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病呻吟》瓦瓜

47、第 47 章

　　火锅吃完，我们回到学校。
　　在贝糖和施阳的劝说下我又吃了一些东西，感觉自己的胃马上就要爆炸了。贝糖和施阳还要去开学院的什么学生干部会，只剩下我和金金了。
　　“额，你要走走吗？还是回去？我可以陪你回宿舍。”我和金金独处，让我有点不自在。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金金撇了我一眼，眼睛笑成弯弯的月牙：“我的肚子现在像怀了小孩一样大诶。你肯定也是对吧？我们走走吧。”
　　我搓了搓鼻子，又把手全部揣在兜里，再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肚子，被羽绒服盖得好好的。我又看了眼金金的肚子，也被羽绒服盖得好好的。我也笑了，说：“那我们走吧。”
　　“你平常怎么散步？”我对着金金问，问完我就后悔了，就是随便散步，有什么好紧张的？
　　但金金很认真地回答我的问题：“嗯……一般会避开光明路，走银杏路或者樱花路吧，因为不会从这两条路上课，这样散步就不像是去上课一样难受了。”
　　简直和我一模一样，我有点惊讶：“我也是这样诶！走经常走去上课的路，就没有那么惬意。”
　　金金笑起来：“可能大家都这样吧，讨厌上学。”
　　金金又问：“你是不是在想，我们要说点什么好？”
　　我被吓了一跳：“你怎么会知道？”
　　金金摊手：“因为我也这么想啊！”
　　我也学着她摊手：“那我们真是太像了！”
　　说到像，我就想到了一个可以和她说的话题：“我想到了！我想问你，你为什么和贝糖说那个，隐瞒了然后生气？如果你遇到这种事情，你会生气吗？”
　　金金沉默了一会，才说：“因为我对自己生气啊。我就是什么都不说的类型。然后再代入对方，我又再一次替对方生气，然后对自己就更生气了。因为两个哑巴注定不会在一起啊。”
　　我装作很八卦，用很油腻的语气问：“所以，金金姐姐喜欢的人是……”
　　金金看着我，露出很无语的表情，笑着打了我一下：“你少来了！虽然我什么都没和你说，但你什么都知道吧？”
　　我拍拍金金：“略有耳闻吧！但还是想听你说啦。”
　　金金问我：“为什么对我那么好奇？”
　　我说：“因为……呃，你和我很像啊。还有……嗯，这个等你给我说完了我再和你说。”
　　金金咯咯地笑：“怎么我们俩现在像交换秘密的小姐妹一样呀。”
　　我这个时候终于放松了一点，没那么紧张了。
　　金金说：“对啊，我对施阳很生气，我对自己也很生气。其实我们之间发生的事情，都是鸡毛蒜皮的东西。我们就大学生，能触碰到什么很深刻很内核的问题啊？但是就是这点鸡毛蒜皮都把我搞得很拧巴，很烦，很讨厌。具体什么事就不说了，不然你要笑话我。反正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加起来，我就觉得他和我好不一样哦。我不可避免地喜欢他，我又特别超级无敌讨厌他，讨厌他不懂我，讨厌他说了道歉之后还是原来的样子，讨厌他其实根本就没有那么喜欢我。”
　　我深吸了一口气。金金说，施阳没有那么喜欢她，可是，我却觉得恰恰相反。好奇怪。为什么会产生这样不同的感觉呢？
　　金金又补充：“而且，我想了好久，归根结底，还是觉得是自己的错。我好讨厌自己那么想，明明我对着施阳说了他的一堆错误，明明施阳就是不对我上心，明明施阳也和我说是他的错，但我还是觉得自己不好。我讨厌我自己，所以我害怕让施阳看到真正的我。我也不懂，我为什么那么害怕被喜欢的人看到自己真实的一面呢？这种想法，我还去看了一些资料，说是什么什么障碍，又说是什么自我客体化，反正就是自己有病。”
　　金金说的话，像一颗子弹打中我的心脏一样。
　　金金叹了一口气，说：“赵只，因为我觉得你和我很像，所以我才和你说的，不过你不懂我也没什么的，有时候我也搞不懂我自己。”
　　我抓住金金的手臂：“没有！金金，我感觉，我自己好像是和你一样的。”
　　我下定了很大决心，才慢慢地说：“我也一直很害怕。我害怕他看到我真实的一面。”
　　金金戳了戳我：“那你呢？你的故事要不要给我讲讲？对了，你不喜欢女孩子吧？”
　　我的嘴张开成很夸张的O型：“你怎么知道！我从来都没有告诉给你们过。”
　　金金露出了得瑟的表情：“一种感觉。还有通过我的观察。”
　　“观察？”
　　金金笑起来：“好吧，其实是我有撞到过。”
　　我用手捂住嘴：“不会吧！你在哪看到的？”
　　金金戳了戳我，有点不好意思：“其实是在校外，看到你和那个，经院的主席在……亲。”
　　我才是真正不好意思的那个人。
　　金金赶紧说：“也没什么，你们两个很配诶。都很帅好不好？简直是耽美小说走出来的，以后我看耽美都代入你们俩的脸了。”
　　我捂住脸：“太不好意思了！”
　　沉默了一会，金金突然问：“你……是不是也喜欢施阳？”
　　我这下更不好意思了：“你怎么知道？”
　　“不对不对，你不要说我喜欢施阳，是我喜欢过施阳。我现在已经不喜欢他了。”
　　金金笑：“是吗，看你今晚的样子，好像还是挺在意他的。”
　　我说：“我都已经喜欢何礼航了，怎么还会喜欢施阳。可能喜欢过，所以还是会在意吧，就是情不自禁。你别担心，我和施阳什么都没有，施阳也不喜欢我。”
　　金金调侃：“现在这个场景也太像偶像剧了吧！哎呀，我才不担心这个，你喜欢施阳，施阳喜欢你，这些都是你们之间的事情，和我没关系啦。只是我很好奇，你为什么会喜欢施阳啊？”
　　我想都没想：“很简单啊，喜欢施阳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他人很好，特别善良，而且还优秀，我自己很想成为他那样的人，但我永远没办法成为他。最重要的可能是……”
　　“等等，让我来猜一猜！”金金打断我，“最重要的是不是，施阳会让人产生他喜欢你的错觉？”
　　我看着金金黑亮的眼睛，心里一惊：“原来你也会这么觉得！”
　　金金低头笑了一下：“这就是施阳吧。说好听点就是对谁都好，说难听点就是中央空调。”
　　我说：“没事，中央空调实际上一直对着你吹，给其他人的是错觉，给你的是真情。”
　　我没想到，金金摇了摇头：“他给我的，也一直都是错觉。”
　　我刚刚就一直很好奇了。为什么金金会这么想呢？我问：“可是，施阳就是喜欢你啊。”
　　金金的语调很缓慢：“施阳也许是喜欢我吧，他给我营造了我在吹16度空调的感觉，实际上他吹的是26度的冷气。他的喜欢，很节能。可是我想要的不是26度的喜欢，我想吹16度的空调。可是他不愿意，他不想花费很大的力气制冷。”
　　金金说完，语调又轻快了起来：“然后，我会觉得是自己不够好，不值得他为我制造16度的冷气，但同时也很讨厌他，为什么不肯喜欢我多一点。就这样陷入死循环，但问题不大，解决办法也很简单。”
　　我问：“怎么解决啊？”
　　金金俏皮地说：“不在一起就好啦！一直做朋友，享受26度的冷气，也还不错嘛。”
　　我好像没有什么话可以说。我只是觉得很可惜，两个互相喜欢的人彼此心知肚明，却还是不能在一起。
　　“下雪了诶，赵只。”金金抬手，抓住一片雪花。
　　今年的雪非比寻常，下得又多又大。
　　金金从包里掏出了伞，递给我：“你个子高，你撑着吧。”
　　我接过金金的雨伞。
　　“可别着急回去，我还要听你的故事呢，你和那个经院帅哥的故事。”金金拍了拍我握住伞的手，“要是你不想淋雪，那我们找个什么室内聊，我一定要听！”
　　我笑金金：“原来你也有这么八卦的时候。”
　　金金双手环在胸前：“只是我们彼此了解的机会太少。因为我们两个很像，又都是很被动的人，所以也很容易错过相互了解的机会吧。只有我们四个人在一起的时候，我们俩才会说话诶。”
　　我在想，要从哪里说起呢，我和何礼航。
　　过了半天，我才说：“我跟何礼航好像是和你们相反的。就是，你们是互相喜欢了却不在一起，但我们是在一起了，但也许不互相喜欢……不对，是不知道为什么会互相喜欢。我和他，就是莫名其妙在一起的，你可以当作就是看对眼了，或者对我来说，有点像天上掉了个对象给我。”
　　我看到金金抖动的肩膀：“你可别笑，真的就是这样的，当时我就是超级倒霉的一天，然后撞上这个人了，他就做出一些……喜欢我的讯号。我和他还老是在一个自习室撞见。你也知道何礼航这个人吧？他那么有名，长得好看的人就是这样，还学习好，还学生会主席，家里也很有钱，就是很牛很强很完美啊，而且当时听说他有好多个女朋友，我想，发生在这种高富帅身上也很合理。所以我只是以为，他男女通吃，想找个男的玩玩而已。”
　　金金挑眉：“你就觉得，你是那个被玩的男的？”
　　我点头：“不然呢？莫名其妙一个帅哥看上我？还能是为了什么。他又不了解我，怎么会喜欢我啊？”
　　金金立马说：“你好看呗。”
　　我说：“所以挑一个，呃，符合他审美的男的玩玩吧。”
　　“然后嘞？”
　　我咽了咽口水，嗓子有点发干：“我就想，也挺好的。因为当时我陷在对施阳……嗯，我知道施阳不喜欢男的，而且喜欢你，有点难过吧，然后有个条件这么优越的帅哥和我搞暧昧谈恋爱，即使他是玩玩，那，那我也不亏，毕竟我也挺喜欢他的长相的。”
　　金金余韵悠长地“哦”了一声。
　　我接着说：“但后来，我发现不是我最开始想的那样。他好像真的喜欢我。我……我也许也真的喜欢他。我才发现，他没有看起来那么完美坚强厉害，他也很努力，很辛苦，也很狼狈，要付出很多，才能变成看起来完美的样子。可能因为给我的感觉很不一样了，我就喜欢他了吧？但是，我一直都不明白他为什么喜欢我啊，我有什么好喜欢的，我有什么值得他对我好的地方吗？而且，你说的和我想的一样，我也很害怕，害怕他知道真正的我。”
　　可是，何礼航已经知道了。早就知道了。早就知道了，还喜欢我。喜欢我这么久，为什么？
　　“我也害怕这种感觉。我会一直怀疑，怀疑这份感情的真实。我怕，其实这一切仍然都是我的错觉。我怕他突然有一天和我说，赵只，其实我就是玩玩的。我怕他只吹了26度的冷气，我却以为是16度。”
　　我和金金陷入了漫长的沉默。我们抬头看着肆意飘扬的雪花，它们飘着飘着就要落到地上，化成水，然后消失。它们这么忙碌，压根没有空想这些无聊的情感问题吧？
　　我们不知不觉地从学校的最南边，走到最北边了。看到校门口的时刻，我们俩默契地掉头，往回走。
　　转过身去的一瞬间，金金说话了：“可能，我们要从接纳自己开始吧。这个东西真的好难。我不知道你笃定自己不值得被喜欢的理由是什么，但是赵只，如果他是真的喜欢你，那肯定是因为你有很不一样很特别的地方让他喜欢上了。我们都不要不相信自己。”
　　金金轻轻地呼出一口气：“而且，如果真的很想知道为什么的话，直接问他就好啦！总是要说清楚，才可以更坦诚地触碰彼此嘛。不然到最后，爱也会变成伤害对方的利剑，搞得两败俱伤。”
　　金金好像什么都知道一样。
　　我朝着金金笑了，她也对我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