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蝴蝶》瀚清

5、5

　　　　我和于蝶的重逢就是在大学时期。那个时候我身材还没有走形，我爷爷奶奶给的零花钱也多，足够我在大学里一掷千金，成绩也不算很差。故而当时的我并不缺追求者。
　　那时我刚刚结束了上一段感情，那个女生说我性格太冷漠了，如果有感情也是我装出来，更何况有时候我连装都懒得装。现在想想，我前女友中有些人也不错，但是我却以一种轻蔑的态度对待她们。我没和她们中任何一人讲述过我的父母童年，更别提童年之后那段黑暗的日子了。“你对我来说像一团迷雾。”我其中一个前女友分手前是这样点评我的。
　　对于这种点评和指责，我表示无所谓。大不了分了再找下一个就好，反正我也从不缺女孩追求。可就在这个时候，于蝶出现了。我当时大二了，她却是当年的新生。这是因为我中途跳过一年级，故而她当时比我要小一届。
　　她当时刚上大学就打听到了我的联系方式，而我在很久之后，才知道她居然是因为我才报的这所大学。重逢的那天，于蝶穿着一条红裙子，像是一只彩色的蝴蝶，突然出现在我灰色的世界里。
　　她学习好、人长得又漂亮，当时也有不少追求者，各个条件都相当不错，我曾担心自己能否追到她。然而出乎我意料的是，我几乎是没怎么费力她就同意和我在一起了。
　　热恋期的时光固然是很美好的，我那时候和她约会，她会牵着我的手在我们校园的湖边散步，听我讲之前那几年的遭遇，在下雪的时候会给我堆一个巨大的爱心再拍照发给我，会和我聊她的理想和对未来的愿景…总之和她谈恋爱的那段时间，我感觉自己尘封已久的心慢慢解冻，失去很久的爱与被爱的能力又重新回来了，那种美好的感情重新占据我的心。我想我当时大抵确实是爱上她了。
　　但随着浪漫的热情消退，矛盾逐渐浮出了水面。她身上总有一种我没有的生命力和高尚品质，她善良、富有同情心，同时对我也有着某些我无法做到的希望。她逼着我戒烟戒酒，管着我这管着我那。很多时候我知道她所作所为是为了我好，为了我们的未来好，但是我做不到，我也不想做到。我开始讨厌她充满朝气的模样，讨厌她总是很担心我的眼神，讨厌她居高临下地说要救赎我，讨厌她宁可自己不吃饭也要完成对别人的承诺，讨厌她对路边即使是花花草草也爱惜的态度，她的所作所为总是能让我想到那个早已死掉、并被我亲手埋葬的自己，想到我本来应该是什么样的，而现在却成了什么样。如果没有她我也许还可以蒙着眼睛过日子，不去想不去听自己内心深处的声音，把自己沉浸在欲望中，放弃对美好和道德的追求，但是她的存在却在时时刻刻提醒我，现在的我很差劲，我对不起幼年的自己。
　　现在想来，她那时应该就已经察觉到了我表面之下摇摇欲坠的灵魂。她想帮助我，但是我却不仅把她伸出的手一把推开，还质疑她的用心，不承认自己恶劣的一面，随意践踏了她的一片真心。抵触她的帮助，以为她是幼稚的，殊不知自己才是幼稚的那个。
　　这种抵触慢慢变成了抗拒，再到逃避，到厌烦，再然后我们开始吵架，到最后我向她提了分手。她固然是不肯放手，于是一直追着我，到处去找我。我躲着她，和一群狐朋狗友抽烟喝酒打游戏，当时她的电话打过来我随手给挂掉，朋友问我怎么了，我于是开始大吐苦水，说她管的我太严，我想分手，那个朋友就劝说我，如果没和她上床就分手了不是太可惜了吗，不如先骗她上床，等上完床之后再分也不迟。
　　于是我在那个人的劝说下回复了她，暂缓了分手。她很开心，以为我终于回心转意了。我们好像又回到了热恋期，我每天都陪她出去，哄着她给她买东西，她总是把贵的东西都还回来，说知道我的心意就好，不需要买很贵的东西。每次到这种时候，我的内心就会闪过一丝不忍，但是这种不忍接着又被欲望所吞噬。我劝说自己，世上的大多数男人不都是这样吗？假如不上床，那恋爱不是白谈了？
　　于是那天我哄着她去了我在校外的房子，在去之前我脑海中总是会响起一个声音，如果现在告诉她，承认你在骗她还来得及，承认之后再分手，事情还不是无可挽回。但是另一个声音又说，如果现在坦白了这几天不是白忙了吗？其他人不都是这样做的？别放弃这次机会。
　　她来到我那间小公寓，夸赞我装修的不错，畅想着以后也和我一起装修我们两个的房子，我敷衍地回答几句，而心里却想的是怎么哄她上床。
　　我还没等她话说完，就牵起她的手要亲她，她先是白了我一眼，但并没有拒绝我。我把她带到卧室，她先是拒绝了我，把我推开了，她说不想在结婚之前上床。我冷静了一点，坐在床边想了一会儿，我的羞耻心和良心这个时候在告诉我这是天意，不要再继续下去了，尊重她的想法，你是爱她的不是？但是过了一会儿欲望又占了上风，我又凑了上去，骗她说，那我们之后肯定是要结婚的，婚前和婚后不都一样吗。
　　她最终还是答应了我。那天天气灰沉沉地，原本室内灯光是暖黄色的，熄了灯之后就是黑洞洞的一片了。风很大，一直在呜呜地喊着，有时我还能听到窗户被风撞得“咚咚”得响。
　　在那之后，我对她的态度就开始变得冷漠起来。先是冷暴力，然后再吵架，最后再提分手。明明前几天在床上还发誓了要一生一世，结果没几天却要分手。我当时向她提分手的时候，她不答应。我于是拉黑了她的联系方式。她又来我楼下来找我，我不出来见她，她就在楼下等。后来下雨了，我不想让她淋雨，就让她短暂进屋等一会儿再走。但是让她进来之后我们又吵了一架，最后我扔了一把伞给她，雨没停就强行把她赶走了。
　　但她是个很倔强的人，不找我问个明白绝不会罢休。我被她拦了几次不胜其烦，找来别的女生来演了场戏，告诉她我之所以要分手是因为我早就劈腿了。我当时对她说“像你这样条件的女生我想找多少就找多少。你别以为你是特别的。”
　　她当时的眼神我一辈子都忘不了，那种震惊、失望掺杂着不甘的眼神。我几乎是看了一眼就落荒而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