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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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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远的郊外,一个人迹罕至的院子里,这院子的主人并不在家,倒是有两个神秘的客人自顾泡着茶,商量起私密的事情来。
“这一次看来他们不会轻易出来了。”白衬衣的年轻男子说,端起茶杯的手在大热天里还带着严实的手套。
“意料之中的。这个案子影响太大,凡是有嫌疑的人,肯定都得彻查。而且这次听说是省厅派了个领导来带队现场督办,查案和审讯方面,他们的权限要大得多。”
作出分析的人四十岁左右,看起来脸庞依然年轻,但头发已经隐约有几根在变白了。他穿搭休闲,身着灰色的运动体恤加牛仔裤,一脸漫不经心的表情。
白衬衣面露担心:“这个省厅的人怎么样?”
“有点厉害,破了不少大案子。”灰衣人脸色凝重。
“那我们下一步该怎么办?计划会不会受到影响。”白衬衣问。
“稍安勿躁。目前来看,一切都还是和我们预料的一样。时间还没到呢。”
“我还是有一点担心……”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目前来看,事情发展还没有脱离我们的预期,这是开了个好头。”灰衣人安慰道,“再等几天,如果和我们预计的一样,那你就可以开始下一步计划了。”
仰头沉思了一会儿,灰衣人又补充了一句: “不过,这个人来查案的话,你可能要吃些苦头了。”
白衬衣眼神坚定:“我已经准备好了。”
“刘队,有线索了!”胡小云陪同着一名借调而来的外勤高手冲进办公室,才发现刘一凡正和局长还有谢副厅长三人正开着会,一脸凝重的商谈案子情况。毕竟从专案组成立到现在已经三天了,除了带回来几名嫌疑人正在轮番审讯之外,还没有取得太大的进展。偏偏这几个人越审越让人心凉,明明有着充分的作案动机,但几天的讯问下来,谁都不像是元凶。
三位紧锁眉头的领导听到有进展,也没有人再介意什么规矩尊卑,示意两人赶紧做汇报。
“作案地点的范围我们锁定了,是恒信地产开发的一个叫恒信·江东烟雨楼盘,在滨江区,已经交付八年多了,现在入住情况复杂。我们调取了这个楼盘的公寓楼户型图,和视频里的结构完全一样!因为进一步确认地点,需要入户排查,所以需要几位领导的支持……”
局长发话了:“我马上给辖区派出所去电话,让他们安排警力协助,你们组织技术人员,逐户彻查!”
谢副厅长及时提醒道:“查的时候注意方式方法,咱们这个案子对外是保密的,不能违反组织原则,引起不必要的舆情。”
有了两位领导的指示,刘一凡迅速安排起细节来:“这样,优先排查未住人的房屋,首先实地确认屋内结构是否符合案发现场特征,然后把所有的空置房屋都彻查一遍。如果查不到,你们跟派出所还有社区提前打好招呼,找个入室盗窃的案子做理由,要求入户进行安全排查。”
“好的刘队!另外,省里技术科的同事给咱们回复了,视频里面出现的那个纸袋的确是外卖包装,他们也还原了上边的图形和文字,是咱们市里一个纸厂生产的,在市内稳定供货的外卖店大概有两百多家,我们目前根据包装手法,以江东烟雨小区为送货地点,正在逐一排查,今天应该就有结果。”
刘一凡补充道:“送货地点不能只查江东烟雨,至少半径一公里以内都不要漏过!”
当天下午,一个不太好的消息却传了回来。白洁神色慌张的报告道,楚欣欣跑了。
对于楚欣欣这个嫌疑人,因为顾及到其受害者遗孀的身份,所以专案组暂时没有对她采取强制看守的措施,只是口头上告诫其不得离开本地。为了保险起见,专案组还是特意安排了两位干警轮流暗中监视其动向,几天下来,她除了上班和上过一次瑜伽馆之外,并没有什么异常行为。这天本来是其儿子办理好了出国的日子,楚欣欣在警方的强势劝说之下,也答应了暂时安排其母亲陪同出国,结果她开车送完两人到机场之后,在去公司的路上突然加速变道,甩开了跟在后面的白洁,并且手机也关机了。
刘一凡大为光火,要是外来的干警犯了这样的错误,他还好说得过去,偏偏是长期跟着自己办案的白洁出了这样的失误,这下是不是会影响到案情不好说,但这口问责的黑锅,自己作为直接领导肯定卸不下来。
“深刻反省,等待进一步处理结果!”这是刘一凡当场给白洁的训斥,看似严厉,实则没有什么具体处罚。真正等到处理结果,还是得看局长和谢副厅长两位大佬的意思。白洁一肚子委屈也没法说,这次警力紧张,她只有和另一位女警一道,轮流换班监视,还不能太明目张胆的跟着。这一次楚欣欣的逃跑更是意外,因为她已经把儿子送走了,让白洁她们放松了警惕,以为她遵守了警察的命令。
现在在抓到人之前,白洁只能是寄希望于楚欣欣真的只是护儿心切才偷跑的,要不然开除公职都算轻的了,搞不好还要被追究法律责任。
“刘队,这个案子,我想申请退出……”白洁私下跟刘一凡汇报着。
“这点挫折就扛不住了?”刘一凡有点意外,他印象中的这位警花,已经在一线捶打了多年,不像是遇到挫折就畏难的人。
“你有没有觉得,这个案子看起来简单,但是我们查了几天,还是在外围打转,一点切实证据都没找到。”白洁迟疑着分析。
刘一凡素来知道,白洁的头脑没有那么高屋建瓴的,顿时联想到她和自己那位老朋友的暧昧关系,有点玩味的看着她:“于路那小子是不是也在关注这个案子?你们还好着呢?”
白洁自然的回避过第二个问题,她其实自己也分不清楚和于路到底算什么关系,两个人好像都挺忙的,有时候甚至一两个月才能见上一次面。她也想过要不要明确一点什么,后来想想,自己也不过是因为欣赏这个睿智但痞坏的男人而已,偶尔可以让自己不那么寂寞。真正要凑到一起过日子,好像也不是那么合适。所以她也从来不提进一步的要求。两个人各有分寸的保持着边界感,一直持续到现在。
“不能外传的事情我可什么都没有说过。”白洁赶紧表明立场,“他也不怎么关心这案子,只是有次我们聊天提到了那视频的事情……他替我分析了一下走势。”
“哦?他怎么分析的。”刘一凡好久没有和于路见过面了,最近连续的加班搞得他身心疲惫,前段时间好不容易休息了两天,想跟他约一下,他倒关着机,也不知道是不是又接了个什么偷鸡摸狗的调查案在搞。
“他说,这案子不简单,那个视频看起来凶残,但是仔细看下来,有用信息非常有限,首先连案发现场和尸体都很难找得出来,整个侦查的起步阶段基本就得靠毅力和运气去熬,指不定哪一天才能找到头绪。但是这种视频公布出来的结果,一定就是上层压力巨大,不可能让警察慢工出细活的查。他建议我有机会的话尽量就不要参与进来。还说可惜你躲不掉差使,早晚要背一口办案不力的大锅。”
刘一凡语塞,大方向上,他不是没有想到过,但是自己作为本地的刑警队长,被架在这个副组长位置上是板上钉钉的安排。有功劳肯定优先是外来的那位领导记首功,没功劳就得自己顶一个办案能力差的名头了。不过案子当前,他也无暇去细想未来的走向,于路这番分析确实给他泼了一点冷水,让他静下来不少。
“你退出的想法……我保留意见,看领导的决定吧。”刘一凡不置可否的回复了一句。
对楚欣欣事件的后续处理很快就出来了,领导指示,一是马上排查沿途,找寻楚欣欣的行踪,务必尽快找到她并且强制拘押起来,千万不能让她出境;二是白洁的失误暂不做实质性处理,会议上口头批评一次,以观后效。用局长的话来说,就是尽量不要寒了一线干警的心。局长也想不到,这个温馨的结果反而寒了白洁的心了。
另一边,找柳意口中那个“二拐子”的工作也一波三折,所幸最终还是抓到了人。在派出所民警的帮助下,专案组的人很快调查到了“二拐子”的真实身份。其人名叫齐悦,在江远大学附近开了一间低端的美容工作室,专挣大学生的钱,据说生意还不错。不过此人嗜赌成性,牌技还不太好,时不时因为赌债赖账会消失一段时间,开的那个工作室也不是以他的名义登记的,而是记在了他母亲的名下。
当警察找上门的时候,工作室值守的员工说齐悦恰好外出去了东北地区,说是要散散心再回来。民警假装成消防人员给齐悦打去电话,说工作室的消防问题需要停业整顿,让他尽快回来,齐悦在电话里倒是很重视,一口答应第二天便赶回来。
专案组为了确保抓到人,还特意安排两名干警连夜飞了过去,哪知道赶到齐悦登记入住的酒店时,人早已经溜了。
最后,专案组的人在当地警察协助下通宵查询沿途监控,才在邻市的一间黑旅馆里找到了齐悦。
“我说,我全都交待。”坐在审讯室里的齐悦委屈得像只鹌鹑。
“我实在是太喜欢她了,才想到要下药的。可是我第二天还给她买了新手机,又给了她一万块钱呀。想不到,她还是报警了……”齐悦声泪俱下的认着错,但是他好像搞错了抓他的原因。
倒是没想到搂草打兔子的审了一起□□案件出来,问话的警察见刘一凡没表态,便主动的把事情问了下去。原来这齐悦近期迷恋上附近学校里一个女学生,那女生总是给他一种若即若离的感觉,约她总能约得出来,喝酒唱歌逛街看电影什么都行,但是每每到更进一步的时候就坚决不肯了。齐悦以为她是欲擒故纵,想着一段时间以来也在这小妞身上花了不少钱了,干脆搞了点□□,趁着两人去酒吧的时候给下在了她的酒里。
结果第二天那女生醒过来,哭天喊地要告他□□,还说她亲哥就是警察。给齐悦一下子整不会了,好话说尽也压不住对方的火气,结果争执中失手把她的手机也弄坏了。为了平息事端,齐悦几乎就差没跪下来求饶了,才说服女生暂时打消了把事情闹大的念头。为了表达歉意,齐悦又带着这女生去买了一款最新上市的手机,花了近一万块。又给女生账号上转了一万现金过去,那女生才不置可否的走了。
手机倒是收了,可是第二天钱又给系统退了回来。齐悦再约她,人家也不肯接电话回消息了,搞得齐悦总是心神不宁。心里有事,打牌也跟着就手气不顺了,连着输了几场牌还欠了几万块赌债,被人催得紧。
一气之下,齐悦干脆一个人跑到外地去躲清静,准备等一段时间再回来,哪知道这边刚落脚,就被联系说什么消防问题。他问了店里人,近期根本就没有什么消防检查。齐悦仔细一想,欠一点赌债不至于被人追到外省了吧,吓得他慌了神,也没有太多准备,只有赶紧落荒而逃去了附近的一个小城市躲起来。可惜哪里能躲得过去,也就一天多时间他就被抓住了。直到看见警察上门来抓人,齐悦才意识到肯定不是赌债的问题,赌债这种事儿怎么可能惊动警方,那么就只能是那个女生报案了。
“领导,我们真的是谈恋爱啊,你们可以调查,她很多同学都知道我的。”齐悦一把鼻涕一把泪的给自己开脱着。
刘一凡已经让人查了,根本就没有接到这一起报案,不过这齐悦自己心虚交代了,倒是省了事,他模棱两可的点了齐悦一句:“这个事情我们知道,但是呢,这个案子可大可小,主要还是看你的配合情况了。”
一听有戏,齐悦恨不得当场磕头:“配合配合,我一定配合。”
“你认识一个叫柳如的女生吗?”
“柳如……这名字听着有点耳熟。哦对了,她是不是自杀的那个?”
“你都知道什么,说说。”
“我什么都不知道啊,就是看新闻说江远大学有个大学生自杀了,因为离得近嘛,我就多看了一眼,就记住这名字了。”
“你之前不认识这个柳如吗?”
“不认识。”齐悦坚决的摇头。
“可是据我们调查,柳如在校期间,是你那个美容工作室的会员,而且经常会到你店里去做一些美容服务。”刘一凡敲着桌子提醒。
“哦哦,我想起来了,是有这么一个人,她来的次数很少,每次充值不多,就够做几次美甲和弄头发的。我有时候还会赠送她一些免费项目。”
“不止这么简单的关系吧?一个不太熟悉的人,也没有太多的消费记录,你赠送的服务项目算下来,比她原价消费还多得多!你解释一下是怎么回事?”
眼见警察已经什么都查了一遍,齐悦才开始挤牙膏节奏:“其实吧,我是看她长得好看,又没什么钱,每次来充值都是挑我们搞活动打折的时候。我就想着给她一点恩惠,争取拉进距离,和她发展一下……就是这么回事啊。”
“那么你们发展到什么程度了呢?”
“哪有什么程度。就是见面能聊几句天,开开玩笑什么的吧。她当时好像有男朋友,我也一直没有找到机会。之前试着约过她吃饭,她都没有答应。这女生赶紧挺保守,不好约。后来听新闻说她自杀了,我还觉得挺可惜的,多好一个女孩子就这么没了。”
“你知道她为什么自杀吗?”
“听说了的,我以前有个女朋友就是她们学院的,说是好像她那个院长想□□她,后来还闹得挺大。再往后我就不知道了,只知道她自杀的事情。”
“所以你就替她报仇杀了那个院长?”
“什么?”齐悦一下子坐不住了,要不是被铐在椅子上恨不得马上冲过来:“你们可不能什么屎盆子都往我这里扣啊!我凭什么杀人?”
刘一凡示意他坐好:“你认识柳意吗?”
“柳意……”齐悦仔细回忆了一阵,“哦,前几年被抓进去了那个小子吧?是不是他说的我杀人啊?”
“怎么认识的,你们关系怎么样?”
可能是面对杀人的指控慌了神,齐悦也顾不得遮掩自己那些赌博的小问题了,赶紧开始竹筒倒豆子:“前几年他被抓进去前不久,有一次我们打牌缺个人,一个朋友就把他叫来了。那几天连着约了几次牌局,我连着都输了。我觉得不服气,他们几个都和他认识,就我一个不认识的,就怀疑是不是几个人故意赢我一个人的。后来我输得多了,就说暂时没有钱没给他。想着反正能拖一天是一天,结果没过多久,他就被抓了,具体因为什么事情我不太清楚,也懒得去打听。”
“后来你们又见过面吗?”
“没见过面。不过前不久,他给我打一个电话过来,张嘴就说现在穷得很,要找我还钱,我心想好几年的赌债了,又无凭无据的,就直接没再理他。领导,这肯定就是他故意给我泼脏水啊!我怎么可能为了一个不熟的女的去杀人啊,还搞这么大的阵势!”
刘一凡一阵血气上涌,狠狠给这个登徒子上了一场手段才出了气。最后吩咐暂时收押起来再行调查。当然他也没报什么希望,这个齐悦看起来也不像是能犯下这起杀人案的气质。如刘一凡判断一样,经过后来的调查,这个齐悦的嫌疑很快就被排除了。
刘一凡有些彷徨,白洁转达的那些提醒又涌现出来,而现实仿佛正在一步步的印证着于路的推测。案件查到现在,似乎还没有看得到任何曙光。他所面临的,还不知道是如何的一个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