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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代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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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奇怪啊,怎么会找不到呢。”
藤原卉理疑惑地自言自语。
浅子探过头来,也帮忙翻看着名单:“报名登记的程序不是很严谨嘛?应该不会出现这种纰漏吧,是不是你眼花了。”
然后指了指自家导师那张笑容憨态可掬的照片:“你看,主办方对上交的照片都有明确的规格要求,老头子的这张照片还是你给他拍的。”
藤原卉理回答:“如果真的有照片的话,她的那副长相很容易就能被注意到。”
渡边浅子咋舌:“说的也是。”
算了,世上无难事,只要肯放弃。
藤原卉理放下手中的名单,抬头伸了个懒腰:“反正研讨会要开上三天,她应该明天还会过来吧,把东西交给主办方,到时候再还给她也不迟。”
“是个好主意。”
渡边浅子注意到了什么,望着远处开口道:“不过我觉得,可能也不用到等明天。”
藤原卉理:“嗯?为什么?”
浅子伸手指了指大厅拐角的休息处:“你看,那个人是她吧?”
顺着浅子的目光看去,藤原卉理的视线穿过流动的人群,果然看到那个眼熟的灰蓝色身影正站在自动贩卖机前。
女人把刚从钱包里掏出来的硬币投进去,随之听见“咚”的一声,罐装咖啡掉落在出口处。
“啊,请等一下!”
藤原卉理慌忙开口。
见女人已经转身离开,藤原卉理连忙从口袋里摸出那枚吊坠,握在手心里,快速追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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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你的意思是,因为捡到了这个东西,所以一路跟着我去了地下车库,然后被躲在拐角处的那两个同伙砸晕,最后也被他们带到了这个地方?”
听完身旁少女的陈述,宫野志保转头看向她的额角。
原本光洁的额头上果然鼓起了一个包,像个刚长出来没多久的桃子,看起来有些滑稽。
宫野志保有点想笑,但是在这种场合情难自禁似乎不太礼貌。
更何况,对方是因为自己才卷进这场无妄之灾的可能性是百分之九十九,于是只好低头抿唇,努力把笑容冲淡。
藤原卉理却一眼识破:“你在笑我?”
宫野志保收敛神色:“没有。”
卉理气鼓鼓的,整个人像个炸刺的河豚:“……明明就有。”
宫野志保依旧云淡风轻,无所畏惧地抬眼一瞥:“那就有吧,怎样?”
藤原卉理:“……”
心中默默蓄力,只能一拳砸在棉花上。
浅子以前常常开玩笑说她是个倒霉蛋,什么稀奇古怪的狗屎都能被她踩到,但藤原卉理并不认可这一点。
虽说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但毕竟是投胎到了一个衣食无忧的家庭,与许多人相比,已经算是得到了幸运女神的垂怜。
但是现在,明明是想要做一件乐于助人的好事,却被绑架扔到这种地方来。
又莫名其妙地马上就要变成别人刀殂上的鱼肉……
本以为是见到了同病相怜的受害人,却在把被绑架的前因后果告诉对方之后,得到了正常人难以理解的回应……
难道她就不会害怕吗?
究竟是多么没有同情心的人才会在这种凶险的场合笑出来啊啊啊!
藤原卉理不再理会自己身边这个冷漠无情的女人,把脑袋偏到另一边,呆呆地望着紧闭的房门。
宫野志保看了少女一眼。
嗯,看起来很明显是在生闷气。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屋内的光又沉下去几度,昏暗的天色让两个人几乎要看不清楚对方的五官。
“你想活下去吗?”
寂静的房间里,宫野志保的声音再次落入卉理的耳中,像被银锭子敲响的冷玉似的。
藤原卉理这才回神,浓密的睫毛不禁抖了抖。
是的,这个女人说过,会有人过来杀了她们。
虽然无法确定这件事的真假,但从小到大,藤原卉理总是习惯把事情往最坏的地方想。
就像上学的时候估算每次考试的结果时总是会把分数往低了猜,如果发挥得超出想象,就当作是意外的惊喜。
她转过头重新看向身旁的女人。
还是抱有一丝好奇,藤原卉理吸了吸鼻子,小心翼翼地回问:“是我想活就能活的吗?”
光线太暗,她已经看不出女人眼中原本的的湖泊色了,但那双眼睛依旧波澜不惊,她不知道女人究竟是在认真地询问自己,还是只是说了一句恶劣的玩笑。
宫野志保扬了扬唇角,狡黠一笑:“说不定呢。”
不过赶在面前的黑瞳少女再次炸毛发作之前,还是迅速开口接上了后半句:“只不过,恐怕需要付出一些代价。”
……代价吗。
藤原卉理有点委屈地说:“可是我没有做错事。”
宫野志保愣了愣,没什么情绪的眼睛似乎随之恍惚了一下,而后再次微微笑起来:“命运嘛,一直就是不太公平的东西,你觉得呢?”
“嗯……”
藤原卉理诚恳地说道:“不过说实话,在今天之前我一直觉得自己还挺幸运的,虽然有的时候确实有点倒霉吧,但那也只是倒霉,不是不幸……”
“好吧,配合一下你,那我换一个词?”
“……不用,‘代价’也挺贴切的。”
卉理小声问:“那你说的代价,是什么代价?”
宫野志保:“远离曾经的一切,当然,也很难再见到你的家人。”
“这个倒是没什么问题。”
毕竟自己被寄养在东京的这四年里,除了姐姐偷偷来探望了几次,就没再和家人见过面了。
“不仅仅是这样。”
宫野志保的声音很轻,继续淡淡开口道:“正常的社交关系,清白的身份背景,平静的生活会被打破,曾经的这一切也都会被抹除。”
“……”
藤原卉理眨了眨眼睛,迟疑地问:“可是,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因为要去一个不自由的地方。”
宫野志保回答得很干脆,又补充道:“不自由,而且很危险。”
“……唔。”
少女思考了一下,歪歪脑袋,小心翼翼道:“你有点像个传教士。”
听到这话,宫野志保脸上并没有浮现出愠怒,反而笑起来,唇角上扬的弧度里有些嘲讽的意味:“没错,他们就是很奇怪。”
藤原卉理不太能想象出宫野口中的那个地方究竟是什么样子,只是低头,默默叹了口气。
“很难决定吧,我明白。”
宫野志保很轻易就看穿了藤原卉理的想法,声音很轻:“我并不执着他人的生死,只是,如果你真的想要活下去,我可以帮你。”
“我……”
藤原卉理还想再说些什么,门外却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脚步声太乱了,根本听不出有几个人,比进起来解决掉屋子里的她们,更像是在慌不择路地逃跑。
她有些迷茫地看向身边的人,却见女人神色镇静,宛如一潭无法融化的冰湖。
宫野志保轻声开口提醒道:“他们来了。”
说完,看了一眼少女身后被绑缚着的双手,那两只手被紧紧地捏成拳头,微微抖动。
想了想,又补充道:“害怕的话,你可以凑过来一点,靠紧我。”
心里的恐惧被看穿,藤原卉理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但是身体并没有动弹:“……不用,我没事。”
然而话语刚落,房间外的走廊上就传来刺耳的枪声。
“啊!——”
没有预料到会是这样惊险的发展,藤原卉理下意识尖叫出声,声音却又立刻被另一发枪响淹没。
枪声,脚步声,还有走廊上男人痛苦的哀嚎,此起彼伏。
很难想象门外正在上演着一出枪战电影,这也是藤原卉理人生中第一次听到真正的枪响。
四肢百骸都吓得软了下来,她闭着眼睛,面色苍白,感觉自己几乎就要支撑不住这具正在剧烈颤抖的身体,慢慢朝着地面歪倒了下去。
渐渐地,走廊上嘈杂的声音停了。
而她也并没有如预想中那样摔倒在冰冷的水泥地上。
后知后觉的藤原卉理被自己身下软绵绵的触感惊了一下,随之闻见了一阵淡淡的玫瑰香,迷迷糊糊地睁开眼,视线穿过眼前早已凌乱的发丝,发现自己竟然正枕在身旁女人的大腿上。
“……对不起。”
卉理的声音很小,身上的颤抖也并没有平息。
宫野志保看着大腿上那颗乌黑的大波浪脑袋,像一只毛茸茸的炸毛小狗,头发把少女的脸几乎遮住了,让她看不清对方的表情。
“……我不想就这样死在这里。”
少女小声哀求:“你可以,帮帮我吗?”
尾音带了点控制不住的颤抖。
宫野志保微微一愣:“嗯。”
她本能地想伸出手安抚一下面前那颗头发柔软的脑袋,又意识到双手正被捆绑着,随即作罢,只是沉静地开口:“不用太害怕,开枪的是我认识的人。”
藤原卉理的脑子懵懵的,头还闷在温热的大腿上,疑惑地“啊”了一声。
下一秒,紧闭的门就被人粗鲁地推开,两个穿着黑衣服的高大男人缓缓走了进来。
藤原卉理连忙重新闭上眼睛。
背对着大门,她只能听到冰冷的金属声,就像动作电影中所展示的一样,大概是有人干脆利落地给手枪上了膛。
“Gin。”
卉理听见正被自己枕着大腿的女人从容不迫地念出一个词组。
伏特加戴着手套,按开了壁灯的开关。
黑暗之中的房间明亮起来,地上狼狈的两个身影也瞬间无所遁形了。
琴酒面无表情的走到二人面前,冰冷的目光像蛇一样流窜,把宫野志保浑身上下仔细地审视了一遍,随后又看了一眼那个正趴倒在地上的陌生身影。
琴酒开口,声音低沉:“不解释一下吗,雪莉。”
“有这个必要吗,人都被你杀了。”宫野志保轻哼一声:“毕竟我是组织里难得手无缚鸡之力的人,有闲心质问我,还不如多跟那位先生提议一下再给我多加几个安保。”
伏特加有点忍不住了:“这和大哥有什么关系,两个人还不够你使唤的?”
“一个被临时调配了,一个正在因为易感期休假中。”
宫野志保抬起下巴,漂亮的眉头轻挑:“呵,Alpha就是麻烦。”
“……”
作为Alpha被言语攻击了,伏特撇撇嘴,沉默了几秒以示抗议。
“无聊的话题到此为止。”
琴酒沉声开口,打断了二人之间毫无意义的对谈。
宫野志保:“很无聊吗,那就给我把绳子解开。”
琴酒视线下移,危险的目光再次投向那个从进门开始就一直趴在宫野志保腿上一动不动的人,拇指在手枪的尾部轻蹭,打着意味不明的圈:“不妨先告诉我她是谁。”
藤原卉理抖了抖。
像个待宰地羔羊一样,眼睛又闭得紧了点儿,她觉得自己现在挤出来的眼尾纹能夹死一只小飞虫。
那三个人方才夹枪带棒的交谈她一概不懂,但这句话还是可以听明白的。
“她是在今天的研展会上遇到的学生。”只听宫野志保面不改色地回答道:“我对她在会议上提出的课题很感兴趣。”
藤原卉理:……嗯?
什么时候提出课题了,提出什么课题了?
宫野志保继续不慌不忙地解释,从那双滴水不漏的湖泊色眼睛里看不出任何破绽:“我之前就说过了,信息素影响细胞程序性死亡的进程,从而会在一定程度上对aptx-4869造成免疫,我对这方面的研究不深,至今没有办法确定药物的剂量。”
琴酒冷着一张脸:“听不懂,所以呢。”
宫野志保微微一笑,语气从容:“所以,我要带她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