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眠》亦贝子

5、初恋

　　尤醉很清楚自己应当所在的位置，作为朋友，从不越线，从未逾矩。
　　但又时常克制不住地想要靠近。
　　可就算是靠近了，哪怕方眠就站在他面前，哪怕是二人独处的空间，他也会尽可能让自己表现出应有的平静淡漠，甚至是无动于衷。
　　就像现在这样。
　　“考虑的怎么样了嘛？”
　　方眠刚把尤醉叫到他办公室里，说是有重要的事和他商量，还特意关上了门，怕是觉得尤醉可能不会同意，于是方眠这会儿已经开始装上了可怜。
　　“我也是才知道对方来接洽的是尹梓，我去也不是，不去也不是，真的没有办法嘛。”方眠现在丝毫没有总裁的威严，倒像只向主人摇尾乞怜的萨摩耶。
　　“所以你就想让我陪你一起出差？”尤醉淡淡道。
　　他并不想见到方眠的前前女友兼初恋白月光。
　　“反正都是同学，你也认识，不然我自己多尴尬呀……”方眠也知道这个请求不是什么好事，努力找补道，“顺便带上徐如林，出差的那几天里，你就当是休假都行！”
　　“你要去见尹梓，这事儿你跟夏槿葵说了吗？”尤醉忽然问道。
　　“唔，得亏你提醒我了，我一会儿就发消息跟她说，我肯定说清楚是工作上的事，不过这几天她跟我闹脾气，估计一时半会儿也不会回我。”
　　尤醉觉得自己真是多余问这一句，还莫名成了两人的爱情保安似的。
　　他很矛盾。
　　一方面不想看到方眠因为和夏槿葵的一些误会矛盾而感到烦扰，另一方面，又有一些不可告人的心思在隐秘而阴暗的角落寂静生长。
　　比如，希望方眠和夏槿葵之间的矛盾借此不断扩大。
　　能让他俩直接分手了最好。
　　啧。
　　尤醉不由得在心里“啧”了一声，把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从脑袋里赶走。
　　“知道了，乔珂安排好之后，让她把具体行程发给我。”
　　方眠猛的抬头，他知道尤醉最后肯定会答应，但没想到这次答应得这么快。
　　“说好了不许反悔，我这就让她顺便做一份旅游攻略。”
　　九月的海市，虽已入秋，却仍旧对暮夏的燥热依依不舍，保持着三十度以上的高温。
　　“怎么突然要改地址？”尤醉问道，有些不悦。
　　商务合作，临时更改洽谈地址，多少让人觉得不被重视。
　　“尹小姐说是因为原会址场地出了点问题，最近那里发生了起恶性刑事案件，说是考虑到安全问题才临时更改的。”乔珂单手滑动着平板电脑，“不过新地址附近正好有一家方氏下属的五星级酒店，我已经跟酒店经理打过招呼了。”
　　“她故意的。”方眠突然开口说道。
　　“啊？”徐如林一时没反应过来。
　　乔珂倒是镇定，但也疑惑地看向自家总裁。
　　闻言，尤醉深深地看了一眼方眠：“有必要么？”
　　尤醉没有直说，他不确定这是否是方眠在自作多情，还是说尹梓真的如他所猜测的那样，还没有放下方眠。
　　徐如林只觉得奇怪，不知道两人在打什么哑谜。
　　一到酒店，就看到酒店经理已经在门口等着了，但似乎面露难色。
　　“方总，一路上辛苦了……”酒店经理亲自接过方眠的行李箱，边往里走边道歉，“真是抱歉，方总，原本一位客人应该正常退房后房间是正好合适的，但是那位客人不知道什么原因突然续订了，所以……现在总统套房只剩一个了……”
　　方眠蹙眉，忍不住念叨了句：“今天真是诸事不顺。”
　　酒店经理一听这话吓得冷汗都要出来了，他不会是正好赶到总裁心情不好的时候触到霉头了吧？
　　“没关系，方眠主卧，我住次卧，如林和乔珂，委屈你们住商务了。”尤醉适时开口解围道。
　　徐如林觉得尤醉今天出奇地善解人意且好说话。
　　“那就这样吧。”方眠仍旧蹙着眉，“你们先上去，我出去抽根烟。”
　　说着便要往外走。
　　见状，尤醉也不由得蹙了蹙眉，跟乔珂和徐如林交代了两句，便跟了过去。
　　空留经理一个人在酒店大堂二十四度的空调冷风中汗流浃背。
　　方眠找了块树荫地儿，旁边就是垃圾桶，就那么站着，低着头点燃了一根烟。
　　手指夹着烟，却并没有抽的意思。
　　烟草缓慢地燃烧着，一点一点烧成灰烬，再被方眠不耐烦地掸掉。
　　“你好像一直没有跟我提起过，你当初和尹梓是为什么分手的。”尤醉顺手抽走了方眠手中的烟，自顾自地抽了一口。
　　“诶，你……你不是不抽烟吗？”方眠愣住了，随即把烟又从尤醉手中抽走，捻灭，丢进垃圾桶。
　　“我是不抽，不是你说要抽么？”尤醉注视着他，说话的时候视线也不曾偏离分毫。
　　方眠抬头和他对视一眼。
　　只一眼，方眠突然觉得自己说不出话来了，“我……”
　　“先回答我的问题，你当初，和尹梓为什么分手？”尤醉仍旧盯着方眠，让方眠莫名觉得很不自在。
　　“还能因为什么，异地呗。”
　　“所以是因为客观原因被迫分开而不是因为不爱了？”尤醉继续说道，呼吸间残留着一丝烟草味。
　　“也不是，哎呀你没谈过恋爱我跟你不好解释，反正就是异地确实是客观原因，但主观上我也的确对她没有那种喜欢了，再说这么多年了我早就放下了。”方眠努力解释道。
　　“那你是因为什么？说说吧，给你刚刚扔掉的那半根烟找个理由。”尤醉说道，一如既往地镇定自持。
　　“因为……因为我突然想起了我当初喜欢她的原因……我不能继续跟你解释了，反正不是你想的那样！”方眠越说越觉得有些窘迫。
　　“我想的哪样？”尤醉却没有想要放过他，笑了一声，问道。
　　“反正不是因为我自作多情放不下她还对她旧情复燃。”方眠赧然，不知道自己在解释什么，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解释，“不说了，我回去了。”
　　说罢，方眠转身就要往回走，
　　尤醉静静地跟在他身后，保持着一步之遥，嘴角噙着不易察觉的丝丝笑意。
　　一回到酒店，就看到徐如林一脸菜色地走出来。
　　“干什么去？”方眠问道，“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
　　“不干什么，你俩在外面那么久我出来找找，就是不太凑巧刚刚在电梯里遇到了夏迟，无语死了烦死了怎么哪儿哪儿都有他！”
　　“夏迟？他怎么还在这儿？”方眠疑惑，他前几天刚跟夏迟联系过，记得他说过今天得飞回南市出席夏氏集团的股东会议。
　　“我怎么知道……不对，那个本应该退房但是又续订的不会就是他吧，所以是他害得我没办法享受我梦寐以求的总统套房？”徐如林忽然反应过来，对夏迟的讨厌又增加了一分。
　　不，太少了，总统套房，至少值三分讨厌。
　　方眠和夏迟是大学舍友，这会儿知道夏迟也在方氏的酒店之后，直接一个电话打了过去。
　　三个人回到酒店，坐电梯上楼。
　　尤醉和徐如林两人都沉默不语。
　　“喂，在哪儿呢，方氏的酒店住着还舒服么？”方眠开口道，他惯有一套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方法。
　　很明显，他在夏迟面前的人设是浪荡富二代。
　　“怎么，方少爷这是来做客户满意度调查来了？”夏迟的声音透过麦克风传了出来，偶尔一两个字落到了徐如林的耳朵里。
　　这低沉的声音，这轻佻的尾音，一听就是个渣男！
　　“你扼杀了我助理总统套房的美梦，还没找你算账呢。”方眠打趣道，刚刚复杂的心情仿佛一扫而空。
　　到底是真的一扫而空了，还是暂时被他刻意藏起来了，只有他自己知道。
　　“他要是喜欢，来我房间一起住也不是不行。”
　　一句话，完完整整地落在了徐如林的耳朵里。
　　这人，不仅声音听起来像渣男，还是个老流氓！！！
　　“喂，你什么时候这么流氓了？”方眠笑道，夏迟喜欢男人，这件事他是知道的。
　　“我是认真的，他挺可爱的。”
　　方眠发觉话题莫名向不大对劲的方向发展，及时止住了，“少废话，不如你赶紧退房回南市。”
　　说不定他对你印象会好那么一点。
　　方眠又聊了几句就把电话挂断了。
　　三人径直去了酒店顶层，方眠和尤醉还没有收拾行李。
　　然而，电梯门一打开，就看到了正要出门的夏迟。
　　徐如林第一次在电梯里见到夏迟的时候，对方还是一身西装，这会儿已经换上了休闲装，倒是多了分少年感。
　　夏迟和方眠大学时是同一届，意思是也是徐如林的直系学长。
　　三人出了电梯，夏迟似乎并没有进电梯的意思，反而开口道：“十分钟内遇见两次，好巧。”
　　和谁见了两次，不言而喻。
　　不巧，一点也不巧，是命运故意捉弄他的刻意安排罢了。
　　徐如林腹诽道，一偏头突然发现尤醉神色似乎也不太好。
　　尤醉也讨厌夏迟？
　　那尤醉岂不是就是和他在同一条战线上了？原来他并不孤单，那他应该就不会太憋屈了，无所谓，他相信尤醉会出手。
　　想到这里，徐如林差点没忍住嘴角上扬，只听到尤醉不负所望地开口：“好久不见，夏先生。”
　　“尤先生什么时候回国了？方眠，你不厚道啊，都不说一声的？”说着，夏迟拍了一下方眠的胳膊。
　　尤醉看了一眼方眠刚刚被拍的地方。
　　“我说什么，你们一口一个先生，你觉得你们熟么？”方眠笑道。
　　“这不你说了之后就熟了嘛？”
　　没等夏迟继续说下去，尤醉开口道：“夏先生今天似乎很闲，不知道这是打算去哪里？”
　　好戏这是要开始了吗？
　　徐如林开始期待。
　　“正打算出去逛逛，来海市一直在忙工作，还没好好休闲娱乐一下。”夏迟礼貌微笑，看出了尤醉的疏离。
　　“休闲娱乐……那我们不耽误夏先生出去找乐子了。”尤醉淡淡道，唯独在说到“找乐子”三个字时若有若无地加重了尾音。
　　“行，那我们，有空再约。”夏迟开口，后半句是看着徐如林说的。
　　徐如林只觉得浑身不自在，心道：说实话夏迟长得是真不错，身材似乎也很好，可惜了是个渣男，真是白瞎了这脸这身材。
　　“夏先生说笑了，我们的日常娱乐活动远没有夏先生丰富。”尤醉似乎并不给面子，话里话外拒绝得很干脆。
　　等到夏迟走之后，方眠看向尤醉，“你好像很不喜欢夏迟？”
　　“我喜欢他干什么？”尤醉冷哼道。
　　且不说夏迟是夏槿葵的哥哥，就他的个人作风，以及跟方眠的关系，他不讨厌都难。
　　如果说方眠表现出来的浪荡有三分真七分假，那么夏迟平日里表现出的正经，才是全部都是装出来的，表面上夏氏总裁高冷禁欲，实际上玩儿得比谁都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