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遗梦》苌鱼

11、第 11 章

　　在众神官中，赭岚的威望极高。他不仅因为封印云狰的功绩而受到尊敬，更因为他坚定不移的正义感和对于规则的执着追求。
　　晏濯因那个场面对赭岚印象不是很好，淡淡道：“嗯。”
　　周围的神官虽然没见过亓空，但听过亓空的事迹。
　　对他的能力是又惧又怕，聚在一起对着亓空的背影窃窃私语了起来。
　　“我来不得吗？”亓空反问道，声音清冷而平静，好似听不见周围的人对他的指点。
　　亓空在殿内扫了一圈，只在晏濯身上停顿了一下，二人对视一秒，晏濯先避开了视线。
　　“你既然已离开天界多年，今日突然归来，必有其因。你的来意，还望明示。”赭岚的目光从晏濯身上掠过，最终定格在亓空身上。
　　亓空缓缓转身，面向众神官，目光如炬，仿佛能洞察人心：“我的来意，赭岚不知吗？”
　　这句话颇有深意，引得众神官面面相觑，赭岚则攥紧了拳头。
　　云狰的力量，在万年之前的封印之战中，令每一位亲历其境的神皆铭记于心，其威能之怖，犹如深渊凝视，让人心生敬畏。而亓空，自归隐于归茗山后，他的踪迹便如同一抹难以捉摸的云烟，引人遐想，亦引人忧惧。
　　天帝自然无条件相信他的兄长不会做任何伤害天界的事，亓空对苍生庇佑的责任感仿佛与生俱来，曾经赭岚也这样相信着，但亓空从云狰回来后，他身上的气息似乎发生了微妙的变化，远不像之前那般赤诚，反而被一种难以言喻的深沉与复杂所取代。
　　赭岚望着亓空，心中五味杂陈。他深知，亓空的归来绝非偶然背后必然隐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与动机。于是派人监视归茗山至今，只是派出的人上不了山入不了城，对里面的事知之甚少。
　　亓空鲜少出入盛宁城确为事实，除了那位财神上山时他曾出现过，其他时间从没见到过他，不过若亓空有心躲过他们的监视也不无可能。
　　今日述职便是听说他来，所以赭岚才着急上天庭，赭岚猜测能让他出归茗，必是与云狰封印有关。
　　但他不能明说，怕引起三界恐慌。
　　二人无声对峙，亓空也并不打算真的让赭岚说出个所以然，于是自答下去：“不过是许久未见天帝，有些想念罢了。”
　　亓空的话语轻描淡写，却如一颗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激起层层涟漪。众神官闻言，纷纷投来狐疑的目光，显然不信他这简单的说辞，而赭岚，虽然心中早有猜测，但听到亓空如此说，也不免有些意外。
　　此时亓川出现得恰到好处，他从殿内走出，也不知听了多久，走到亓空面前恭敬一拜：“兄长。”
　　众神官见亓川，也纷纷拱手拜见：“天帝陛下。”
　　细看亓川还会发现他眼里闪着泪光，晏濯猜测也许是激动的。
　　上古神就来了这么三位，底下的小神仙们也不敢胡乱言语了，一时间场面有些安静，亓川一挥袖，精致的宴席桌案凭空出现，上面摆满了各式各样的珍馐佳肴与琼浆玉液。
　　一时间，整个大殿内香气四溢：“诸位，今日若无要事再报，便尽情享用佳肴吧。”
　　述职当然不只是为了述职，更是为了联接天界诸位神官，以免百年千年不见生疏了，但天界这么多神官，除了熟稔的几个，生疏可太正常了，比如晏濯，上天界百年，也才熟悉了贺潇这一个，至于其他的，叫得上名对不上脸，认得脸不认得法号的多得数不过来。
　　本不用述职，上天界吃一顿琼浆佳酿也是极好的，只是神仙可能不注重食物味道，晏濯吃过一次，觉得实在难以下咽，对述职也就没什么值得期待的了。
　　随着亓川的话音落下，诸神官们脸上的疑虑与紧张逐渐消散，纷纷落坐吃了起来。
　　晏濯与贺潇也找了个地方坐下，看着他们吃得享受，将疑惑写在脸上。
　　真是没吃过好的，这好吃吗？
　　赭岚与亓川亓空三人坐在上位，用密音说着什么，底下人的人听不太清，也不敢仔细去听，比起亓川和赭岚二人凝重的眼神，亓空则显得淡定，甚至执起杯盏喝了起来。
　　注意到三人的神情，底下的神官起了猜测，连带着晏濯这一桌都聊了起来。
　　一位小神官挑起话题：“你说亓空殿下这次来是为了什么？”
　　晏濯对此并不感兴趣，却不得不回复他，毕竟她们这一桌就坐了三个人，若是不回她，就会显得这位小神官很尴尬：“殿下不是说想念天帝陛下了。”
　　“噗，这你也信啊，我看肯定是出什么大事了，不然亓空殿下为什么要从归茗山出来。”
　　一听这话，晏濯没忍住，冷笑了一声：“他是天界的神，还不能出来了？就合该永生永世呆在那儿？”
　　这句话太过凌厉，甚至有了质问的意思，小神官被问懵了，连贺潇也皱起了眉，没见过晏濯如此模样，戳了戳晏濯的胳膊提醒她。
　　意识到自己的语气重了，晏濯很流畅地转移了情绪，讥讽的笑容一瞬间变得和蔼，仿佛刚才那个样子只是错觉：“不过这也是人家自己的选择，我们不好揣测，还是好好享受眼前的佳肴吧。”
　　话虽如此，晏濯却一口没动。
　　小神官一时还没转过情绪，随手拿起桌上的酒杯给自己倒上，继续道：“反正我是听说了，当年封印云狰时，是亓空殿下吸收了其他诸神的修为，才变得现在那样厉害的。”
　　“要说其他上神也是蛮惨的，勤勤恳恳修炼那么久，却为了三界，修为一下子就少了大半。”
　　见小神官没有住嘴的意思，晏濯眸子也染上了冷意：“你是从哪听来的？”
　　若是之前晏濯听到这话想必只会装作不知道，反正与自己无关，但她切实经历了那件事，虽然不知真假，但吸收修为这事绝不是亓空自愿，不过碰到一瞬便那样痛苦，若是吸收那么多人的，晏濯不敢想。
　　小神官道：“大家都这样说。”
　　晏濯微笑道：“还是不要过多揣测，诸神封印云狰时，你们还不知在哪呢。”
　　那笑意未达眼底，小神官心里发怵。
　　贺潇给晏濯递了一串葡萄，企图挡上晏濯的眼神。
　　然不仅没挡上，晏濯眼神愈发凌厉，紧紧盯着大殿入口处涌进的几团黑气。
　　晏濯很熟悉这东西，从前她若在殿内，那黑气必然进不来殿门，可今日它不仅进来了速度还极快。
　　贺潇与小神官一同朝晏濯看着的方向望去，皆是一惊，晏濯一手按下贺潇提着葡萄的手，一手在桌底结印。
　　殿上的亓空似感应到了什么，闷哼一声攥住胸口，也看向了那团黑气，大殿内的人多数没见过这东西，还不明所以。
　　那东西速度极快，朝晏濯这桌的小神官袭来，小神官躲闪不及跌倒在地，晏濯正准备起身挡住那团黑气，却有一个身影快过他，挡在三人面前，一挥衣袖，那团黑气便消散了。
　　但消散后的灵力波动，还是让在场的诸神心头一颤，连赭岚与亓川都不禁面露紧张。
　　见状，晏濯衣袖下的手收了力，看着眼前的身影。
　　太帅了，刚才那个姿势。
　　小神官还跌坐在地上，亓空转身，伸出手想要将小神官扶起，只是还没碰到小神官，她就像受到了惊吓一般几乎是连跪带爬像后退去，令人发笑。
　　不仅是小神官，就连晏濯附近几桌神官都缓缓向后移去，像躲着什么瘟神。
　　亓空的手就这样愣在那里，然后若无其事地收回。
　　晏濯见他垂下的眸子中带着得无措，心里一紧。
　　贺潇见晏濯的样子，起身扶起那位小神官，她像是被吓得不清，在地上跌坐了几个来回才站起，再拱手向亓空道谢，声音还打哆嗦。
　　“多...多谢殿下。”
　　“无妨。”亓空将手背在身后。
　　晏濯跟着起身想要道谢，却起得太急，左脚绊右脚，控制不住向前倒去。
　　前面是谁，自然是亓空。
　　“哎呦！”晏濯惊呼。
　　亓空大手一伸，被撞得后退两步后稳稳扶住了晏濯的腰，两人以一种极为亲密的姿势拥着，晏濯双手搭在亓空肩膀上，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
　　晏濯身上的幽香传进亓空的鼻腔，亓空微微闭了眼。
　　场面一时有些混乱。
　　周围的神官更是受到了极大的惊吓，盯着二人不放。
　　至于贺潇，她一眼就看出来了，这厮是装的。
　　大殿内变得很安静，直到有人小声说道：“她好像没事。”
　　“是啊，我看她没有像修为消散的样子。”
　　“还真是。”
　　“说不定是她修为高呢？”
　　“......”
　　见事情往自己满意的方向发展，晏濯借力站直了身子，对亓空道：“多谢亓大人眼疾手快。”
　　亓空见她无事，还对自己笑得灿烂，大概也猜到她的想法，淡笑道：“就这样？”
　　“啊？”晏濯没想到会是这个回答，愣愣抬头看着亓空。
　　亓空被他的反应逗笑。
　　座上的亓川看到这一幕。
　　想来他们相处得不错。
　　“晏濯，你上归茗山可有觉得不适。”亓川例行询问，归茗山上多了位天界的财神，也是要告知一下众神了。
　　赭岚的目光投向二人。
　　原来是她。
　　“并无不适，归茗山风景极佳，山好人好，是个清修的好地方。”晏濯转向亓川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