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民侦探社》何伊的书屋

38、明信片

　　　小店两层楼装潢十分典雅，口味确实不错，这是李昭雪另一项成就，她私人入股餐饮，看到周围人很多在讨论优惠券和月卡，我才想起来要去柜台扫码付款。
　　点餐台服务生也是春风社成员，问我要优惠券，就是订书针订在邀请函背后粉红色彩纸，社员和参加活动的老师都是5元全场自助，任意下单，新客路人是15元一位。
　　我拿着请帖翻来覆去找，以为优惠券中途掉了，春风社服务员让我把请帖给他，现场补一张。
　　“是家属？早说嘛，家属免单，费用记在社长名下。”
　　“等下，你肯定搞错了。”
　　服务员把请帖翻过来，指着全免两个字，他笑容满面望着我“你是卫诚学长啊？”先前我与李昭雪打赌事情传得沸沸扬扬，看来他是误会了什么。
　　“我还有一个朋友，你先把他那部分结了。”
　　递上另一张请帖后，那人笑容凝固了，查后也是家属免单，他在收银机后挠挠头说是不是员工填错了请帖，打算请教社长。
　　可李昭雪忙得像只花蝴蝶，我还没开口，门外窜进来个人，戴着墨镜满脸不耐烦指挥“你，帮我把柜台上那个红色皮包拿过来。”语毕摔门而去。
　　这次服务员没有问什么，直接把包给我，学过春风精神人人都知道，刚才那人是社长的爹。
　　猫拎着皮包费力穿过人流，一溜小跑来到外面。树下长椅上，尹静捧着杯热咖啡，身上披着李为民的外套。大叔默默站着一言不发，整个比钢尺更直的直男。
　　眼下场景尴尬，我主动翻包想找纸巾，扒拉扒拉各种化妆品，发现一张老式玫瑰花明信片，掏出来看上面写：
　　我玫瑰花般阳光美丽的女儿，勇敢和坚强的女儿。
　　这皮包是李昭雪的，李为民的贺词可真肉麻。我连忙把纸巾递过去，尹静别过脸擦了擦眼泪，大叔铁青脸色不知想什么，只是叹口气。
　　假小子尹静变化很大，她蓄起长头发，身上穿长裙，戴着初次拜访送的金项链，刚哭完淡定不少。
　　“你都不问我为什么哭？”
　　女行长裹紧外衣，如果他问，自己会把在英国派对吸毒、堕胎、终身不孕的事情告诉他么？至少在结婚前是不会的。徐姑妈精挑细选的老实人，以他自身条件边都摸不到，这点李为民心里很清楚，这些年父母一直为她婚姻大事着急，其实结不结婚早无所谓了，如果不是遇见他。
　　“你觉得我给你丢人了。。。其实我早说了不想来，如果不是昭雪一直催。”
　　“李为民，你怎么对自己那么没信心。”尹静望着这个伤痕累累疲倦男人，捏紧双手“我爸妈都说，周末请你过来吃个晚饭。”
　　大叔满脸苦涩，不知道为什么女方家会这么满意，完全没准备，敷衍说再看看吧，会不会进展太快了。
　　我身后出现一个怒火冲天身影，还没反映过来，她夺走了红色皮包和我手里明信片，李昭雪很少如此生气，一条激怒后嘶嘶作响的蛇。
　　她犀利眼神看着我，很快换了语调对着尹静“阿姨，我爸周末晚上休息，哎，平时基层工作那么忙，应该是他请你们才是。”
　　说话间那张明信片被她撕的粉碎，捏成一团握在手里，熟练动作让我回忆起黄儆光。
　　“不，是我爸妈想见见他。”
　　“阿姨，就让我们来请吧，附近有一家明珠酒店，爸你记一下订餐电话。”
　　李为民身为警察习惯了记笔录，他从衬衫口袋里掏出笔记本和圆珠笔，前几页杂七杂八记录很多线索，他的钢笔字镌秀飘逸明显有笔锋。
　　如果不是无头小狗明信片事件，我不会对字迹如此敏感——李昭雪撕毁的明信片，上面根本不是大叔字迹。
　　女儿？
　　好奇怪称呼，怎么会是女儿？
　　苦思冥想之际，黄儆光站在马路另一边招手，穿黑风衣的棠映秋在对我们微笑，今天黄子妈妈也来了，李为民看见那古怪漂亮女人，浑身气质明显变化，他不善于交际，人际关系中常年糊弄了事，这些年在警局混得人模狗样。大叔此刻，像猎人端起枪口对准了猎物，对准一片躲在人间的鬼影。
　　黄儆光拎着我手机摇晃，猫浑身自摸才发现刚才结账把手机落桌上，看样子是有人找。

　　穿过马路后，我上了他母亲的座驾大众辉腾，不等感叹少爷真富，手机丢怀里告知社长找！回播电话时我还扭头看车后座，隔着玻璃回望大叔冷峻眼神，嘟嘟声响后是郄翀勋焦急声调
　　“卫诚，你见过玖洲吗？”
　　“他不在寝室么。”
　　那边啪一下把电话挂了，我还想问他院长女儿回去没有，父女谈判怎么样？现在老头天天不肯回家，要求玖洲上食堂帮他买饭，结果今天找人电话关机，又不在寝室，听班主任说是有事请假，社长也联系不上他！人都急疯了。
　　“这是去哪里？”
　　黄子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问“你和李为民都说了些什么，在外面一蹲大半天，搞得社长以为你也失联了。”
　　“看他和女朋友吵架。”
　　“我不是问你这个，李昭雪表情那么难看，都快吃人了。”
　　我本来想提那张古怪明信片事情，车上一个摇摆斑点狗装饰让我瞬间想到小狗毛豆豆，它在悄然提醒我说NO。
　　“不知道，反正生她爸爸的气，大叔和他对象能成吗？”
　　黄儆光耸耸肩，一副事不关己的冷漠“我还以为沈静死后，他已经断了这个念头。”
　　“故人已逝，总要开始全新人生嘛。”
　　驾驶座上棠映秋握紧方向盘，手指干柴如皮包骨，镜子里映出削瘦脸庞，可她什么也没说。
　　“你不了解李为民，当年沈静死得不明不白，他绝不会再找女朋友。”
　　“为什么？”
　　“怕新人遇到危险，所以说这种人绝对是正人君子。”
　　我转头看车后，大叔、尹静、李昭雪已看不见身影，猎人般炯炯有神目光在脑海留下烙印，棠映秋握着方向盘在微微发抖，车上氛围很奇怪，我不服气辩驳“女方很喜欢大叔，认真的那种。”
　　“那就是她的不幸了。”
　　“儆光！”母亲出言制止，车上玻璃十字架挂坠，朝女人脸上投射出七彩光澜，令我想起耶稣在玫瑰荆棘刺中受苦刑。
　　窗外是陌生老旧居民小区，驶过污水飞溅巷道后，街边路牌写着飞鹤路，我坐在车里东张西望，完全不懂来这干嘛？忽然郄仲勋站在破旧游乐园入口旁边，拿手机看起来很焦急。车稳稳停在老槐树旁，黄儆光郑重地扶着猫肩“玖洲说他只想见你。”
　　“我？”
　　“对，社长在外等。”
　　“出什么事吗？”
　　“不清楚。”他忽然用力拥抱我，由衷感慨“有时候是真羡慕郄翀勋，好了，去吧！”说完开车门把人推下车。
　　猫在汽车尾气中凌乱，结果立刻被小郄架走，眼前是座荒无人烟、比坟地还阴森游乐场遗址。
　　我推开生锈铁门前看了一眼郄翀勋，他给我个肯定的眼神，只好硬着头皮进去。各种生锈钢构，尘土覆盖的旋转木马，藤蔓攀爬在墙壁上，十多年以后，我在荒芜遗址里呐喊好友名字，就懂了不曾理解的事。
　　我们怎么认识的？
　　老大发现，班上一个瘦小男孩子中午从来不回家吃饭，饭盒里米饭配咸鱼，唉声叹气抱怨菜难吃，于是老大中午留下来和他一起吃饭，给玖洲吃他奶奶做的红烧肉，我会带饼干、巧克力支援。同学都以为玖洲家里条件困难，结果有天，这家伙请客吃哈根达斯冰淇淋，我才听说他爹开饭馆、妈开美容院，有钱的一批。
　　那你怎么饿得跟豆芽菜似的？
　　他俩闹离婚呢，根本没空管我。
　　过往一幕幕浮现在眼前，阳光给回忆镀上金色。周末小郄带我和玖洲来游乐场坐木马和打气球，玩碰碰车、钻积木屋。。。我从没有见陈玖洲那么开心过，他为什么要选择这个地方？对我和小郄而言平凡的快乐经历，对于玖洲可能是他人生中最幸福的一天。
　　这些年，郄翀勋的决定不管愿不愿意，他都支持。在老大生病期间煮饭，因为他永远记得最好朋友端着红烧肉，天使一样出现在面前的瞬间。
　　现在小郄勋要去美国了，他要走了。
　　我一路狂奔，鼻涕眼泪横流，在游乐园里呼喊记忆中瘦小男孩，穿越时光碎片去拥抱他。
　　终于在公园人造沙滩秋千架上传来弱弱声音
　　“别嚎了，难听死了……咦，卫诚你怎么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