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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 5 章 ...

  •   偏殿内广阔安静,观月及其他弟子都已退去,唯独只剩这师兄妹二人相对无言。

      成蕊极少有与李景明这般相处的时候,如今望着李景明的眼睛,她只觉得有些心跳加速。

      虽然李景明与长老们的关系不大对付,但他对待师弟师妹们却是极好的,平日里有什么疑难,找到大师兄,他都会冷着一张脸利落地帮你摆平。成蕊是师门中的大师姐,要办的棘手之事总是比其他弟子要多,因此受到李景明的照拂也多上许多。

      想到这,成蕊心中一阵温暖,低头甜甜地笑了起来。不知何时,她已对李景明芳心暗许。

      成蕊眼波流转,别了别耳边碎发,随后扬起一个明媚的笑脸:“为了今夜的祭月大典,这几年来小蕊都有努力练舞,一日都不敢偷懒呢。而且,这支舞,我想跳给大师兄看。”

      李景明一愣,“我吗?”

      “对啊!我的舞是所有弟子之中最美的。”她眼睛亮晶晶的:“所以,师兄,今夜的祭月大典你一定要看啊。”

      望着少女一番笑意,李景明隐约察觉到了什么,竟有些不知所措起来,不知如何作答。

      不过成蕊似乎也没打算为难他,只是走到偏殿内的那扇高耸窗户边探了探脑袋,兴奋道:“师兄,碧霄宫的位置足够高,从这扇窗子刚好能瞧见镜月海呢。祭典高台已经搭好了!到时候我就会在上面领舞。”

      她笑语盈盈地背手回头,等他答复。

      李景明来到她身边眺望,视野果然极好,湖面上波光粼粼,映着几座错落高台的倒影。

      倘若今夜万里无云,台上演出必然效果惊艳。

      李景明了然,于是点头道:“明白了,今夜我不会错过师妹登台的。”

      只是李景明忽然浑身脱力,心口疼痛难忍,手掌一把拍在了窗棂上,才不至于直接跌倒。李景明眯起眼睛。好啊,看来荀天禄真是把他往死里打了。

      这可把成蕊吓得不轻,把他扶回床边坐着,安顿他躺下。

      瞧着他面如菜色,成蕊心疼道:“师兄,你睡会儿吧。到祭典开始之前还有好些时候呢。”

      李景明颔首:“我自己一个人能行。你快去为祭月大典做准备吧。”

      成蕊起身离开,因着心里不放心,走到门边还回头多瞧了几眼,结果一回头直接撞在门上了。

      门被她这一撞,竟泛出波纹状的金光。

      成蕊伸手触上去,感受到一股强大的灵力,非荀天禄那般武功高强的御术者,怕是难以冲破此等防线。

      她喃喃自语道:“观月姑姑真的布下了禁锢……而且这禁锢还挺强的。”

      不过幸好这禁锢做了识别的咒诀,只拦李景明一个人。她略施御术,便轻松穿越了过去。

      成蕊走后,房间彻底寂静下来,安静得像是一尊棺材。

      李景明躺在床上,总算放下一切防备,浑身泄力地倒在了床上。

      他只需略微转头,就能够看到窗外的天。

      天似乎很近,却又遥不可及。

      李景明就在这镜月楼里,透过这扇窗,日复一日地,看了十三年的天。

      如今日头还早,一派苍青,日光也很灼眼。

      只是白昼终归太短,多数时候笼罩在镜月楼之上的,往往是那万古长夜。

      他睡着了?

      他睡着了。

      不知何时李景明沉沉睡去,惊惶间再一睁眼,整间屋内已是一片黑暗。

      李景明从床上坐起,转了转手腕。

      白日的伤痛已经褪去许多,身体也慢慢地找回了实感,想必是观月的丹药起效果了。

      他伸手一探,就能摸到自己的剑,估摸着是成蕊妥帖收好,放在床头的。

      他引出一枚月令,试图点亮屋内的灯火。然而,月令幻化的萤火,扑簌闪烁几下,便骤然熄灭。

      他尝试再一次点燃,这一次甚至比方才熄灭得更快。

      忽然,他听见一阵幽雅空灵的丝竹之音,透过窗台,自镜月海方向传来。

      台上,德运真人闭目端坐于莲台之中。以他为中心,左右燃起无数幽冥蓝火,合抱整座祭坛。

      在他之下,延伸出百尺水道,两边分别立着楼中男女弟子,俱都以双手捧一枚精美月令。

      李景明定睛一看,步道最前端,是盛装出席的成蕊。

      她一席深蓝长裙,以奇纱织就,拖尾甚长,在月光与湖水交映之中璀璨生辉,圣洁无比。

      伴着旋律,这支队伍缓缓向祭坛迈进。

      远处,七大玄门众人神情肃穆,遥遥相望。在他们之后,还有无数慕名而来的江湖人士。

      成蕊手中同样捧着东西,不过与其他弟子不同,她负责呈送的是一柄权杖。

      杖头乃一柱弯月,左右缀以无数明珠银铃,灿若星辰。权身镶金嵌玉,缠绕着幽微萤纹,无光自明。

      传说此权杖同西王母的簪子同出一颗深海玄晶,乃仙人之物,能划出银河,窥人世古今。

      成蕊将用这权杖在祭台上献舞一曲,随后将其交至楼主手中。

      她执权杖在台中立定,倏忽间冥火湮灭,万籁俱寂。

      唯有身后巨大玉轮洒下皎皎月光,如水似雾,披在她肩头,将少女的影子拉得纤长。

      她缓缓将权杖举过半空。

      “叮铃——”

      少女执杖的手只略微一点,杖身旋转,银铃晃动,铃音悠长。

      鼓点乍起!玉足点地,少女开始舞动,脚下漾起圈圈波纹,所踩之处,湖水竟神奇地泛起柔和光亮。

      她舞步连成一片,湖水便粼粼闪光,衬得月光竟然也亮了几分。

      台下弟子们纷纷阖眸,开始吟诵祝词。

      铃声交叠,吟哦声庄严沉静,仿佛蕴含古朴的咒诀,聚引天地灵气,直教人心生敬畏。

      天穹暗淡,星稀云散,万物清明,水雾四起。

      七大玄门默然,手中掐莲花诀,为成蕊护法。

      少女手足轻盈,衣袂翩飞,清冷飘然之中竟有几分诡异的热烈。

      就算是一贯讨厌怪力乱神的李景明,如今也被这肃穆庄重的祭月典礼所吸引。

      丝竹愈发呕哑,鼓声又加炽烈,众弟子手中月令发出萤幽,如同催生出自主意识般,簌簌脱手离飞。

      李景明抬眸望向夜空,那被世人所憧憬的月亮正在缓缓升起,舞蹈愈发虔诚,月亮也就愈加逼近,宏伟硕大,几乎倾倒整个镜月楼。

      月亮,来到了最高处,与整片镜月海相连,照亮整座玉山。

      就是此刻!李景明心口一紧,成蕊手中的权杖被高高抛起!

      德运拍座而起,飞跃镜湖,将那权杖牢牢攥在手中!只见他倒转杖头,点向湖心。

      一瞬间,空中月令骤然迸出万千华光,统统潜坠入大泽之中,无数道金线在深潭中穿插交织,漫天星芒碎落,整片镜月海乍然生辉!

      ……

      光芒褪去,众人都迫不及待向湖中景象探去。毕竟,那是决定人间六十年的一个惊世预言。

      翻涌的湖水在众人的期待下终于重归平静……但是,也只是归于平静。

      众人静默着凝视潭渊,而潭渊也凝视着众人。七大玄门的长老们都面面相觑。

      湖面冷寂无比,平若银盘。没有更多的变化了。

      李景明的眉头皱了起来。不对。不对。不对。成蕊气喘吁吁,因剧烈舞动后的汗水黏在背后,竟然开始发冷。

      德运真人不可置信地望着死水般的镜月海。千百万年来,镜月海从来没有如此过。卜算呢?预言呢?不论是凶是吉,结果呢?!结果在哪里?!

      “预言呢?!”围观人群之中有人按捺不住惊叫起来。这一声惊惧如同疫病般迅速蔓延,所有人都惶恐起来。

      “啥意思啊?”

      “没未来了吗?”

      “我们不会要死了吧!”

      “这……这不可能……”德运真人手中的权杖“当啷”落地,他不明白这一切代表着什么。

      成蕊也脚下一软,跌坐在水面上。她这一摔引起了众人的注意,有人指着她叫道:“不会是你法力不够,没能召唤出月神吧?”

      “不,不是啊……”成蕊慌张否认,“呀!!”可还没等她再多说一句话,脚下的湖水忽然暴动,将她卷起摔到一旁。

      那指责她的人也一样,脚下地动山摇,他脚一崴直接跌下了看台,摔了个倒栽葱。

      结果就是这倒栽葱,使他看到了天空。他颤颤巍巍伸出手,“你们……你们看。”

      李景明望向天穹,就连他也被惊了一跳。

      那赫然是一轮巨大无比的、仿佛被鲜血浇洗过般的,红色月亮。

      李景明被这炫目红光钉在原地,动弹不得。

      十余年了,他再一次感受到从心脉深处渗入的丝丝恐惧,那如同神的眼瞳般凝视刍狗的红色月亮……红月……朱娥……师父留下的十六个字乍然印刻进他的脑海。

      这……就是朱娥!

      “天崩地裂啦!真的要死啦!”动荡还在继续,山岩崩落,砸下许多碎石,人群中再次传来绝望的喊叫。

      被这叫声惊醒,李景明才回过神来。他抓起剑别至身后,发现手心已是冷汗涔涔。

      窗边的置宝架因摇晃而歪下,他迅速躲开,分析起如今的局势。

      地动?不可能,镜月楼所处地脉千万年来不受地动所扰,何况如此天灾,楼中监守天道的弟子不会卜算不出。

      而德运真人也想到了另一种可能——镜月楼的护山大阵被攻击了。震动渐缓,他抬头仰望夜空,只见那茫茫血夜中,煞现数百道黑影。

      “快走!”他一把捞起瘫坐在地的成蕊,带着她撤离镜月海。

      那群影子仿佛听得号令,如黑雨般刺入人群,所过之处血液飞溅,惨叫连连。

      人群再次乱作一团,有狼狈逃窜的,有拔刀迎敌的,各种御术灵光交缠,混乱不堪。

      热血喷到成蕊脸上,她尖叫出声——一个江湖客就在她六尺之外被黑影所杀。

      而那江湖客身后,就是临枫城所在的席位。

      贾固与曾盘持剑与黑影交战,却发现对手所操纵的御术古怪非常,看不出招式门路,而且就是这般故意隐匿功法的情况下,他们的实力却还是异常强大!

      临枫城作为当今御术门派中的佼佼者,尚且不敌黑影,那些武功平平的江湖客们,便更是被黑影当做玩物击杀。

      鲜血流淌,染红脚下的大泽。象征圣洁之地,如今已是一片血海。

      德运真人遣月令击飞试图攻击他与成蕊的黑影,冲荀天禄大喊道:“荀天师,我们不是这些人的对手,你帮我我共同护卫大家避入楼中!”

      贾固回头道:“师父,楼主说得有理,我们暂避锋芒吧!”

      然而,荀天禄面色阴沉,并不回答,只是挥动手臂,将几名弟子划入一个光圈内。

      德运心中暗叫不好,果不其然,下一秒,临枫城众人便在荀天禄的护佑之下御风而起,消失在人群中。

      “败类……”李景明将一切收入眼底,恨得咬牙切齿。

      一道黑影掠过窗前,他当即出剑,却一剑刺在禁锢之上,金光嗡鸣,他被自己的剑意震退数尺。

      然而这样大的动静,窗外的那黑衣人却丝毫没有觉察。李景明心生诧异,莫非师叔布下的这禁锢还有隐匿气息的效果?

      来不及多想德运用意,他重又站起,观察着那名黑衣人的行动轨迹。

      大多数黑影都只集中在镜月海与众人交战,而这名黑衣人怎么会孤身一人来到碧霄宫?

      黑衣人盘旋几圈,似乎是在寻找什么。忽然,他似乎发现了目标,向着碧霄宫大殿的方向飞去。李景明恍然反应过来,那是师父闭关的所在!

      容不得他犹豫,李景明挣扎着爬起,左手排出一枚月令,扎向门上禁锢。

      然而月令与大门相撞,只是铮然作响,并无他用。禁锢阵法本能地排斥着李景明飞出的月令,断然不可能为他开门。

      李景明愤怒了,此时顾不得什么剑法,举起手中的剑便对着大门劈砍下去。这一剑,集聚他十成功力,剑鸣铿锵!

      禁锢阵法也爆出巨大光芒,铺天盖地的反噬之力将他整个人撞飞,李景明后背嵌上墙壁,重重摔落在地。

      他听见了自己骨头碎裂的声音。喉头涌上一股腥甜,他捂住心口,喷出一口鲜血。

      好啊……他转头撇向窗外那轮红月。月亮也注视着他。

      他颤着手去摸掉落至一旁的长剑。当他的手指竭力握住那冰冷的剑柄时,他的意志前所未有地坚定。

      李景明撑着剑站起来,立身背手,甩过长剑,悬在身侧。

      今日一战,他败了,败给一个御术炉火纯青的老道士。如今,他被困此处,眼看宗门遭劫,他却无可奈何。

      御术,又是御术。

      他阖上双眸,凝聚神思。

      明月高悬,浪击孤崖。传说,御剑大成者,一剑可破千山,斩巨浪。他思绪游走之间,那向来普通的一把玄铁长剑,褪去一身沧桑斗痕,浑然引得月光锋利如血,缠绕其上。

      不过区区御术……

      他猛地出手,两道剑气伴随锐啸破空而去!这一剑,气势如虹,要拼它个山崩玉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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