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活救世主》塔罗兰与猫

2、未知来电者

　　是蠕动的耳鸣，嘈杂的尖啸。

　　是放大的瞳孔，倒映着一只蝴蝶的亲吻。

　　有人在她耳边低语。

　　“吞下去。”

　　于是触肢带来的轻微麻痹感，从舌尖，一直到舌根。

　　我在吃掉一只蝴蝶。

　　有一瞬间，她在与它共感：它正渴望着被我吞咽。

　　直到昆虫停在了她的食管之间。

　　是五感缺失的谵妄，是命悬一线的窒息。

　　“记住它，记住这种窒息。”

　　“它就是新生。”

　　塞宁于一场如泥沼的噩梦中惊醒，耳鸣如潮水般退去。

　　她眨了眨眼，忽然听到蝴蝶振翅的声音，并非来自外界，而是来自她的躯干，她的血肉中。

　　于是她捂住耳朵，专注地倾听她身体内部的声音。

　　是蝴蝶。

　　它们在共鸣。

　　她试探着拿起刀，砍下自己的小指。

　　掉落的不是血肉，而是一团触手相接的蝴蝶，它们扑闪着翅膀，像磁铁般重新接近断口处，在鳞粉的融合下，重新变为一支小指。

　　无限再生。

　　塞宁听到心底的一阵哼笑，才反应过来梅基已经和自己完成了融合，自己的心声她自然也能听见。

　　“是有条件的，我就是你的弱点。”

　　塞宁下意识地摸向自己的心脏部位，一只金黄的蝴蝶驻立在她的指尖，她试着将“黄蝴蝶之心”远离自己的身体，却听见躯干崩溃的声音，于是赶紧将它放回去。

　　不过这样也挺好，至少她可以只用着重保护自己的心脏了。

　　她打开系统面板，着重观察了蝴蝶，却发现它没有任何的反应，于是下意识松了口气。

　　获得造物黄蝴蝶之心（A级）。

　　检测到玩家已收容A级怪物“凋零天使”的重要物品，现解锁部分档案。

　　《一场蝴蝶的梦境，究竟为何会凋零？》

　　这个世界上总有些自命不凡的生物，她来自最低级的种族，在花园中的劳作本是宿命。

　　一只海鸟从沙滩归来，带来潮汐的讯息，于是她开始迷恋海风与远洋，直至忘却了种族的使命。

　　月亮与树梢，蔷薇与泥沼。

　　花园在凋零。

　　她一次次被蝴蝶的本能打败，短暂地忘记愿望，直到有一天，她获得了智慧。

　　有人说她吸食过神的脑髓。

　　……

　　塞宁盯着最后一句话打了个寒噤。

　　默默为梅基大无畏的精神和欧皇的运气点了个赞。

　　所以这运气能不能和她的中和一下？

　　她拨打房间座机，房东的声音在电波之后响起。

　　“很高兴为您服务，亲爱的。”

　　“玻璃又碎了？！哦不，我早跟你们这群天杀的吵闹鬼强调过，我不管你们在房子里打架还是做.爱，不能拆家！我管的是一群天使，不是哈士奇！”

　　片刻后，房东和地上的尸体面面相觑，突然觉得哈士奇也挺可爱的。

　　但房东似乎是见过大场面的人，只是惊诧了一瞬间就恢复了平静。

　　“我知道你们来这儿以前都是犯过法的，但既然来到我的地盘，就得守规矩。”

　　话音刚落，钥匙清脆地落地，整齐穿戴的服饰寸寸崩裂，房东原本纤细的身材突然膨胀五倍，漆黑的爪牙从毛发中长出，只是一个瞬间，塞宁就察觉到利器的逼近。

　　是个狼人。

　　塞宁慢条斯理地直起身，直视那双布满血丝的眼。

　　不对劲。

　　慌张与恐惧弥漫上房东的心头，作为一个A级天使，自身的攻击力一直是保障她身为房东的尊严与权利的第一手段。

　　但眼前这个女房客的眼里，没有一丝一毫的恐惧。

　　她分不清这是装腔作势还是真正的无懈可击。

　　这种复杂的心态只在心中流转了不到半秒，却终止于利爪触碰眼前人的那一刹那。

　　落空了。

　　为什么会听见蝴蝶振翅的声音？房东迟钝地想。

　　塞宁在微笑。

　　只是那抹笑意定格了片刻，突然如同镜面破碎一般向外飞溅。

　　飞溅的碎片悬空，化作上万只金黄的蝴蝶将房东包围。

　　然后是雪花般的刀光，伴随着绝望的窒息感。

　　“入侵者，你不是我的房客。”

　　濒死时，房东平静地陈述着，于是关于鸽子笼的所有记忆便如关掉的电视机一般永久地终止。

　　塞宁并没有在乎那句不痛不痒的遗言，她在意的是系统的播报：

　　您已成功击杀A级追月天使。

　　A级，梅基也是A级。

　　“看啊，A级之间实力也有差距，有的属性甚至是相克的。”梅基说。

　　灵巧的蝴蝶能轻易杀死笨重的狼人。

　　但换做其他的对手，对上狼人真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

　　塞宁低声喘了口气，突然崩溃又收拢的躯干让她有轻微眩晕。

　　“寄生状态下你的情况不太稳定，”梅基兴味盎然地说道，“你得克制地使用能力，当然，我喜欢你去试探极限，嘻嘻……”

　　塞宁没有回应，只是蹲下去拿走房东身上的万能.钥匙。

　　您已获得d级物品 房东的钥匙。

　　一个功能物品，是房东身份的证明，您可以用它打开鸽子笼任何一扇门。

　　“走吧，让我们看看梅基小姐的档案。”

　　房东值班室内。

　　“2201，2202，2203……找到了，2204！”

　　档案上，一个黑发灰瞳的女性面无表情地看着翻阅者。

　　姓名：梅基

　　称号：十镜天使

　　“原来是他们。”梅基忽然恍然大悟般感叹一句。

　　“他们是什么？”塞宁问道。

　　“镜宫，一个近期较为活跃的地下组织，他们的名字来源于智天使曾手持的一面魔镜，它可以用来窥视人的心灵。在神战之后，智天使落败，魔镜随之破裂为十块碎片，镜宫的主人将它们收集起来，分配给他的九个部下，从此成立镜宫。”

　　“‘梅基’就是第十块碎片的主人，但奇怪的是，我没有找到这片镜子……”

　　塞宁若有所思地看着系统面板上的“真实之眼”这个任务奖励，再过二十个小时就能发放。

　　她点开造物描述：

　　简介：你将拥有直视神明的资格。

　　功能：一双神赐的眼睛，它能帮助您勘破心灵的迷雾。谎言与假象，一切无所遁形。

　　所以“真实之眼”会是十镜手里的那片镜子吗？

　　塞宁看着“神明”两个字，结合之前听闻的“天使”，有点好奇这个世界是什么样的了。

　　于是趁着现在暂无危机，塞宁于是点开【故事背景】。

　　公元3000年，我们失去了上帝的庇护。

　　日食出现，紫雾升起，海水淹没城市。

　　祂们降临了。

　　天使们的面庞不再和善，掠食者本性毕露，亮出獠牙。

　　祂们能力超凡，几乎无懈可击。直到这时我们才察觉：

　　人类只是神的造物，天使才是祂的子嗣。

　　天使们在人间建起一座座神祠，他们以信仰与恐惧为食，于是人族沦为奴隶与食材。

　　尽管原有的科技因天灾而大幅倒退，人族仍未放弃希望，在秘密研究所中倾尽所有能力，孕育出名为“窄门”的计划，他们派出了一位Keeper（玩家扮演），深入起源之地“鸽子笼”探寻机遇与秘闻，试图寻找人族的出路。

　　目前可公开的情报：

　　1、天使们普遍拥有两对以上的翅膀，可以飞行，不飞行状态翅膀隐藏。（情报来源侦查员K24053，3012年，已故）

　　2、天使以人族的负向情绪为食，雾都中心有一座娱乐天堂，祂们抓捕人类并投放进去，以直播人族大逃杀为乐，我族死伤无数……（情报来源侦查员K35779，3016年，已故）

　　她忽然察觉到一阵酸涩的情绪涌上喉头，忍不住干呕了一下，察觉到情绪上强烈的起伏，塞宁有些迷茫地看着自己的双手。

　　这么浓烈的仇恨，是她自己的，还是玩家所操控的人物的呢？

　　她在心里告诉自己这只是游戏，稍微平复了一下，但心里总有一点别扭。

　　3、雾都底层有很多幸存者，恐给同族带来麻烦，本人不曾拜访，但据悉，人类地下组织有“窃火者”“智神教”等，可尝试接触并发展友好关系。（情报来源侦查员K47375,3017年，已故）

　　4、【鸽子笼】堕天使的处置之地，犯罪的天使会被关入此处，打上灵魂烙印，终身受困于此。【房东】是【鸽子笼】的代行天使，拥有处置堕天使的权利，堕天使受灵魂烙印的影响，无法伤害【房东】……

　　“入侵者，你不是我的房客。”塞宁想到房东的这句话。

　　塞宁并未在资料中发现疑似调查员的档案，即使点开人物面板也没有发现类似于【禁锢】【受困】【灵魂烙印】的debuff。

　　于是塞宁可以下粗略的结论：“Keeper”似乎是潜入进来的，可能因为不是天使的缘故，并未被【鸽子笼】发现。

　　但这可能依旧是暂时的，如果【鸽子笼】真的拥有很大的权限的话，发现一个小小的入侵者似乎只是时间问题。

　　但她有点好奇，为什么Keeper不惜被发现，也要潜入这样一个像牢笼的地方，要知道，这里关押着的，可是天使中更穷凶极恶的堕天使啊！

　　于是她接着看下去。

　　……根据前侦查员所传回的资料显示，部分天使阵营组织近期在此活跃，疑似有神赐物出世。（情报来源侦查员K53051，3018年，在职）

　　【注】神赐物：详情见侦查员K15397传达的情报，神赐物记录于上界典籍《尤里史诗》，是指上帝在神宴上赐予给炽天使的珍稀的物品，任意一件均拥有极为强大的力量。

　　原来是为了争夺神赐物而来，那么【真实之眼】会是神赐物吗？

　　塞宁有些迫不及待地想要拿到它了。

　　她正当想继续看下去，但梅基在催促她将档案翻页。

　　于是她关闭了系统面板，接着看档案。

　　阵营：智天使。

　　梅基轻嗤了一下，不屑地说道：“这年头还有智天使的余孽？”

　　“智天使？”塞宁问道，她不曾在情报中查询到这个词的描述。

　　梅基惊讶地回复：“这你都不知道？”

　　“哦，我才想起来你是人类，”她想了想又笑嘻嘻地说道，“你们人类真是愚蠢，被我们折磨这么久，却对我们一点都不了解。”

　　塞宁想一拳打自己脸上。

　　“智天使和我们的首领炽天使是都神的第一代子嗣，智天使刻薄阴狠，而炽天使宽容仁爱，神偏爱于炽天使，于是将神赐物都赠与给祂，而这招致了智天使的嫉恨，于是带领祂的族人与炽天使一族展开了神战，结果落败，智天使被炽天使斩杀，其族人也几乎被灭绝。”

　　“这个描述主观性很强，”塞宁挑眉，“现在你们人均炽天使派？”

　　梅基有点不高兴地答道：“炽天使掌管的是爱与欲，光明与希望。没有天使不会认同。”

　　“原来爱欲是建立在我族人的痛苦之上的啊，这也算光明吗？”塞宁不无讽刺地说道。

　　“他人的痛苦与我何干？”梅基笑嘻嘻地答道。

　　“这么说你也是智天使派？认同祂那种愚蠢的共生理念？”

　　“这有什么认同不认同的？我只可能认同自己的同族。”塞宁轻笑着低头继续看档案，独留梅基在脑海里愤怒。

　　她才不信天使口中的“共生理念”。

　　然后她看着十镜的犯罪记录陷入迷茫。

　　无证驾驶。

　　啊？驾驶的什么？战斗机还是航母？

　　好吧都不是。

　　普普通通的通用飞行器，据梅基介绍，这就是天使常用的机型。

　　“所以你们无证驾驶会坐牢吗？”

　　“理论上不会，除非有人要整她。”梅基说完就沉默了。

　　“我怎么觉得是她自己要进来呢？”塞宁说道。

　　“真实之眼”和镜宫掌管的镜片描述很像，如果“真实之眼”指的就是魔镜碎片的话，十镜费尽心思进鸽子笼，到底是用它做什么呢？

　　而现在十镜被蝴蝶弄死了，这是在他们意料之中还是意料之外的呢？她的目的达成了吗？

　　如果是意料之中的，那是否说明黄蝴蝶也是入局的一颗棋子呢？

　　那她自己呢，究竟扮演什么样的角色呢？

　　塞宁感受到眼前笼罩着一片迷雾，她想要急切地拨开，却更害怕裸露的真相。

　　直觉告诉她，真相也许并不是她愿意知晓的。

　　她合上了档案，将它放回原位，正打算查看房东的档案时，一阵尖锐的铃声响起，突兀地打破了宁静。

　　塞宁深吸一口气，慢慢地靠近值班室的座机，举起听筒，警惕地并未发声。

　　一阵平静后，是一阵因电流而失真的轻笑。

　　“别紧张，Keeper。”

　　塞宁身上汗毛竖起，悄无声息地后退一步。

　　她的身份不是秘密，但，这究竟是为什么？

　　“我想送给你一个惊喜。”那人慢条斯理地说道。

　　话音刚落的那一刻，塞宁的身体几乎本能地凭空崩溃，漫天的火舌追着蝴蝶出了值班室，几乎要舔上她的衣角。

　　塞宁头晕目眩地倚着墙，拼尽全力不让自己狼狈地倒下，蝴蝶星星点点地交织，重新构成她的身体。她一瞬不瞬地盯着燃烧的档案室，和……

　　毫发无损的电话线。

　　“我讨厌火！”梅基在身体里愤怒地尖啸。

　　塞宁有些厌烦地喝了声“闭嘴！”

　　前者竟然奇迹般地噤声了。

　　她深呼一口气，提起电话，控制着声音的发颤。

　　“你是谁？”

　　“喜欢这场惊喜吗？”

　　“你并不乐于制造惊喜，你只是个害怕让我看到档案的胆小鬼，”塞宁镇静地说道，试图激怒对方，“电话里的声音是处理过的，你有让房间瞬间燃烧的能力，却不愿与我当面对峙。”

　　“你在恐惧我。”她玩味的说道。

　　电话里的声音耐心地等她讲完，然后笑着说：“难怪他们都讨厌你。”

　　“这不是我送给你的第一个惊喜，2204的新主人，你猜猜看第一个惊喜是什么？”

　　塞宁用舌尖抵住上颚，好一个“新”字。

　　“你送了我一具压根没法处理的尸体。”

　　“喂！”梅基不满地说，“那女人是我杀的。”

　　“我知道是你杀的，但你是他放出来的。”

　　梅基惊讶了：“你是怎么知道的？”

　　塞宁：“……猜的。”

　　看来这蝴蝶蠢得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怎么从花园过来的。

　　于是电话那头的人发出了尖锐的笑声。

　　“是的，女士，我就是真正的凶手。我们会见面的，不如来做一个捉迷藏游戏，你找到我，我送你一个你绝对感兴趣的东西。但你只有一次指认的机会，如果你失败了，就要被我吃掉。”

　　“范围太大了，整栋鸽子笼有一百层，我该怎么在规定时间内完成？”塞宁摇摇头。

　　“不用担心，我是你的同层邻居，1/4的概率，怎么样，接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