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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黄蝴蝶之死 ...

  •   7月3日。

      “我叫梅基,今年二十岁,今天是我在鸽子笼居住的第21天。”

      今天是20岁的塞宁来这里——所谓的鸽子笼的第一天。

      她看着房子原房客写的日记,为这个名字感到困惑,为什么人住的地方要叫鸽子笼?

      住这儿的都是鸟人吗?

      “我依旧不喜欢这里,无论是窗外暗红的天空,喧闹的房客,还是不断飞进来的黄蝴蝶——”

      塞宁打开窗户,看见了暗红的天空(没错),听见了吵闹的邻居(正确),唯独没看到黄蝴蝶。

      于是她收回目光,接着看日记。

      “该死,它们越来越多了,我每天要花费两个小时才能将它们清理干净,即便如此,还是有很多破碎的翅膀与乳白的虫卵到处都是。”

      “衣柜里,橱窗上,书桌上,台灯里……无处不在。”

      “我真想放火烧了这里……不行,梅基,记住你必须在这待满三个月。”

      (一条被胡乱涂画后的字,已经看不出是什么了。)

      塞宁打了个寒噤,开始环顾四周,没有发现一只黄蝴蝶的影子,于是她屏住呼吸,打开柜门和橱窗,检查了台灯和其他抽屉,却没有发现一只乳白的虫卵。

      塞宁才反应过来,这是个虚拟游戏,都怪此前场景表现的太真实,让她遗忘了这是个游戏。

      她在吓我。

      塞宁下了结论。

      7月4日。

      “隔壁的家伙有点吵,我向房东投诉了很多遍,但是不管用,我决定去问候问候祂。”

      “……”

      (猩红的指印)

      “解决了。”

      塞宁盯着这个“问候”和“解决”看了半天,认为这个“问候”的方式一定不太友好。

      这个NPC不太和善啊。

      7月5日。

      “又是聆听神谕的日子,祂的话语我依旧不是很能听清,我依稀听见什么‘Keeper’‘毁灭’的字眼……罢了,这又该是大人物们该思考的事了!”

      塞宁看着“Keeper”的字眼,觉得有点熟悉,但一时没想起来。

      7月6日。

      “黄蝴蝶越来越多了,有一天,当我醒来,发现它们的尸体已经没过我的膝盖……”

      “房东叫我关窗!该死……要是关窗能有用我还会这么烦躁吗!”

      关窗没有用?塞宁若有所思地想。

      那么蝴蝶是从哪来的呢?

      像花草一样从房间内部生长开来吗?

      一个偶然的机会,一只蝴蝶在房间内产下卵,可能在窗户上,可能在柜子的角落里,然后生长为毛虫,再长出翅膀,它和同伴们把这当成了巢穴,于是繁衍生息……

      塞宁有点被自己丰富的想象力逗笑了。

      7月15日。

      “今天我打开窗户,黄蝴蝶不再从窗外飞进来,而是飞出去。”

      “我感到很奇妙,房间就像一个容器,当盛在里面的水达到了最大容积,也会溢出去吗?”

      “无论如何,我已经学会了与它们共生,黄蝴蝶们亲吻我的耳朵,贴近我的皮肤。”

      “我感觉从未有如此好过。”

      好样的,NPC已经可以和蝴蝶好好相处了,让我们为这位女士鼓掌——

      话说这么多蝴蝶在房间里真的不会出事吗?

      邻居又是怎么能忍受嘈杂的翅膀扑闪声的?

      她突然想起来邻居自己好像就是个吵闹鬼,这样看来,这栋楼的房客秘密都不少呢……

      7月20日。

      我溺死了。

      塞宁盯着这四个字看了半天,突然想到一件事,后背发凉。

      按照这个时态,房客是死后写下这句话的?

      死人能写字吗?

      但此时有个更大的问题砸中了她:如果死人不能动,是否意味着尸体还在这儿?

      她搓下手臂上的鸡皮疙瘩,开始找尸体。

      衣柜打开——没有。

      床上和床下——没有。

      房门背后的角落——没有。

      浴缸里——没有!

      没有、没有、没有!

      塞宁也没想到自己从小到大第一次玩捉迷藏竟是跟一具尸体玩。

      问题是尸体又不会动,她找一个静物都这么难找吗?

      塞宁坐了下来,喘息了半分钟,开始想到:如果没有找到,可能是有人把它搬走了。

      这对塞宁是一个好消息也是一个坏消息。

      好消息是,她现在可以不用找尸体了。

      坏消息是,她得知道是谁搬走的,为什么会发现它,以及这人是怎么进房间的。

      她仔细分析了一下,觉得还是尽量能找到尸体最好。

      毕竟活人可比死人难应付多了。

      如果我是一个在全是黄蝴蝶的房间里的人,我厌恶它们、恐惧它们,我要避免与它们接触,我会怎么做?

      她开始来回踱步,直到目光开始上移,定格在房间尽头那幅壁画上。

      然后她取下它,不出所料地看见了嵌在墙里的畸形的尸体。

      她有着乌黑的长卷发,涣散的灰蓝色眼睛,脸色青紫,正是窒息而死的表现。

      然后塞宁看到她的鼻尖上立着今天她见到的,唯一一只黄色蝴蝶。

      看啊,这个女人把自己嵌进墙里,以为就能逃离黄蝴蝶的追杀,但是依旧没有。

      一个美丽的、拥有悲惨结局的女人……

      哦不。

      她的目光锁定在女人肩胛骨的位置,有点疑惑了,这是什么?

      一对翅膀?

      我的房间里有一具死去的天使。

      我应该感到害怕吗?笑话!这只是一个虚拟游戏!

      现在打开系统面板,塞宁盯着消失的退出键的位置,和正中央显眼的“系统更新中……”陷入了茫然。

      我好像被困在虚拟游戏里了。

      这个游戏叫什么来着……哦对!叫《救赎》!

      一款上线悄无声迹,无宣发、无氪金点、无测试服甚至无评论的游戏,正适合一个无所事事的大学生消磨她无处安放的精力。

      于是游戏发售当天,她看着游戏海报上一个黑发红眼的男NPC果断下了单,为了xp玩游戏怎么就不行了?!

      现在找不到退出键了,塞宁只好点击面板右上角的修复按钮,祈求在她把这条命玩死之前系统能上线。

      毕竟她连简介都没仔细看过,怎么推剧情啊!

      她关闭系统面板时,忽然听见一阵扑簌簌的声音——

      这种声音很奇妙,它会令你想到春天,通常伴随着万物生长的声音,但此时此刻,在这个没有春天的房间里,却意味着危机。

      塞宁抬起头,屏住呼吸,看向左侧的全身镜。

      一个身高几近一米八的女人,以一种环抱式的姿态,正慢慢将她拥入怀中,她低下头去,像是迷恋般地细嗅着塞宁脆弱的脖颈,让人无端想起蝴蝶采集花蜜。

      塞宁闻到了死亡逼近的气息,打在她脖子上的不是冰凉的呼吸,而是触手的贴近。

      令塞宁恐惧的不是突然出现的人,而是这个人应该是个死人。

      不,死去的天使。

      镜中人缓缓抬起头,让人看到她苍白的脸色和灰蓝色的、妖精般惊心动魄的眼睛。

      “你好,Keeper。”她说。

      塞宁的瞳孔开始放大,镇静地回答。

      “你好,女士,你认识我?”

      她想起来了,“Keeper”疑似是玩家操控的游戏主角的身份。

      至于Keeper这句英文为什么会突兀的出现在一个中文游戏里,她也不是很懂,而它究竟该翻译成什么?

      管理员?看守者?守密人?也没有告诉玩家。

      在初始设定那一栏里,塞宁曾看到过“Keeper”的初始数据。

      姓名:塞宁

      年龄:20

      体力:80(你有着比常人更优异的身体素质)

      敏捷:70(你一定参加过军事训练)

      智力:90(能在奥林匹克竞赛上获奖的智商)

      幸运:15(上帝为你打开三扇窗,就会为你关上一扇门)

      初始技能(未解锁)

      阵营:人族

      称号:暂无

      塞宁对高达90的智力没有反应,但对15的幸运值表达了极大的担忧。

      这可是抽卡回回都是大保底的幸运值啊!

      一个疑似受过军事训练的“Keeper”来到一个奇幻世界调查,现在应该是在新手村,她遭遇了一个疑似boss的NPC。

      为什么说是疑似boss呢?

      塞宁看着镜中的天使头顶的能用科学计数法表示的血量陷入沉思。

      打不过。

      “化敌为友”的战略在心中滚了几遍,但她想不到用什么话术开口。

      而boss开口了:“当然,这里没有不认识你的,所有天使都记得你灵魂的芬芳……”

      塞宁有点恶心,但她不敢吐出来,等等,这么看来,“所有人都认识她”不就意味着她是行走的500万?这是开了地狱模式吗?这就是15幸运值的报应吗?

      《天崩开局之我在地狱难度游戏里绝地求生》。

      “回答我三个问题,我帮你做一件事。”boss握住她纤弱的脖子,仿佛轻轻一动,就能折断。

      塞宁再次听见蝴蝶的振翅声,扑簌簌,是杀机而不是生机。

      但修复完成的系统的声音终于响起了:

      【主线】黄蝴蝶之死任务开启(0/1)

      达成条件:1、回答三个问题(0/3)

      2、存活24小时(0/1)

      任务奖励:真实之眼(唯一造物,S级)。

      【故事背景】已开启。

      但塞宁已无暇查看。

      “我,是什么?”

      塞宁不假思索地回答:“你是凋零天使,具象为一只黄蝴蝶。”

      凋零天使讶异地看向她,塞宁镇静地站在原地,不曾回头,仿佛后背发凉的不是她。

      她怎么知道boss的名字呢?

      还得是官方外挂!

      红名“凋零天使”不就在boss头上写着嘛!

      至于黄蝴蝶,则是塞宁推断的。

      房间里除了自己,只有一只黄蝴蝶是活物。塞宁不相信死者能够复生,所以故作玄虚者一定是活物。

      “不愧是你……”她满意地笑了,塞宁盯着她瘆人的笑意心里越来越慌张。

      “第二个问题,我的巢穴是什么?”

      塞宁深吸一口气,回答道:“尸体。”

      黄蝴蝶开始笑了,笑得花枝乱颤,前倾后仰,振翅的声音越来越快,越来越嘈杂,直到塞宁几乎双耳失聪。

      然后她平静地回应:“正确。”

      塞宁松开了剜进手心里的指甲,松了口气。

      这个问题是个陷阱,无论是日记里,还是“巢穴”这个词本身都容易让人联想到一个错误的答案:房间。

      但窒息而死的尸体,和没有一只蝴蝶的房间,都昭示着不同寻常。

      蝴蝶由内向外生长,人被它们蒙蔽感官,所以发生异常的从来不是房间,而是已经被蝴蝶蛀蚀内里的人。

      直到寄生关系走向末路,人只剩下一张皮囊,蝴蝶从内部堵塞鼻腔与气管,于是人窒息而死。

      这就是黄蝴蝶之死的真相。

      “最后一个问题,现在房间有一具尸体,你该怎么解决这个问题?”

      黄蝴蝶好像松开了塞宁的脖子,但窒息感依旧存在。

      塞宁知道这还不是结束,即使回答完全部问题,也并不算结束。

      她目不转睛地盯着黄蝴蝶头上的名字。

      猩红的“凋零天使”没有改变。

      一个红名怪物,会在游戏之中遵循游戏规则,但当游戏结束之后呢?

      她给予的馈赠是否会用血腥的手段夺回去呢?

      所以回答全部问题并不是结束,她需要利用游戏结束的奖励为自己的生存做好准备。

      她闭了闭眼,闻着空气中几乎无处遁形的杀机。

      “我选择解决发现问题的人。”

      “哈哈哈哈哈!你究竟还能给我多少惊喜!”身后的尸体骤然炸裂,碎片在空中化作了金黄的蝴蝶翅膀,上万只蝴蝶在她身后纷杂的振翅飞翔,梦幻的像一场浓缩的梦境。

      只有一只蝴蝶停在了塞宁的手背上。

      她感觉自己的手好像被一个无形的人托举起来,直到她视野里出现那只特殊的黄蝴蝶。

      黄蝴蝶之心(A级物品)。

      熟悉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像是情人的耳语,又像是神灵悲悯的宣告。

      “算你过关了,Keeper。”

      “我帮你做一件事,就杀了房东怎么样?”

      “解决最有可能发现问题,且有权利惩罚你的人,怎么样?”

      蝴蝶的振翅声依旧喧嚣,带来风的呼唤与春的气息。

      像是春之精灵,正引诱着迷失的孩子,走向光明。

      可塞宁并不受魅惑。

      “然后呢?你会杀了我,享用我的灵魂,寄生我的躯体。”塞宁平静地说道。

      振翅声一停,万籁俱寂。

      黄蝴蝶哼笑着答道:“你没有选择的权利。”

      “我有,至少在游戏规则内。”

      “游戏并不只包含游戏本身,还包含奖励,现在,我有权利选择我的游戏奖励。”

      黄蝴蝶被激怒了:“你这个贪婪的人类,将灵魂献给我,是你至高无上的荣幸!”

      熟悉的窒息感传来,只是这一次更为真实,更为猛烈,塞宁瞳孔放大,直到濒死前的那一刹那。

      空气重新涌入鼻腔,塞宁狼狈地伏在地上咳嗽。

      “哈、哈……你杀不死我,因为这是游戏规则。”

      黄蝴蝶因极端地愤怒发出尖啸,空气中上万只蝴蝶开始共振,将墙灰震落,将玻璃窗震碎。

      直至重归寂静。

      塞宁重新站起,平视飞翔着的“黄蝴蝶之心”,沙哑着嗓音说道。

      “我给你一个比我灵魂更加诱人的选择。”

      “你寄生我,从此获得自由。”

      早在阅读日记的过程中,塞宁就发现了,日记主人因为某种原因留在了“鸽子笼”,所谓的“鸽子”应该是指长着翅膀的天使,而“笼”则意味着这栋楼是困住“天使们”的牢笼,既然如此,“鸽子笼”应当会有能够约束“天使”们的东西,也许是锁链,也许是打在灵魂上的烙印。

      而日记主人所说的“待满三个月”即代表着她的“刑期”。

      由此推论,“鸽子笼”对每一个房间里的人都拥有约束能力,但玩家除外。

      因为塞宁并没有在玩家面板上发现任何一条有关“灵魂烙印”“禁锢”的debuff,说明鸽子笼对玩家的约束无效。

      所以玩家才是鸽子笼里唯一一个“自由人”。

      黄蝴蝶的怒气消散了。

      她冷静地做着权衡,她的种族依靠寄生而存活,她的上一任寄生者,是一位名叫“梅基”的天使,她因疑似罪名进入鸽子笼,还打上了灵魂烙印,这就意味着从她吸食了这个天使的那一刻起,就再无出狱的可能了。

      直到她发现了“Keeper”的存在,一个鲜活的,无辜的,自由的灵魂,令人着迷。

      但她的过去又如浓雾般笼罩着阴影,一个谜团。

      黄蝴蝶喜欢谜团。

      她想吸食她的脑髓,拨开这片谜团,但此时此刻。

      她的猎物给了她一个无法拒绝的条件。

      自由。

      于是黄蝴蝶的翅膀扑闪了一下,笑着说:“好。”

      她们约定了寄生期间黄蝴蝶不能杀死塞宁,而当塞宁提议给她起个人类名字时,蝴蝶回答:“叫我梅基。”

      一个别有用心潜伏在此的人,一个被黄蝴蝶杀死的人,一个被她赋予某种意义新生的人,梅基。

      塞宁盯着梅基的名字,直到它由猩红彻底转化为绿色时,才彻底松了口气。

      “现在,让我们开始一段新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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