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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消失的玖洲

　　“你们聊得真开心，能让我听听吗？”
　　黄儆光不知什么时候站在我身后，双手抱胸，他什么时候来的？我总感觉他能在我和李昭雪对线时出现。
　　“不能，我！讨厌！你！”
　　方才那句话不是对我说的，她真讨厌黄子吗？一句话忽然浮现：她恨我，就算在爱着时也依然这样。
　　“活在阴暗角落里苟延残喘的你，不敢走在大道上，只会蜷缩在同类鼠窝中，看看你，再看看我。”
　　一串攻击性话语过后，黄儆光表情如此平静，他扬起眉毛，嘲弄微笑“你呢？聪明又狂妄的老鼠，站在人群中央享受聚光灯照耀，以展示愚弄群众神迹，不怕被人发现用扫把敲断脊柱么？”
　　少女爆发出一串刺耳大笑，说看来我不该讨厌你，来个拥抱吧？这时手机铃声骤然响起，黄子平静地说“有只瞎眼的老猫正在四处找你呢。”
　　李昭雪不笑了，平复情绪，任由手机一直响到静默。在我和黄子转身离开后，听见她用一种无辜的语气回播，好像是问徐院长有什么事？什么时候定的？是真的么。后来才知道，她在竞选中甚至赢了副校长儿子龙少伟，高票选举加领导钦点打破历史记录，首位大一新生学生会主席！

　　李为民顶着乌青眼，女医师在给他胳膊消毒。他在小诊所里龇牙咧嘴，城乡结合部四处鸡飞狗跳，孩子哭老人闹，医护人员情绪十分暴躁，消毒后说要打预防针，忽然隔着条明晃晃大马路看见我鬼鬼祟祟跑过来。
　　今天接到举报，小区里有人吸毒产生幻觉，出警后发现是很年轻一个孩子，被男友抛弃后磕药发疯。警察冲进门，大二男孩手里拿着刀威胁众人不要过来，说自己人生已经完了，爹不疼娘不爱，以为是真爱结果是骗财骗色。他想自戕时候，大叔冲上去夺刀，搏斗过程中被打到眼睛，那个瘾君子一口咬在他胳膊上，人是救下来了，男同间很容易传染病，清水冲洗伤口后来诊所消毒了。
　　李为民低头看手机，女儿发来消息“爸，我当上学生会主席了，晚上举办庆功宴，徐院长让你和尹静姐过来。”
　　“我有事。”
　　“你骗人。”
　　他不知如何解释黑眼圈有损形象，狡黠聪慧女儿根本不给他机会“我让尹静姐下班去找你，就这么说定了。”说完把电话挂了，不留解释余地。李为民十分的狼狈，只好瘫着手，满脸尴尬问眼前的猫
　　“你找我有什么事？”
　　我开口便问“李昭雪是你领养的，她亲生父母是不是叫徐锦龙和李秀香？黄儆光父亲是黄光明！”
　　大叔都没问这份情报是哪里来的，他有种自己知道，总默认为别人也知道的毛病。李为民一边回忆一边陈诉
　　“也不算亲生父母，老同事说，昭雪是大年三十被包袱放在警局门口的女婴，当时好几个家庭想领养，但我大哥和他妻子好多年都没有孩子，所以局里就同意让他们俩口子领走。”
　　这个女孩与前一任养父母并没有任何血缘关系——李为民，这么多年你从未思考过一种可能性，哪怕只是怀疑过。
　　“我把她从火海里救出来，她真吓坏了，七岁孩子又懂的什么呢？对还是错，反正一切都已经发生了，不是吗？”他弯曲自己烧坏的手掌，烈火中抓握着燃烧横梁，将危险从女童身边排除，导致拇指食指神经永久性坏死，同时也意味着夺走了他扣动手枪扳机的权利。
　　“失去父母后，昭雪患上了失语症，她休学两年，每天都是看着窗外发呆。这场事故对她打击很大，当时没有一个亲属要她，都互相踢皮球！也是缘分，既然我给了她二次生命，那就负责到底。”
　　看着眼前这个男人伤痕累累模样，我忽然觉得，他好像不是什么都不知道，十五年前有人能够点燃焚尸灭迹的大火，吞噬罪恶证据，有一人肯定能做到。
　　大叔点开手机相册，里面是昭雪不同时期照片“不是所有人都理解警察这份职业，像今天我救下那个男孩子，他嚎哭着问我，我的人生已经烂透了，为什么？你为什么不能让我去死呢？”
　　“你又是如何答复他呢？”
　　“当时也没有想那么多吧。。。我几乎脱口而出，如果我能救出我女儿，我也一定能救你！那孩子当时愣了好久。”
　　女医生举着注射器，推着活塞排除前端药液，方才一直在听我们说话，眼角有些湿润了，她给李为民打针时语气格外柔软。这片街区乡亲口中，大叔一直是被喜欢的老好人形象，可他深深叹了口气
　　“这些年说起来，我这个父亲并不尽责啊！好几次家长会都没去，校长老师要我谈什么育儿经验，我怎么好觍着脸承认都是她在照顾我呢？工作上遇到难处，有时真的很难坚持自己信仰，看看昭雪照片，我觉得我没有错，坚持是对的！正义信仰从未动摇过。”
　　猫沉默良久，转身走掉。大叔在乌烟瘴气的诊所坐了一会儿，掏出手机给女儿回消息，晚上庆功宴他准备参加。

　　学校小吃街“拾光小巷”饭馆，我们侦探社也收到邀请，之前和春风社合作扫大街，又在大佛寺和爱宠社有合照，说什么大家都是熟人。李昭雪情商可真高，郄翀勋调和老头及女儿家庭矛盾去了，陈玖洲电话打不通。
　　猫看着黄子整装待发，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我想一个侦探社最不可能出现在庆功宴上的人，那一定是他！
　　“我社派你当代表？”
　　“对。”
　　荣言彦同志严肃抗议，认为那篇《春风精神温暖心弦之苏维埃政权解体与官僚资本主义兴起》足可傍身言志，严词拒绝敌方发来邀请。
　　黄儆光换上他的奢侈品外套，问我“荣老师腮腺炎犯了？”
　　“请客吃饭放甜品店，你看像话嘛！言彦说这属敌人糖衣炮弹。”
　　问玖洲去不去，我说他电话打不通，估计在睡懒觉呢，当看黄子扣上外套扣子是真要去。
　　“你等一下。”我觉得大脑短路，眼睛睁得圆圆。
　　“复仇女神的晚宴上怎么能没有金苹果呢？”
　　“你真的跟李昭雪握手言和？”
　　“如果不是因为我，她绝不会邀请侦探社，能够理解吗？你不能理解吧！她邀请我去只是为了嘲笑我。”
　　“那你还去？”
　　黄儆光平静厌恶“你不懂她，你以为的嘲笑是字面意思上那种。不会的，她只是希望我待在角落看众星捧月，反衬出一个无能废物罢了。”在看到我惊讶表情后，他又露出寒冷刺骨笑容
　　“你说我怎么能扫她的兴呢，是吧？”

　　我和他来到拾光小巷甜品店，看见一个扎眼身影活跃在门口，李昭雪居然穿着一件玫瑰红色洛丽塔蕾丝纱裙，头戴水晶冠冕，活脱脱一个洋娃娃，和平日谦虚低调形象迥异。
　　小店甜品奶茶自助开放，经营模式十分新颖。我一眼就看到李为民窘迫的坐在角落，他和他女儿一样出格，为了遮住乌青眼戴着一副黑色墨镜，活像麦克阿瑟真人版，旁边是他女朋友。古建筑系安徽贫困生姑娘也在帮忙，见我俩进门，连忙拿来菜单过来，徐院长和一群老师介绍这个甜品店，对菜色赞不绝口。
　　“没什么好怕人的，别人还不敢穿呢！”
　　学生会主席穿得如此花哨高调。在场多数人觉得这件绣满玫瑰花衣服像小女孩穿的，尺码幼龄，这一点徐院长也无法遮掩。
　　“她干嘛要穿童装，惹别人耻笑呢？”我接过一杯荔枝烤奶，吸了一口问黄子
　　安徽贫困女生忽然结结巴巴激动起来，印象里她一直埋头做事很少说话
　　“社长是为了给甜品店做宣传才这样，她不是想出风头。。。就因为她很勇敢，我觉得，那衣服特别漂亮，特别适合她！”
　　“价格不菲，是很有名的童装品牌。”黄儆光冷笑着，尝了一口奶油慕斯
　　安徽姑娘第一次那么生气，李昭雪是她偶像，她用发颤口音质问我们什么意思。同样生气到手抖的还有另一个人，戴着墨镜的李为民看见了人群中黄儆光，起身说单位有事，反正人也来了，茶也喝了，立刻要走。
　　真人版洋娃娃李昭雪马上窜过来，拉上徐院长，说父亲必须好好感谢这位红娘班主任，尹静也在感激这个姑妈，三个人缠着他一个，话题转移到他今天解释无数遍眼睛上。英雄夺刀，光荣负伤，引起不少学生和老师注意，李为民很不好意思，把白天那套拯救理论拿出来又说一遍。
　　瘾君子、被男友抛弃、自杀未遂，我能救我女儿我就能救你……别人尚可，尹静在大庭广众之下忽然泪失禁，抹着眼泪背离众人而去，李为民这下想走也不成了，连忙追上去安慰，以为自己给她丢了人。
　　在我旁边，黄子捧着奶茶以一种与己无关视角看着闹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