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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跨年 ...

  •   跨年夜的灯光是璀璨的,热闹的人群组成一条银河。人们把时间标上刻度,再给节点赋予意义,从此为了这些意义东奔西走。
      白望舒在众多群发的辞藻华丽的庆祝短信中注意到了最特别的一条,简短四个字:新年快乐。发件人是余菲。至于特别的是人还是短信,白望舒自己也说不清。群发的便不回复了,这条还是要回复一下。
      当然,回信也是简短四个字:新年快乐。
      熄灭手机屏幕再抬眼,头顶的大屏幕开始倒计时:“10、9、8……3、2、1”
      新年快乐四个字在耳边此起彼伏,祝福和拥抱在人群中传递。白望舒和室友们举着荧光棒在人群中尖叫着,呐喊着。
      “啊,又要期末考试了!”
      “啊,高考考那么多分,学什么不好,非要学医!”
      “啊,谁把我包养了吧!”
      几人发泄完之后,才笑中带泪地往学校宿舍走。远离人群,环境逐渐清净,手机铃声清晰地显露出来。来电显示是余菲。
      刚刚互道新年快乐是她们继上次喝酒之后唯一的一次联系。余菲此刻打电话,略显突兀。白望舒就这样盯着屏幕闪烁没有按下接听键。同行的室友问为什么不接,白望舒只道是不认识的号码。
      虽然跨年夜大家都没睡。可现在是后半夜了。白望舒不认为她们是随时可以通话的关系。没有记错的话,直女姐姐还有一个未婚夫,他们应该在一起才对。此刻打这个电话又有什么意图呢?有什么事情是发文字不能沟通的呢?
      白望舒这样想着,却是希望铃声再次想起的。但直到入睡前,手机除了收到迟来的庆贺新年短信,再也没有其他特别的。
      接着两天是元旦假期,许多专业的学生已经在计划寒假怎么过,医学生却都在紧张地复习。高强度的学习任务把他们带入了无人之境,直至所有考试结束,他们才会重返人间。
      返乡的列车拥挤不堪。白望舒只买到了硬座,挨到长沙之后,小腿已经浮肿了。她还需要转乘大巴才能回到湘潭。她拉着行李箱先回到了自家粉店,冻雨让店里和店外一样冷。这几年她习惯了北方的暖气,过年回家竟有些不适应气候。
      因为去年南方突发雪灾,曾断水断电,今年一有雨雪天气,大家便警惕起来。母亲正在后厨给水管包保温材料,口中抱怨着天气,念念有词。白望舒寻声而去,切换方言喊了妈妈。母亲回一句回来了,口气像是女儿是早上出的门。
      白望舒上前帮忙,接过母亲手中的活计。母亲便让了出来,默默得给她煮起了粉。阴冷的气候虽然让她难受,但家乡的吃食是真的好吃。北京没有家乡的味道,再贵也没有自家东西好吃。
      白望舒嗦了一口眼泪就掉下来。
      “怎么了啰,哭兮兮的?”
      “被辣椒辣到了啵。”
      “在外头久了,连辣椒都吃不起了哦。”
      ……
      回家躺在床上的时候,白望舒整个人都累瘫了,很快就进入梦乡。梦里都是在坐火车,晃晃悠悠,晕晕乎乎。
      第二天她起晚了,跑到店里帮忙的时候,早餐忙碌的时间段已经过去。父亲在前厅擦拭桌椅,母亲在后厨检查食材。她自己给自己煮了早餐,坐在店里一角吃着。零星有客人进来,她边吃边招呼点单。一家三口,各忙各的,但相互协调。隔壁店的叔叔阿姨会过来打声招呼,顺便把几年来夸赞的话语重复以下:你们屋里妹子真好咧,读书读得好,人又听话,真眼红哦。
      父母热情地回应着,脸上带着欢笑。人走后,又马上各忙各的。前几年母亲会时不时反驳这种评价。因为母亲最知道她是个怎么不听话的。但现在多是无奈了,知道说什么也不管用。孩子读书离得远,要是一直吵下去,将来工作怕是也离的远。
      临近过年,全家人才决定闭店休息。按照往年的安排,年前还要带些年货回老家看一下外婆。村落里还能看到炊烟,外婆做的柴火饭是最香的。白望舒吃了很多。回家这几天虽然每天在店里干体力活,但架不住吃的多,她已经胖了好几斤。
      火苗跳跃,柴火燃烧的声音噼啪作响,白望舒吃饱之后倚着竹椅睡着了。父亲在安置年货,母亲陪外婆在灶台边聊天。
      外婆一一念着几个儿女的名字,细数各家的境遇。说到母亲这边就是包了浆的那段词:你当年读书那么好,那么聪明,是家里没条件,没把你供出来,后面又嫁给个没本事的,一辈子受苦。
      说完,外婆又用怜爱的神情看看睡着的白望舒,继续对母亲抱怨着:生了个女儿倒是遗传了你的聪明,但也不知道是中了哪个邪,天天嚷着要跟女娃儿谈朋友。
      这是母亲最大的痛点,她潸然泪下,只说是自己没教育好。可外婆还是坚信外孙女是中了邪。
      母亲只当是老年人的自我安慰,没想过腊月二十九那天,外婆竟从乡下请神了神婆来给白望舒驱邪。往年是不可避免地要跟父母吵架,今年却是跟外婆吵上了。吵完又觉得自己不该这样做,因为外婆的神情分明是委屈和难过的。大过年的,在邻居间闹了好大的笑话。一种沟通不了的无力感深深将三代人困住。
      白望舒挨到大年初一就坐上了返京的火车。母亲和父亲已经不再愤怒和生气了,外婆更是不会生气,他们只用惋惜心疼的眼神望着她,最后落到一句:好好的孩子就这么毁了。
      这种反应才是最致命的。
      她明明一早就下定决心,不再追求家人对她的理解。但家人的反应还是让她极度伤心。她的眼泪跨过了长江和黄河,一路来到北京。
      好恨啊,为什么才二十岁,为什么长大得这么慢。
      宿舍空荡荡的,暖气也不热,大小商铺多半是关门的,买不到一口合适饭。
      “新年快乐。”又是余菲发来的短信。
      “新年快乐。”白望舒还是如此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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