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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离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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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思恬对林溦离开北京是有创伤后应激障碍的,要不是期末在即,她会请假陪着林溦一起回台北。行李箱收了又打开,衣服越塞越多。林溦感受到了吴思恬的不舍。可关键时刻,吴思恬是嘴硬的,最多点一句:去不了几天,拿那么多衣服干嘛。“你不会又不回来吧”这样的话,无论如何也问不出口。
北京的冬天本是寂寥的,但是雪一来,一切都鲜活起来。灰色的瓦砾、灰色的砖墙、灰色的树枝,在白雪的包裹下竟生出不同层次。更不说,远处红砖绿瓦的鼓楼,在白雪的装点下,更显古韵。
林溦其实喜欢台湾的气候,温润宜人。她甚至怀疑,那几年在美国读书不快乐的来源之一是纽约冬季的寒冷。而现在她正置身于比纽约还要冷的北京,瑟瑟发抖。
雪中的北京城是肃穆而壮美的,但雪后的西北风是冰冷而凛冽的。她踱步在校园门外,等吴思恬下课。一段时间以来,她每天最重要的活动就是骑着自行车接吴思恬下课回家。但是今天路太滑了,她是走过来的。
走着也好,可以消耗更多的时间。她也可以仔细欣赏路上边的建筑和景色。
早到也没有急着发信息。她压着下课的时间,再预估出不同天气下吴思恬从教室走到校门的时间,最后一刻才发出“到了”的短信。每次往往是吴思恬收到信息,一抬头就看街对面等待的林溦。两人隔着车流笑一笑,再穿过斑马线牵手。
“让你戴手套你也不戴,手这么凉。”
吴思恬边嗔怪着,边用自己的手包住林溦的手,同时不断哈气。暖过来一些后,她把手套分林溦一只。没戴手套的那只手,互牵着,插在吴思恬的羽绒服口袋。
吴思恬个子没有林溦高,但手却比林溦的大。切菜时、弹琴时、亲密互动时,手指都灵活而有力。
从未想过,女人和女人牵手成为一件极暧昧的事情。多少次赤裸相对都没有此刻动心。虽然厚重的冬衣将躯体隔开,但十指相扣的手却藏在同一个口袋里。一股暖流涌上心口,寒风也没有那么干冷了。
台北的电话打来的时候,俩人正在家门口的小超市买零食。林溦拿着东西腾不开手。吴思恬按了接听键,把电话放在林溦的耳边。
“小溦,哪天回来?”
是大伯母的声音,温柔而沉稳。声音不大,却也结结实实地让吴思恬听到了。豪门的女人没有一个简单的。大伯母没有为林家生下子女,也不在林氏担任任何职务,但是声望地位一直不减。究其原因,除去大伯对她爱护有加,更重要的就是自身待人接物的实力。
就像这个电话开头的第一句话问哪天回来,潜台词是回来是必须的。但声音的是柔和的,语气的商量的。再深层次地理解就是过年不回家是不对的。
从吴思恬的角度听这句话,误会一下就产生了。她认为林溦已经跟家里联系过要会台北的事情,只是在商议哪天回去。但是这些事情,林溦一点都没有透漏。
吴思恬单手接过两包零食,把手机塞给林溦,只身向超市门口走去。林溦一面应对着大伯母的电话,一面在身后紧紧跟随。吴思恬假装如无其事,耳朵却竖着偷听林溦的对答。
“月月……”挂断电话之后,林溦快速跨到吴思恬身前,哄道:“怎么不开心了,我只是回去过个年而已嘛。”
吴思恬倒也没有娇纵,她只是觉得林溦之前一点信息都没有透漏。林溦赶紧解释大伯母的高明问法。两人才迅速化解了这个小别扭。
然而真到林溦飞台北这一天,吴思恬才后知后觉地感到害怕。从收拾行李到送机路上,她都在调动能量让自己表面看起来轻松自如。毕竟是过年,谁不得回家呢。
艾薇林澈跟她们在机场汇合,闺蜜组目送林氏兄妹过了闸机口。
转身艾薇就开始评论:“说实话,我还是不太看得上林溦,要不是看在她是林澈妹妹的份儿上,这门亲事我是反对的。”
这话吴思恬不爱听,但也知道艾薇的出发点是什么,毕竟自己失魂落魄的时候是姐妹给捡回来的。
“林澈我也看不上,吊儿郎当那样子。”吴思恬嘴上一点没让。
“你猜怎么着,我就喜欢那吊儿郎当的,啊哈哈哈……”
吴思恬无奈笑笑,知道她们俩是半斤对八两,便没有再贫下去。
“哎,我亲爱的闺蜜,咱们现在是不是妯娌关系呀?”
中国文化,艾薇已尽数吸收……
分开后的每天,林溦都会事无巨细地汇报自己的行踪。吴思恬的心才渐渐松弛下来。想来林溦是顶好的恋人了,表面看生硬冰冷,内心却很细腻,并且总是用实际行动化解问题。
彼此分享成长经历的时候,吴思恬才知道林溦大学学的是文学,最爱的是莎士比亚。之前她都先入为主地认为林溦学的是经济学之类的专业。而林溦选择学习文学的理由并不是想从事文学相关的工作,只是觉得自己文学不好。补足弱项成了选专业的理由,这种事情如果从别处听来,吴思恬只会觉得此人张狂。
听到林溦说自己被过继到大伯家时,吴思恬也是完全不理解。通过林溦的讲述,吴思恬逐渐勾勒出了林溦的成长轨迹。在她看来,林溦在林氏这个一个既现代又封建的神奇组织里长成现在这样,也算是正常现象了。
“还有一件事情我要跟你坦白。我之前做过一次流产。你会介意吗?”
“所以你之前交往过男生?”吴思恬确实被惊讶到了。
“不算是交往,只是一夜情。”
“你看起来不像会一夜情的人。”
“所以你会介意吗?”
“不存在介意不介意,那都是过去的事情,我喜欢的是现在的你和未来的你。”
林溦听罢俯身抱住了吴思恬,脸颊埋在吴思恬刚刚吹干的发丝里。她柔声说道:“月月,你好像第一次对我说这句话。”
“什么?”吴思恬一时没有抓住重点。
“我喜欢你。”林溦回答。
“再说一遍。”吴思恬撤了撤身,双手托住林溦的脸。因为她也是第一次听林溦说这句话。
“我喜欢你。”林溦听话得像一只金毛犬。她重复了一遍,才懂了吴思恬的意图。
“这句话在我心里已经重复了很多遍了。”她补充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