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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chapter 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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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珩几乎是一沾枕头就睡着了,唐越海知道他睡眠浅,端汤进来时候直接把拖鞋留门口了,他小口喝着汤,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在父母面前掩护姜珩不想喝汤的想法。
就算不喝也不能怎么样吧,他父母又不会逼姜珩喝,唐越海把汤喝干净,碗底和桌面发出不可避免的轻微碰撞声,他朝床上看去,姜珩果然清浅地拧了下眉。
“吵醒你了吗?”
姜珩没吭声,大抵又睡了过去,唐越海对他的腿伤很是好奇,觉得此刻是个很好的机会,就又小声道:“我能看看你的腿吗?”
屋里静悄悄的,只有空调间断地吹着热风,唐越海鼓起胆量,悄声说:“你不说话我就当你同意了。”许是有了这个自我安慰,唐越海瞬间理直气壮起来。
房间温度穿短袖都是不冷的,被子也很轻薄,唐越海掀开一角,打开手机的手电筒照着姜珩的腿仔细检查起来,白皙的皮肤上那道猩红很是刺眼,他小心地去触碰手术线的疤痕,他心里知道答案,可还是呢喃道:“疼吗?”
“有点痒。”姜珩懒懒地回复,唐越海蹭得把头从被子里探出来,见姜珩半睁着眼瞅着他,后知后觉,姜珩被吵醒后压根就没睡着,只不过姜珩犯困时候懒得说话,这才一直没搭理唐越海。
姜珩翻个身,这次把被子全掖在身下,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他闭上眼由于困意语气黏糊道:“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烦人,不许打扰我睡觉了啊。”
声音越来越低,唐越海自知犯错,想道歉又怕再吵到他,轻手轻脚地端着碗筷离开了房间。到了客厅他才深呼吸一口,怎么又办蠢事。可若不是趁着姜珩睡着,他有什么机会近距离去看姜珩的伤呢。
唐越海把自己摔在床上,回想着那个伤疤,手术线可能刚拆没多久,长出的新肉泛着粉。唐越海理不清思绪,从房间里堆放的杂物里捡出个哑铃训练起来。
***
瑞士的冷风吹得人太阳穴一突一突地发疼,进入场馆的唐越海蹭了几下发痒的鼻尖,有些惊奇地发现鼻尖居然一点温度没有,但却没有让他感觉到冷的知觉,他连忙把这个有趣的事情分享给身旁的好友。
乔商还没来得及说什么,热身时习惯到处溜达的林意插话:“因为什么吧,你看脸成天在外面露着,锻炼出来了,本来就不咋怕冷。”
“这样啊。”唐越海下意识看眼林意身后,见没人后迟疑了几秒,继续做起了弓步压腿,林意又做着高抬腿满场馆转悠去了。
乔商突然“哟”了一声:“队里什么时候来新人了?瑞士公开赛没这号人吧?”
唐越海顺着他视线望过去,姜珩正耐心地同眼前看上去像初高中的少年说着什么,未了揉了揉少年刺毛的脑袋,原先表情拽得二五八万的少年一下子温顺下来,少年用力点头,跟头小豹子般欻得一眨眼跑没影了。
有知道小道消息的队友立刻凑过来小声说:“不是循环赛打出来的,估计是哪位教练的,你懂的,我猜啊是看姜队脾气好特意让姜队带他过来让他学习的。”
那姜珩呢?他心甘情愿去关照一位“关系户”吗,唐越海视线落在一处,姜珩表情没有起伏,平静的神情好似隔着层雾,他说不清怒火从何而来,记忆里上个月住在他家里的那个姜珩仿佛是个幻影般很快消散在风中。
不是说没有人可以左右你的想法吗?唐越海强迫自己收回视线,恨恨地闭了下眼。
32强的比赛毫无悬念,唐越海华手对着欢呼的观众绅士地鞠躬,随后他盯着不远处上半区同样获得胜利的姜珩弯腰收拾着背包,磨了下牙后跟。
唐越海躺在狭窄的床上,盯着平板里姜珩的比赛视频,教练经常说姜珩的打球姿势就是最完美的,尽管唐越海不喜欢完美这个词,它听起来就很想让人反驳、让人破坏,可心里是认可的,视频里姜珩正在跳跃完成一记正手扣杀,他身体线条每一处都带着力量的美感,唐越海盯着视频研究大半天后才翻出次日对战的对手看了起来。
唐越海次日挂着熊猫眼走进场馆,令他心情舒缓些的是姜珩的眼底同样是熬夜留下的乌青,姜珩余光扫来,视线撞到一起,唐越海不得不走过去跟他击掌。
姜珩弯起眉眼,他从兜里掏出几包零食塞唐越海怀里:“白人饭吃不惯吧,给,拿着解馋,齐教练那边还有,不够就找他要。”
好久没这么日常的说话,唐越海有些不知道说什么,他视线游离:“恩。”
这个能量棒还挺好吃的,不过分甜,他啃完后感觉身体状态确实好了许多,16强比赛时不论是步伐还是手感都火热得不行,哪怕对手时不时喊暂停试图打断他的状态,他身体和心理都无比轻盈。
比赛结束,打出不少漂亮球的唐越海跟对手击掌后走向教练,教练笑得合不拢嘴:“不错,保持住今天的状态冲到决赛。”
教练一边给他递水一边絮叨,唐越海喝了几口水,比赛消耗体力太大,肚子咕噜噜得叫了起来,教练笑着从地上袋子里抓出一大把零食递过去:“先垫垫,他们的饭是真难吃,难以下咽简直是。”
难以下咽倒也不至于,不过确实跟他的口味相差有点大,唐越海撕开包装就坐到坐席上啃了起来,他嚼得腮帮子一鼓一鼓的:“这个好吃,在哪买的啊?”
教练一拍大腿:“这是你姜队特意拜托人家工作人员去买的,主要是顾宇白那小子吧,看见那饭一口都不肯吃,说宁愿饿死也不吃,给姜珩气得没招了,用好几个签名合照拜托人家去买的。”
唐越海停下咀嚼,含糊不清:“顾宇白?”
“那小孩是二队的,出发瑞士前主教练塞给姜珩的,你不用管。”
唐越海突然觉得手里的零食变得格外难吃,下咽都成了煎熬,他打开水杯开始喝水,半晌突然站起身挎上背包离开了,教练挠挠头,不明所以。
教练有点羡慕隔壁的女队教练,可一想到那一个个女队队员的性格又偃旗息鼓了,队员不好带啊,个个拼得你死我活——当然这没什么不好,毕竟站在这里的主力人员,哪个不想赢。
***
透过淌着雨水的车窗,唐越海看见被细雨蒙蒙遮住的异国城市,他赢了比赛,却并不开心,姜珩甚至没有机会跟他对战就已经被淘汰。回国后唐越海已经来不及更深层次地思考。
次月的马来西亚公开赛是Super 1000级别的赛事。奖金不必多说,积分对争夺明年奥运名额的主力更是诱人。场馆里回响着击球、喘息、鞋底和场地塑胶摩擦的声响。
等到夜色渐晚,场馆逐渐变得空空荡荡,只剩下五六人,姜珩不知疲惫般仍在训练着,陪练已经下班,对面是满头大汗的齐璐熙,即便是手术后机能下降的姜珩,对于齐璐熙还是需要打起百倍精气神。
齐璐熙给姜珩拧开瓶盖递过去,自己灌了大半杯水,“哥,今天到这吧?”姜珩摇摇头:“我再练会,累了就回去休息吧。”
不怕天才,就怕天才努力,齐璐熙咬下牙:“我不累,我接着陪哥练。”姜珩喝完水后正安静地思索,听到他这话后笑了下:“那先歇会吧,瞧你一头汗,别着凉了。”
“哥,你是不是心里介意瑞士那场公开赛啊?”齐璐熙是打心底崇拜姜珩,见姜珩如此拼命,他再也忍不住说道:“哥,你没有拿冠军并不是你的问题,你才刚手术完多久?身体跟不上……”
“齐璐熙。”
齐璐熙瞬间闭嘴,姜珩声音恢复了柔和:“Lucy,不要为输赢找任何借口,哪个运动员没有伤病,即便打着封闭也要夺冠,有什么困难就想办法去解决,而不是比赛输了后找一大通借口,我知道你想安慰我,但不要这样想,好吗?”
齐璐熙吸了吸鼻子,沉闷地点点头,姜珩回想起齐璐熙最近几次比赛的发挥,赛后总是会抱怨某几个关键球没接好,决定彻底掐断他的这种想法,接着轻声道。
“你还小呢,比赛里面,双方都会有失误,也都会有幸运球,这很正常,失误的点比赛后针对性练习就好了,但不能美化那条道路的同时唾弃自己的发挥,这种心态是不对的,比赛没有如果,听到没,Lucy同学?”
齐璐熙使劲点头,姜珩揉揉他脑袋,“行啦,再陪我练会。”
唐越海站在他们不远处听了一会,背上挎包离开了场馆。他跟齐璐熙一个宿舍,对方回来时已经临近十一点了。
齐璐熙蹑手蹑脚活似个小偷,直到躺到床上才舒口气,却突然被唐越海的声音吓了一跳:“你练到这么久?”
“诶哟,你没睡啊,不早说,我都没敢开灯,”齐璐熙顺着胸口:“我陪姜队练了会,姜队还请我吃了个夜宵呢,不亏,嘿嘿。”
唐越海淡淡地嗯了一声,齐璐熙这人,一旦跟他起个话头,他能叽叽喳喳个没完,果不其然齐璐熙趴着床上开始说:“其实姜队,能拿的金牌都拿了遍,功成名就后退役也没什么不好呀,可姜队从来不以手术为借口,每天都是第一个到场馆,最后一个离开,越海,我真的想不到还有比姜队更热爱羽球的人了,当然了,他也很爱我们,我每场比赛他都有看,还会帮我……”
唐越海被他这长篇大论扰得不胜其烦,忍无可忍道:“够了,我知道姜珩是个很完美的人了,早点睡觉吧。”
齐璐熙及时刹车,抿了下嘴:“越海,你是不是……其实姜队对你也挺不错的吧……”
“他对谁都一样,”唐越海彻底睡不着了,他睁开眼,清亮的眼睛隐在黑暗中:“对谁都很好的意思就是对谁都很不好。”
齐璐熙听不懂,他眨巴着眼,“啥意思啊?姜队明明对大家都很好啊?你这人怎么……诶呀,就算跟姜队当不成无话不谈的好兄弟,好歹也是朋友吧。”
“谁要跟他是朋友。”朋友会恨不得把对方皮都扒掉、撕咬他的脖颈吸吮他的血液、把他的骨头都掰断了嚼吧嚼吧咽进肚子里吗。
唐越海猛地回神,注意到齐璐熙瞪得老大的眼睛,艰难道:“别跟姜珩说。”
齐璐熙立刻捏着食指和大拇指在嘴唇前做出个拉拉链的动作:“放心,好兄弟,我这人一向守口如瓶的。”
唐越海不是很相信他,又找补几句:“没有把姜珩当朋友的意思是,他对我而言……比较复杂,是对手也是队友,但大部分时候都是非常敬爱的队长。”
敬爱这个词理所当然地从他嘴里冒了出来,唐越海心里懊恼,是尊敬,是敬重,怎么说出敬爱了,这个词拆开是又敬又爱,实在不适合。
不过好在大家都是体育生,文化水平就放在那里,齐璐熙也没察觉什么异样,打了个哈哈,刻意道:“原来是这样啊,哈哈哈,睡了睡了。”
***
在马来西亚公开赛前队里准备封闭集训时,一队又升上来名小孩,刚好赶上队里几名主力参加活动,热热闹闹地进行了场表演赛。
唐越海飞快地签着名,眼神时不时往前方的座位上飘去。对面的姜珩不知道被什么逗乐了,笑得前仰后合。
姜珩身旁站着顾宇白,这小孩不久前跟着主力一同去过瑞典的公开赛,回国后就像从没出现过一样回了二队,直到上个月的模拟赛打出了亮眼的成缋,升入了一队。
升入一队后顾宇白几乎天天跟在姜珩跟前,先前他还一副拽得二五八万的愣头青模样,现在一看呆在姜珩身边连头发都顺毛了。真没志气,唐越海在心里评价。
姜珩还在笑,唐越海实在压抑不住好奇,草草地签完名字走了过去,随口问道:“你们聊什么呢?”
顾宇白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下后脑勺:“海哥,没聊什么,就是……珩哥看见我出丑了。”
姜珩拉住唐越海的衣袖示意他下来些,唐越海就蹲到他一边听笑得直不起腰的姜珩断断续续地讲:“有球迷给宇白递信封,他以为是情书,还跟人家说,你要好好学习哈哈哈哈哈。”
姜珩已经笑得彻底说不出话了。顾宇白接着说:“其实那个信封不是给我的,我说我去拿的时候怎么一直抽不出来,最后硬拽过来了,然后那个女生特别大声的说,你谁啊?这是给姜队的!你不要抢!”
顾宇白垂着脑袋总结:“太丢人了,我还以为我拿了青羽赛冠军知名度这么大了呢。”
唐越海挺赞同的,确实很丢人,眼看快要笑岔气的姜珩终于恢复好气息,他噪音笑得发哑:“哪丢人了,多有意思啊,我今年就指着这个笑话过活了。”
唐越海心说,这人太坏了,把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别人痛苦上,结果自己也没忍住笑了出来,姜珩伸个懒腰,终于捡起作为队长的职责,柔声安慰队员道:“这有什么丢人的,往后一大把球迷给你递情书呢。”
竞技体育,胜者为王,只要赢了,天平永远会向你倾斜,人的喜爱同样也会。唐越海赞同,毕竟之前他的球迷可没这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