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饮毒》冷冻冰

8、意料之外的情报

　　清扫，上香，跪拜。
　　这些礼仪都因为一场不合时宜的大雨而不再有用武之地。
　　三人并排默默站在灰得已经掉色的墓碑前，在心里各自进行着自己的仪式。
　　程小璐在她父亲下葬时安排墓园员工在墓碑边种了两棵小树，现在它们涨势良好，已经比程小璐高出不少。
　　时光荏苒，那些或青涩或恼怒的海边乡下的时光，已经留存在了不为人知的回忆里，化成了墓碑边上的一道道年轮。
　　三人沉默了半小时还有余，程小璐率先打破了这虚伪的沉寂，她将伞递给温玥曦，俯身在她耳边说道：“你先到停车的地方等着，我有些话想和程容宴说。”
　　她没叫他大哥，而是直呼其名。
　　温玥曦看着两人想说些什么，她犹豫地张了张口，却还是把话咽了下去。
　　等确认温玥曦已走远，程小璐才把视线转移到程容宴的身上。
　　他们是两抹全黑的影子，伫立在阴暗的雨天里，像从墓碑里爬出来的恶鬼，一个在伞里，一个在伞外。
　　“我以为我不会在这个地方看到你，程容宴。”程小璐站在雨里，微微抬起下巴，“毕竟父亲没有将程氏给你，而你……又很想要。”
　　程容宴撑着伞站在原地，丝毫没有上前给程小璐遮一遮的意思，“那是你格局太小，他毕竟也是我的父亲。”
　　“我的格局确实没你大，不然我也早该想到你会让温玥曦回来接近我。”
　　程容宴眯了眯眼，“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程小璐把手揣进口袋里，脊背挺直，“我实在想不到除了你，还有谁能把她叫到我身边来。难不成是她自愿？”
　　程小璐将自己被雨淋湿的长发撩至脑后，露出了光洁的额头和好看的眉，“她来做什么，或者说你想做什么我都不感兴趣，我可以保证她从我这里什么都拿不走，并且连她自己也走不了。”
　　“吃了我的住了我的，还想把我的情报告诉你？我凭什么能让她走。现在不是十年前，我没那么好说话，她这一次就算是死也得死在我的眼皮子底下。”
　　程容宴听完这一番话，捂嘴失笑，“看到你们还是那么互相厌恶，那我就放心了。”
　　他走向程小璐所在的方向，与她擦肩而过，“可你明明那么讨厌她，为什么三年前花那么多钱也要救她？还不让我告诉她，她这条命是你的？”
　　程小璐的身体僵了一下，然后她轻哼道：“我的事与你无关。”
　　程容宴走远了，他背对着程小璐挥了挥手，“不让我告诉她真相再好不过，她一直觉得是我救了她，也就愿意真心实意地给我卖命。还真是谢谢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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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程小璐回到车上时，整个人跟只落汤鸡似的，温玥曦不知道从哪儿摸出一条毛巾丢给她，调侃道：“我没想到你也会有这么狼狈的时候。”
　　程小璐对这句话不以为意，拿着毛巾擦了擦头发，“我狼狈的时候还少吗？”
　　温玥曦托着下巴回想了一下，“这倒还真不少。”
　　“……”
　　“你刚才跟他说了什么？”
　　“问那么多做什么？”程小璐按下了汽车启动键，语气淡淡地说，“告诉你能得到什么好处吗？”
　　5号当日。
　　温玥曦被萧裕白送到了海港码头，下车前萧裕白丢给了她一部手机，“出事按1，我马上就去救你。”
　　海港码头的风吹得肆意，吹得温玥曦的衣衫有些凌乱，她没太在意，只是在往前走的过程里微微抬起头，然后眯了眯双眼，似是在怀念记忆中的海风。
　　萧裕白的目光随着温玥曦的背影远去，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码头深处。
　　收回目光之时，她忽然瞥见了不远处集装箱后的熟人。
　　叶倾然。
　　叶倾然走得匆忙，却机警地感受到了一道目光，她抬起头，朝着萧裕白所在的方向看去，一瞬间四目相对。
　　目光相接不过半秒，她又隐在了摆放杂乱的集装箱之间。
　　萧裕白皱了皱眉，暗骂了句“怎么又是你”，当下却只能在车里按兵不动。
　　另一边温玥曦头戴一顶贝雷帽，长发被裹在帽子里，脸上捂着口罩，在穿过码头的第二个仓库里与黑鹰直接碰了面。
　　萧裕白的计划是只让温玥曦踩个点，没有要她与黑鹰碰上的意思。
　　所以此时此刻，温玥曦已经完全可以按下手机里的1键。
　　可她没有这么做。
　　而是把轮椅推了进去。
　　黑鹰见到坐在轮椅上的人，迟疑地喊了一声，“刘一鸣？”
　　温玥曦只能压低声音，“是我。”
　　黑鹰犀利的眼神仔细地打量着眼前的人，开口道：“几天没见，残了？”
　　“嗑药嗑晕了。”温玥曦撒谎脸不红心不跳的，“不小心摔下楼了。”
　　“声音也变了。”
　　“动过刀子，还没恢复好。”
　　“你骗几岁小孩呢？”黑鹰眯了眯眼，然后将黑漆漆的枪口对准了温玥曦的脑袋。
　　被伤口指的一瞬间，温玥曦已经握住了口袋里的手机，她迟疑片刻，还是没有按下去。
　　接着温玥曦深吸一口气，抬手摘掉了自己的口罩，露出了一张有些苍白却又不失清丽的脸。
　　温玥曦笑道：“我确实不是刘一鸣。”
　　黑鹰给手枪上了膛，他神情阴鸷，仿佛下一秒就会扣下扳机给温玥曦来一记爆头。
　　“刘一鸣那个废物，怕被条子抓住所以跑路了，而我跟着他的线索找来了这里，我是买家。”
　　黑鹰没有相信，他仍旧握着枪，“怎么证明？”
　　“10月20日，我与刘一鸣交易麦斯卡林20克。10月3日，交易麦斯卡林加□□各50克，9月15日交易麦斯卡林30克……我能背到去年的账，不信你大可以去核对，看看我说的究竟是不是实话。”温玥曦胸有成竹地笑了笑，“而今天，我想按照老样子，来20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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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说他很欣赏我，想要带我去阿富汗。”
　　这下围着一桌子菜坐好的程小璐和萧裕白全傻了。
　　“时间，低点，还有这包货，我全部要到了，你们现在是不是该准备去抓他了？”温玥曦只管往自己的碗里夹菜，并不在意对面两人脸上的错愕。
　　萧裕白连筷子都忘了拿，“你怎么做到的？”
　　“秘密。”温玥曦笑了笑，“信不信看你们自己，只是如果你们要真的不相信我，也不至于让我给你们踩点。”
　　萧裕白还是选择保留意见，毕竟温玥曦这一趟碰上了黑鹰本人，没有求救而是顺顺利利地走出来了，并且得到的信息超出预料。
　　她向程小璐问道：“你那里有什么进展？”
　　“阿勒斯在喀布尔，他要在那边举办一场舞会，时间地点……都跟温玥曦说的能对上。”程小璐蹙眉，表情沉重道，“我说要跟他谈点生意，他的回复是回头会给我发邀请函。”
　　她心底其实疑惑很重，她也同样不明白温玥曦为什么拿到这么多信息却还能全身而退。
　　除非……除非温玥曦是他们的人，程容宴这几年难道把温玥曦送到毒枭手里去了？那这未免也太过于恶毒。
　　“我吃饱了。”萧裕白放下压根没动过的碗筷，“这件事我再考虑考虑，先回家了。”
　　现在是八点一刻，只是在场三人各怀心事，所以没人出口留一留萧裕白。
　　萧裕白下了楼，驾驶着她那辆黑色轿车往自己的公寓里开。
　　天已经黑了，阴暗的小巷里，路灯因为电压不稳时亮时灭，这样的场景说不出的诡谲与寂静。
　　萧裕白锁好车，转头上了楼梯。
　　楼道里很黑，只有一抹橘色的星点闪着微弱的光。
　　有人在抽烟。
　　这让萧裕白很反感，她皱了皱眉，迈着腿往那个人影的方向走去，“这是禁烟小区，抽烟的都给我滚远点，我说过多少次了？”
　　等她与那个人之间的距离逐渐缩短，萧裕白就着烟头那点闪烁着的微弱的光，看清了抽烟人的模样时，她有些讶然。
　　“抱歉，我不知道这里不能抽烟。”叶倾然礼貌地道歉，同时将烟头摁灭。
　　烟头散发出的余烬弥漫在两人之间，空气里带这些不可言说的缱绻。
　　“不请我上去坐坐吗？赵清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