教育”学生的规定，翟老师也不会手下留情。毕荷知道妹妹成绩不好估计也要吃些苦头的，听说人年纪大了，性格也会和善很多，还是希望翟老师不知道自己是她的姐姐吧，免得妹妹的处境雪上加霜。
　　然而美好的祝愿并没有实现，毕峰上一年级的时候就盼望六年级，升三年级就可以离目标更进一步了。毕峰上学那天激动得都不赖床了，妈妈看她这么高兴，认真的给她编了漂亮的小辫子。不知翟老师有备而来还是两姐妹眉眼过于相似，第一堂课是语文，伴随着上课铃响和班级里的喧哗声，翟老师大步流星地走进来把怀里的教案放下，发出“啪嗒”一声。班长反应得最快，立马站直喊道：“起立！”全班迅速站起齐声说：“老师好”。
　　赵老师在讲台上不语，带着眼镜也挡不住锐利的眼神向台下扫射，微微点头示意学生们坐下。气氛变得紧张，大家都不禁挺直脊背，目不斜视的直视前方。若让毕荷看到这般场景，一定感叹：这熟悉的感觉，汗毛都竖起来了，大魔王霸气不减当年啊！（荷鼓掌）氛围烘托的差不多了，翟老师点完名后开了会儿班会，先自我介绍又制定了几条班规后，进入授课环节。安排完大家低声朗读文章下一段情节的时候，赵老师走下讲台，来回踱步。毕峰拿着课本在发呆，突然如芒刺背，有人慢悠悠地在旁边站定，有一束目光停在自己头顶上，她瞬间感到头皮发麻。
　　“毕峰！？”
　　听到自己的名字下意识抬头，“你姐姐是叫毕荷，是吧！”看到毕峰傻乎乎的点头后似笑非笑地说：“我教过你姐。”
　　没等她答复就转身离开了，提高音量边走边说：“希望同学们以后把心思都放在学习上，特别是有些女孩子不要臭美，学习才是你们的唯一出路…”
　　毕峰那时还疑惑翟老师到底是怎么认出来自己是毕荷妹妹的。经过了一学期“爱的教育”，毕峰的成绩比前三名的成绩还稳定。稳坐倒数第二把交椅，给她托底的是性格大大咧咧，活泼开朗的王雪梅。毕峰偶尔还会产生点成绩焦虑，雪梅同学心理素质极其强大，颇有“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西南北风”的魄力。毕峰喜欢她的“大心脏”，俩人“臭味相投”也成为了朋友。
　　其实大小姐早上说的的那番话是事出有因，毕峰是不交作业的惯犯，“作业忘带了，找不到了之类的”是常用的借口，大多时候可以蒙混过关，即使说明天补交，有的老师第二天也就不记得了。翟老师也曾被“迷惑”过，然而这种套路逃不过自己的法眼，有一天逮到了毕峰的小尾巴，势必要让她长长记性。
　　“语文课代表，放学后跟着她去取作业。”翟老师交代完看向毕峰，“你最好是真的忘带了！”
　　放学后，毕峰让豆腐他们先走，和语文课代表一起回家。张伟本人诚实正直，获得了班主任和同学们的信任，是班里的语文课代表兼任纪律委员。在上学期开始，毕峰感觉翟老师似乎过于关注自己，除了上课总被提问，考试拎到离讲台最近的位置，视线还总若有似无的扫向她。毕峰每天过着水深火热的日子，有天翟老师讲课到一半被通知紧急开会，临走前嘱咐张伟，“班级里交头接耳，不遵守班规的人都记在本子上。”
　　那是普通的本子吗，那是死亡笔记啊，毕峰犹如接到圣旨，“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课外书也是“圣贤书”。无论周围多么嘈杂，她脖子僵了也不敢乱动，毕竟一切小动作都会被张伟视为违反纪律，什么回头的，打闹的，聊天的都分门别类地记录下来。翟老师回来后，拿过那满满的一页人名，看的气血上涌，懒得细瞧，问张伟：“你说说遵守纪律的都有谁？”
　　“我和毕峰。”张伟老实回答。
　　“什么，就你俩儿？”她疑惑地看向毕峰，“她一次回头也没有吗？”
　　张伟没出声，但毕峰没有侧头看也能猜到他应该在诚实地点头。
　　这件事过去后，跟随在毕峰身上的视线散去很多。
　　老师也提心吊胆着“脚下的地雷”会爆炸，才发现是个乌龙。没关系，是个乖孩子呀！警报解除，但这孩子成绩差，顺眼了但没有完全顺眼。
　　张伟在前面健步如飞，回头看毕峰在后面磨蹭，一脸思考的样子说：“毕峰，走啊，想什么呢？”
　　“没想什么，我们走吧。”毕峰接话，这位同学的性格估计是不会“通融”的。眼看没办法拖延时间了，快想法子啊，死脑子！
　　“你家在哪啊？”张伟随口一问。
　　家！？，对，怎么把它忘了，毕峰背也不驼了，眉也不皱了，轻松说道：“离这儿不远，你就跟我走吧！”
　　几分钟后，俩人来到目的地，看着紧锁的大门，毕峰挠挠头讪笑道：“看来家里没人，要不你先走吧，我自己在这等着就行，明天我一定记得把作业带上。”
　　张伟想了想，“没事儿，我陪你等吧，应该一会儿就有人回来了。”
　　“那好吧。”
　　半个小时后，看着天色渐暗，张伟逐渐耐心耗尽，还得回家写作业。每天晚上追的动漫六点半就开播了，要在那之前没写完作业的话，妈妈是不允许他打开电视的。内心挣扎片刻，走到毕峰面前，满脸歉意的说：“你一个人在这等可以么，今天作业还挺多的，我…”
　　看他说不下去了，毕峰接话：“没关系的，你先走吧，我一个人没问题。”
　　“真的吗？”少年关切的问，眼里却有了光，“那我走啦？”
　　毕峰心里有些愧疚，用力的点点头。
　　“那作业…”
　　“放心，我明天一定带着。”毕峰向他挥手告别，张伟也摆摆手转身离去。
　　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了胡同拐角处，毕峰终于松了口气，走向了另一个家。奶奶去世后，毕胜把这里的家卖了，妈妈在另一处租房开了个美发店，他们打算把租的房买下拆掉，新盖一栋二层楼房。新房修建中，现在全家四口都挤在那个小出租屋里。毕峰把他领到以前的家是等不到有人来开门的，欺骗了他很不好意思，所以她在心里暗暗发誓，以后要认真的写作业了，而且万幸这次不是派的班长。
　　因为有这个“案底”，在作业方面毕峰成了“失信人员”，大小姐从书包里抽出英语书，边打开书边状似无意地问：“看你昨天英语课上听的还挺认真的，那待会上台的英语口语你准备得怎么样了？”
　　“奥，还行吧，你呢？”毕峰顺手也把下节课的英语书拿出来。
　　“可以啊你，待会儿你得上去展示一下，我背的还不太熟。”大家都清楚大小姐的性子，毕峰才不相信她的鬼话，大小姐从不打没有准备的仗。前排女生听到他俩的对话，回头搭话：“怎么，你们都背啦，谁懂啊身边坐的都是学霸，呜呜。”
　　看她露出哭泣状，毕峰连忙说：“哎，可别把我也算进去了，要上也是学霸上，对不对呀！”毕峰用胳膊肘碰一下大小姐。她不禁扭捏，睨了峰一眼，紧接着看向闷葫芦说：“张伯轩才是学霸！” 那闷葫芦虽不爱说话但也听到了刚才女孩们的讨论，硬巴巴的说：“我对贴纸没兴趣，谁背谁上。”
　　“谁上？”毕峰追问。
　　三双眼睛都看了过来等待回答，张伯轩已觉引火烧身，看到毕峰眼里盛满了笑意，他咬牙切齿地说：“你。”
　　毕峰连忙指向大小姐，“他说你上哎”。
　　前排女生疑惑，“张伯轩你到底说的是谁啊？”
　　他一向不擅长与女生打交道，这时也不知道要说些什么，面颊染上红晕，惹得人更想去逗弄。大小姐中蛊般突然坐起身，越过前排女生的座位欺身逼向张伯轩，吓得他连忙站起来，可后面是一堵墙避无可避，只好面对墙壁“思过”。这一举动惊呆了在场另外两个女生，不仅如此，大小姐还不断缩短距离，问到：“你说到底谁去背，嗯？”尾声语音上扬。
　　天啊，这就是电视剧里的情节啊，毕峰在内心咆哮，杉菜轩你这个死丫头遇上道明寺大小姐，算你有福气。可张伯轩现在只想找个洞钻进去，表情羞愤欲死。对某人投来求救的目光。
　　闷葫芦，你自求多福吧，谁让看上你的是大小姐呢！我真当不了骑士，毕峰心想。
　　张伯轩最后被响起的上课铃拯救了，英语老师走进教室，大小姐心不甘情不愿的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