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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李昭雪死了

　　打完电话后，黄儆光载着我往郊区走，开车速度飞快。奥迪车掠过树木、林地、田野，他表情很复杂，有某种矛盾的愤怒。一幢烂尾楼在道路尽头浮现，是七八层楼高水泥空壳，他稳稳地把车停在树林里，解下安全带，口袋里手机交给我——取消了解锁密码，图像册里点开只有视频
　　“李昭雪在7楼，上去先打李为民电话。”
　　许多疑点像沼泽的水泡冒出来，下车后，他最后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是
　　“你一定要相信我。”

　　在目送卫诚离开后，黄儆光从置物箱里拿出另一部手机，三段视频同时发送出去，活在人间的鬼影，他们之间有沟通联络专用手机卡和设备，电话沙沙声响起，预计从林地赶到楼顶时间是8分钟，李为民在郊外车胎修理店提车，赶过来要15分钟。
　　电话接通了，李昭雪沉默着，唯有呼吸声
　　“这三段视频你都看了吧？”
　　“妈妈呢。”
　　“她不会来，只有你和卫诚。”
　　她仿佛意识到了什么
　　“我先说明清楚，卫诚拿给你看的图书馆视频，是AI处理后删减过的动画短片，关键细节被抹掉了。你装入药瓶里的蓝色毒药，毒PING药丸上特有的山羊座符号，被AI处理成了T字。第三段视频你很熟悉吧，狗项圈上安装针孔摄像头，清晰拍下你喂它吃毒药痛苦死亡全过程。这种毒会残留在尸体和毛发中，警察只要检验狗尸体就会惊讶发现——白璟自杀服用毒药成分，和毒死毛豆豆的成分完全相同，你是毒药持有人。死者临终控诉将成为有利证据，力度不足以让你判刑，舆论狂暴海啸会洗掉你积累的所有荣誉——这能让你痛苦，但还是可以咬牙坚持的，对吗？
　　沈静死因很蹊跷，调取赵建强生前影像，他完全符合中毒症状的酒醉感、四肢不受控制，掉进湖水里淹死。
　　这种毒PING高致死、致残率，早在市面上绝版。你又恰好是持有人，李为民会怎么想呢？”
　　她已经完全清醒过来了
　　“这些视频证据。。。是你。。。”
　　“我把情况告诉白璟，是她找准机会拍下来，她愿意为我做任何事情。在你身上安装窃听设备是愚蠢的，会毁掉信任，而你是安插在李为民身边的窃听棋子。在我知道你想对毛豆豆动手后，给它安装了针孔摄像头。”
　　“为什么。”
　　“你是唯一活着的证人。”
　　“不是这样！我以为只要足够努力，总有一天大家就能生活在阳光下，爸爸、妈妈、我、弟弟，因为这样才拼命活着。”
　　黄儆光看了眼时间
　　“好问题，你不如亲自去问李为民。。。抱有这种不切实际幻想，是我和母亲犹豫再三，决定除掉你的原因。”
　　“我不信！这完全是你的阴谋，妈妈，妈妈怎么会不要我！！！”
　　“那个断头娃娃是我母亲送你的生日礼物，也是诀别礼物。”
　　李昭雪咬着牙没有说话，听他继续说道
　　“我是母亲亲生儿子，说到底，你不过是个没有血缘关系的洋娃娃。”
　　黄儆光看着手机定位信号，卫诚开始上楼，剩余时间不多了。
　　“卫诚会拨打李为民电话，他听见视频线索，会马上从附近赶过来。考虑清楚，如果你选择跳楼，根据白璟制作的两段视频，警方将以自杀结案。如果你拒绝，三段视频会立刻发布公共平台——唯一爱你的父亲就会明白，和自己生活10多年的女儿，是个两面人。何况李为民不是马上就要结婚吗？未婚妻会怎么想呢，能若无其事么。”
　　“我明白了。”
　　“通讯专用手机放进房屋供电箱背后的暗格，然后，体面的迎接死亡！没有控诉、没有临终忏悔、也不要歇斯底里。卫诚鞋子里有定位窃听器，这几乎被李为民识破了，但他们居然没有检查所有鞋子。母亲转26万匿名资助春风社，遗产将由李为民合法继承，这是我们家对你最后的补偿。”
　　“我只有一个要求。”
　　“什么？”
　　“我想见爸爸最后一面。”
　　“好，最多给你20秒。”说完他把电话给挂断，从后备箱里找出窃听设备专用耳机。

　　因为担心发生意外，我在三楼停下，找个机会打通李为民电话，大叔刚刚好在附近提车，在听说白璟临终前录下了视频后，表示马上就赶过来。
　　心脏咚咚咚跳动，我迈着沉重步伐走上最后台阶，在没有装修过水泥毛坯房里，少女看着远方夕阳。
　　“你给我听着。。。”
　　窃听耳机吱吱作响，传来清晰而嘈杂的声音，猫胆气不足警告说已经告诉她爹，李警官随后到，窸窸窣窣是掏兜声，播放录音白璟那句“雪，我们一起走吧！”李昭雪在图书馆说“来了。”
　　接下来就是拖延时间。
　　少女声音充满悲伤的真诚
　　“你有没有想过，知道部分真相比一无所知更加可怕。”
　　“嗯，真相是翻花绳，在不同人手里有截然不同图案，你是这个意思吗？”
　　“侦探社有很多疑惑吧？我要是能全部告诉你呢！”
　　黄儆光捏紧拳头，这个女人！想要她乖乖听话几乎不可能，自己明明警告过她。
　　“我凭什么信你，你是一个嫉妒心强的毒蛇。”
　　“毒丸计划！白璟是做毒药的人，而你是被遥控呈上毒药的人偶——你们都被他利用了。”
　　“他早告诉我，不论你说什么都不要相信。你。。。你要干什么。。。”
　　“答应我，不要告诉爸爸。。。你有很多问题，为什么不问呢？”
　　卫诚深吸一口气，短暂沉默，提出第一个疑问
　　“你为什么要杀毛豆豆。”
　　“警告黄儆光，希望他和你分手，为了不让白璟悲剧重演。。。我做过弹性测试，侦探社调查问卷，发现你和郄翀勋打算穷追不舍，杀毛豆豆是为了警告他！把你约到游乐园也是测验一部分，得到结论是：就算知道黄儆光可能会是凶手情况下，你依然打算追查到底，分明告诉过你远离我父亲，可是你还是选择合作。
　　我只是为了保护他，保护黄儆光。”
　　“杀害白璟夺走她的荣誉，恩将仇报，那种人就是你。”
　　“白璟的死我有责任，她几乎知道一切，不得不死。
　　开始我还很奇怪，今天终于明白了，原来是黄儆光告诉她的，他利用白璟的善良，像今天利用你一样。荣誉算什么，如果你参观我家客厅，满满当当全都是奖项。”
　　我反问“你是不是从小就虐待儆光，霸凌、欺负他。。。说这些就是希望我讨厌他。”
　　“你都不想了解，白璟是因为知道什么才被抹杀的？”李昭雪笑了“你总抓不住重点，他才对你很放心。”
　　猫瞪圆眼睛，意识到缺心眼好像是真的。对呀！白璟她是知道了什么？又把什么秘密带到坟墓。
　　“黄儆光杀了他父亲。
　　他爸爸生日，奶奶邀请我吃蛋糕，她说昭雪，感谢你保护我孙子，然后出门上菜地摘青菜，要熬一锅鲜汤。中途黄光明回来了，他又喝得酩酊大醉，去赌场赌钱输了个精光，我赶紧让弟弟把储蓄罐藏起来。”
　　“他把我逼到墙角，问钱在哪儿。。。”卫诚喃喃细语
　　“这几乎是他们家最后一点积蓄，是棠映秋摆摊、奶奶捡垃圾赚来的辛苦钱。
　　我听见弟弟在尖叫，他的父亲拼命摇晃他，想夺走储蓄罐。。。是！我欺负过他，也打过他，有—瞬间，我把他当成了亲弟弟。其实那些孩子欺负他时候，我很多次站在他面前，从小知道被虐待的滋味。。。这孩子不过跟我一样，有痛苦破碎家庭！
　　别怕，姐姐会保护你。
　　我冲上前拉开黄光明，他喝醉了把我推到地上，弟弟眼中充满仇恨红光，他摸索着拿起杂物箱里破冰锥，捅进黄光明小腹。我怕他伤害弟弟，于是从门口拿起木棍，对准黄光明后脑勺敲下去、把人敲晕了。
　　父亲迎面倒下时候，黄儆光再次举起破冰锥，准确刺进死者心脏。”
　　窃听者坐在车里，泪流满面，声音还在继续。
　　“案发后为了掩盖罪行，发生很多事情。养父母死后，怕被邻居排挤和歧视，我跳出来告诉所有人，凶手是黄儆光和她母亲！导致棠映秋水煮摊被砸掉，临时住房被倒满垃圾、泼红墨水，儆光在学校被恶劣地霸凌，母子流离失所几乎饿死。
　　后来，棠映秋嫁给了黄光明堂弟。
　　卫诚，就是因为这个原因，黄儆光对我恨之入骨！
　　我与邻居的霸凌，他母亲才被逼嫁人，被恶婆婆折磨到精神失常、形销骨立。
　　长大懂事后，这些年我常常后悔！
　　我爱弟弟，可他恨我！
　　被爱模糊视线，低估了这种磨牙按爪的仇恨。白璟、你、毛豆豆、我，是早有预谋步步为营——可弟弟好可怜！他利用了所有爱他的人，只是为了复仇。”

　　李为民上楼后呼哧带喘，刚平定气息扶着门框“卫诚，你说的视频在哪？”我忙不迭点开手机，他看见女儿也在这个鬼地方，十分意外。
　　李昭雪微笑流泪，问了他最后一个问题
　　“爸爸，不要再追查当年爆炸案了好吗？宽恕别人，也宽恕自己。”
　　大叔有些犹豫，最后把视线移开了。
　　“卫诚，告诉尹静阿姨照顾好我爸爸，答应我的事情你别忘了。”
　　说完最后一句话，李昭雪翻越阳台墙壁，李为民吼叫着冲过去想拉她，这一次他再没能挽救她！少女柔软躯体迅速坠落地面，发出“砰”一声巨响。
　　我目瞪口呆拿着手机，视频循环播放着白璟那句：雪，我们一起走吧！
　　来了——
　　后面发生情景都在幻梦中，我看见大叔发疯冲到楼下，抱起女儿流血尸体！他像受伤野兽般对我吼叫，叫救护车！打120！
　　没有这个必要了。
　　躺在地上的少女颈骨骨折，当场死亡。
　　李昭雪，她死了，身躯在血液中慢慢变冷僵硬，像一个真正的断头洋娃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