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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法外正义

　　不久后警车从四面八方赶到郊区废楼，封锁了现场，经过初步认定，这是一起由于校园舆论暴力引起的自杀事件。受害者是看了白璟生前制作视频，情绪冲动跳楼。讯问室内，我告诉警官，死者最后提到文昌区爆炸案，指控黄儆光是杀害父亲凶手。
　　“她有没有可能，是因为这个自杀？”
　　问话的警察刚好是李为民同事，对过往事迹有所了解，邱姓警员告诉我“这个案子有两个不可能，当年草草结束正是基于这两点：首先，7岁孩童没有行为辨识能力，杀人行为不受刑法调控，最多送往矫正机构治疗。爆炸案是李为民调任我们单位后，听前辈说起，官方通报是煤气意外爆炸以及建筑结构不合理，引起坍塌，很多老警察都不服。市里有开会研究，除第一条，还有很重要一条，仅凭口供无法定罪，也就是法律说的疑罪从无。
　　现在，你懂了吗？”
　　“懂什么呀？”
　　邱警员和旁边老警官对视一眼，后者慢慢接过话题
　　“李为民是具有警察正义的人，发誓穷尽一生必须逮捕凶手。但从高层角度，他们会发布有法律无法制裁凶手的结果吗？为了维护百姓对正义信念，结论就是牺牲掉26人！”
　　问话结束后走出讯问室，我望着青天白日，幻想这案子或许还有转机，李昭雪临死前我答应过她一件事。

　　警方以自杀定案后，学校为死者举办隆重葬礼，这件事经媒体舆论发酵，春风精神后又下了重要文件，要求全体师生必须学习反校园暴力、反网络暴力守则！讽刺的是，白璟生前好友徐玉蕾成为了众矢之的，大家认定因为她不负责的怀疑揣测，导致李昭雪承受着巨大精神压力，口诛笔伐纷至沓来！学校对此保持冷漠谨慎态度，最后，徐玉蕾家里帮她申请休学一年。
　　在哀悼死者礼堂里，所有人都彻底相信李昭雪清白无辜，好几个贫困生泣不成声，所有人都在颂扬这位春风社长有多么好，班主任徐妈妈愧疚表示，自己忽视学生心理疏导和心理健康教育，她对记者说
　　“昭雪是我见过最善良的孩子，没有人了解她后会不喜欢她！现在想想，很多时候她都是在硬撑着，就不想让大家替她担心。”
　　班主任抹着眼泪，说什么人言可畏、人言如刀，攻击者都是嫉妒她优秀。
　　春风社长生前优秀事迹曝光，会计发现她银行卡账号下获得一笔大额匿名捐款，金额高达26万！是社会热心人士善款。同学私下纷纷传说，捐赠人是白璟父母，他们现在十分愧疚。
　　葬礼上，李为民一夜白头苍老可怜，然后我再次看见了幽灵般黑色身影。
　　棠映秋在人群中对我们微笑。

　　在废楼封锁解除后，他越过残败黑黄警戒线来到七楼，打开废弃供电箱，暗格中找到老款手机。黄儆光心想，她会乖乖束手就擒么？打开手机后盖，记忆卡不见了！他皱起眉毛在供电箱中仔细寻找，后面传来熟悉声音。
　　“你是在找这个么？”
　　郄翀勋手里拿着一张卡片，而我站在社长旁边。
　　“都等你好久了。”
　　他露出讽刺微笑，把手机放进口袋里，扬起眉毛“我以为你们会去参加葬礼，人们总喜欢朝生者吐唾沫，朝死者唱颂歌，如果她在棺材中能听见，肯定很高兴吧。”
　　黄儆光看着我，并没有丝毫愧疚
　　“说吧，她玩了什么花招？你们也不是来故地缅怀吧。”
　　“当时李昭雪接过你手机，播放视频的时间里，她在后台备忘录里编辑：大鬼在窥视、小鬼在望风，配合我表演，内存卡给你们社长，记住里面内容不要告诉爸爸。（阅后删）
　　在瞭望者角度，她把手机放进暗格乘机卸下内存卡，是监控盲区，立起手机屏幕挡住拇指编辑动作，交还手机给我同时，手里藏了内存卡。。。不得不说，她很聪明，只是我怎么也想不到，李昭雪会自杀。”
　　猫激动地说
　　“去自首吧！里面有你和你母亲犯罪证据。”
　　他站在原地，无可奈何叹口气，感觉不是穷途末路，更像对我智商的嘲讽
　　“这么有用的话你们早就报警抓人了，何必呢？大家都不是三岁小孩子。”黄儆光看着郄翀勋“我猜，里面是发给李昭雪的三段视频和通话记录，不会有其他的。”
　　“你这么肯定。”
　　“要保护妈妈和弟弟。。。按照李昭雪性格，事情败露前不会连累他人的。以她聪明才智，这部手机里内容肯定很干净。”
　　“在她跳楼前，你给她打了电话。”昔日恋人忽然无比陌生“是你逼死了李昭雪！”
　　“这张卡是以我母亲名字办理的母子卡，你能证明，我给自己母亲名字电话卡打过了电话，可谁知道接电话的人是李昭雪呢？从始至终，这是唯一与我有联系通话记录。”
　　“你母亲名字手机卡怎么会在李昭雪手里？”
　　“她们有生意往来，这是事实。。。你们居然从没想过，映雪光公司启动资金是从哪里来的？”
　　他全部说中了，我们确实无可奈何。
　　“毛豆豆那么喜欢你，它成为了复仇道路上的棋子，你纵容利用它的死亡！白璟如此爱你，对于她抑郁症，你不过是袖手旁观，帮忙完成制作威胁视频后，你同样利用了她的死，甚至利用我去扳倒李昭雪！”
　　黄儆光表情痛恨
　　“卫诚！李昭雪为什么不说我父亲死后的事情？因为她撒谎了，你懂吗？”
　　一个完全不同版本的故事
　　“她发现父亲试图夺走我手里存钱罐，于是过来阻拦！当时我干了件蠢事，把手里钱罐抛给她，酒醉的人立刻朝她扑过去，徐招娣吓坏了，在逃跑中拿起桌上破冰锥，我父亲靠近时，果断刺了下去。当时我吓坏了，捡起木棍将父亲打晕，他朝她迎面扑来，徐招娣将破冰锥送进了我父亲心脏。
　　她杀人了。
　　怎么办？
　　我把浑身是血、瑟瑟发抖的徐招娣送上楼。徐金龙了解情况后，把我拦在卧室里面关上门，他是善于刑讯逼供警察，破案快升职也快。当人彻底撕碎伪善面具后，我才知道他和禽兽没区别！
　　隔着书本拿警棍敲打、用皮带抽，浑身没伤口是皮下出血，他拎我耳朵因为用力过猛，留下了终身伤疤。徐金龙目的只有一个——要我替他女儿顶罪，逼迫承认，是我杀死了父亲。
　　徐招娣怕我被打死，偷偷下楼去菜地找奶奶。
　　奶奶出现后，徐金龙一口咬定是我杀人，虽然招娣也参与了，事情公布出去影响不好，他说两家人不如先商量个办法。”
　　黄儆光泪流满面，充满痛恨
　　“就因为不知道怎么办，拖了很久都没报警，徐锦龙不让我走，后来李秀香回来了。我和招娣听见他俩在隔壁讨论，李秀香说不知道怎么摆脱养女，不如让她认罪，以后送矫正学校去，反正已经有儿子了。徐锦龙说这样不妥，以后邻居会嚼舌根，我们是正经人家却养出个杀人犯，领导对他会怎么想？这个畜生想到的办法是让奶奶顶罪，先留下一封认罪书然后上吊自杀，说警局里有人，运作一下可以遮掩，老人应该会同意，这都是为了两个孩子未来。
　　后来他就下楼找我奶奶。
　　不久后，徐金龙上来说商议妥了，放我回去，警告我不要乱说话。在走之前，徐招娣悄悄对我说，要奶奶和我离开，越远越好，今天晚上一定不要回来！
　　夜里，发生了文昌区历史上有名的爆炸案。”
　　听到这里，我想明白了，犯罪动机完全能够成立。
　　徐招娣作为凶杀案件主谋，养父母以这个借口把她送到矫正中心，名正言顺摆脱包袱，弟弟将出生，那是徐锦龙、李秀香亲生孩子！她会失去一切——荣誉、家庭，背负少年犯骂名。7岁女孩用玉石俱焚方式，对试图抛弃她的养父母进行报复！文昌区爆炸案幸存者，徐招娣很意外吧，她根本没有想活下来。
　　“到这为止，我都不恨李昭雪。
　　案件爆发后，好多遇难者家属、幸存者去市区闹事。徐招娣明明也是嫌疑人之一，女警给她检查身体，发现很多虐待痕迹，隐秘处针扎血点，新伤覆盖旧伤，甚至发现她被养父XQ过！由于过度惊吓，也可能是逃避审讯，所有问题她都沉默，医生诊断患上失语症。
　　领居对我父亲死亡指指点点，认为案件重合不是巧合，爆炸火灾是掩盖罪证手段。强大舆论压力海啸般袭来，奶奶听信徐锦龙鬼话，选择上吊自杀，留下遗书包揽罪责，让我和母亲有安身之地。
　　休学两年后回到学校，李昭雪想摆脱嫌疑人身份，她疯狂控诉我和母亲是凶手，试图划清界限，卫诚！幸存者的话，人们往往会相信的，至于后来事情，李昭雪全部告诉你了。”
　　小郄看着他满脸痛恨模样
　　“可以把她称为你姐姐吗？后期李昭雪思想应该发生了很大变化，她做很多善良好事，对你心怀愧疚，还是不能原谅吗？”
　　“这些话不如对地狱里的亡魂说！他们被烈焰焚烧、废墟掩埋，供奉在青羊馆里，谁来为他们主持正义？是李为民那种废物吗。”
　　黄儆光说完这句话，反问我
　　“卫诚！她杀害我父亲，害死我奶奶，埋葬了26条人命，现在你还为她的死感到难过吗？”
　　他转身离去，或许是希望我叫住他，在门口停留了片刻，然后头也不回走了。

　　“警官先生，我们能说说话吗？”
　　李为民在摆弄黑白遗照前鲜花，棠映秋穿着一身黑色礼服来表达哀悼，笑起来有种朦胧魅力。
　　“啊，来的正好，我刚好有事找你。。”
　　“这里不方便，您愿意上我车上说吗？”
　　面前香炉的香忽然断了一截，他只好换上新的点燃，做完这些才说“灵堂人多嘴杂，讲也讲不清楚。”
　　李为民跟着黑袍女人上了她的大众辉腾。
　　棠映秋一路行驶到校外，最后停在废弃工厂门口，外面树林里枝叶哗哗响，车中间置物箱上放了本《圣经》，中间部分些微隆起，应该放了笔或者什么。
　　李为民解开安全带，从衬衫口袋里摸出一张卡，递到车前置物架上
　　“卡里26万，拿回去吧。”
　　女人捏紧方向盘，没有说话。
　　“不用再演了，我放这里”他拿起来晃了晃那张卡，放到棠映秋面前。
　　“你为什么猜是我呢。”
　　李为民愤怒地看着她“如果你研究卷宗数十年，不会对26这个数字没有感觉。我猜爆炸案受害者刚好26人——这些钱不抵生命一分一里，你妄想用它买断26条人命吗。”
　　棠映秋却说，这是给坚持追求正义者的微薄补偿。
　　他苦笑起来。
　　正义之神像掠夺祭品般，天平左侧是滴血良心，右侧是两根手指、父母咒骂、未婚妻惨死，在昨天献上了女儿。
　　“当初领养昭雪，你是想把案件调查下去。”
　　“是啊，我怎么会不知道呢？昭雪那丫头，她是为了监视案件进展，才希望被我收养。”李为民看着前方鬼影幢幢的树林，乌鸦在树梢上扭头。
　　“7岁孩子杀害养父母，制造多人死亡。警方猜测或许存在教唆犯，比如某个人对她说过什么！沈静死后，我调阅赵建强卷宗，怀疑持续加深。杀人需要突破一个心里阈值，拿赵建强举例，他有偷窃、抢劫前科，喜欢讲江湖义气，可本质来说不是凶暴残害他人的杀人犯。他与徐招娣有共同特点——缺少家庭和社会关爱，我调查没错的话，赵建强生前很喜欢光顾你的水煮摊吧。
　　恶鬼是戴上什么面具诱骗孩子呢？犯罪专家提到母亲这个概念，恰好是你能完美穿上的外衣。”
　　棠映秋安静地看着他
　　“法律无法制裁罪犯时，正义就会熄灭，政府埋葬26人死亡的真相，是不对的。”
　　“你说这话时候，包括你自己吗？”
　　“李昭雪、赵建强、我，都属于法律无力制裁重罪犯。不过警官先生，你达成不了的正义，我们帮你完成了。”
　　“法外正义吗？”
　　女人手指按在黑皮《圣经》上“这些年我总是试着帮助贫苦、无助的人。”
　　“犯下重罪，刑法典可没有将功折罪一说。”
　　“医生说我得了癌症，应该没有多少时间。”
　　“拿死亡逃避法律制裁吗？”
　　“你果然无法原谅我们。”
　　“是啊，这是所谓警察的正义吧。”
　　死神宁静注视着他，然后翻开《圣经》。隆起物是沾染血迹破冰锥，案发后怎么都找不到的凶器。一切罪恶原点，躺在中间，左右两边是截然相反的正义。
　　骷髅般手指握紧破冰锥，刺破她皮包中塑料袋，化合物气息在封闭空间里迅速扩散，它能使人中毒昏迷、易燃易爆。他想打开车窗和门，发现被调解成闭锁模式，李为民掩住口试图恢复操作面板。
　　“猎人想用锁链捆住恶鬼，她却很同情你，不如拖住锁链一起下地狱吧！”
　　棠映秋瞬间点燃手里打火机，火焰爆燃吞噬一切，如同十年前人间炼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