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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出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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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头在阳台上庆幸劫后余生,对半封闭全景式阳台赞不绝口,先闷了一口茶笑眯眯说,当年知青下乡经历过大串连、大运动,咱们共产主义锻炼出来的兔子,还能让美国鹰叼了?
社长家里正准备让他出国,有事想咨询一下张教授,准备找老头当个牵线人。院长见他欲言又止,继续扯虎皮拉大旗,美帝这次搞突击检查,打算去四川乡下老家躲几天,给老母亲扫墓。
“教授,我想出国。”
张强院长愣了,没想到这话会从郄翀勋口里说出来。
“我最近在备考托福,有些事情。。。”
“别,别,怎么想走了呢?留下来嘛,以前祖国日子那么困难时候都扛住了,眼见现在生活越来越好,可怎么年轻人都要走呢?”
“那个……我专业是建筑工程。”
老头腰间手机响了,师母打电话通知他回家拿换洗衣服,说闺女去参加同学聚会,你赶紧收拾东西上外头躲好,近期就不要回来了。
院长眼下正着急,胡乱答应就来,挂电话后,急迫地看着不知怎么开口。社长挠了挠后脑勺问“东西多不多,我您帮一起拿来吧。”
老头皱巴巴的手紧握着他双手,流露出苍老无助“怎么你也想去美国呢?我一把老骨头不都扛着没去吗。”
这话一时半会儿也解释不清楚,只好边走边说。
社长推开阳台大门,荣老师正挥扇指点某猫怎么写检查方可逃避论文查重,眼看悟性太差,直接夺笔手把手教写。黄子和玖洲趟沙发上手机斗地主,战况激烈,左右各一个葛优瘫。
等院长和社长出门,把门关好后,黄子不抬头地提醒道,刚才是社长走过去了。
荣老师立刻把笔一扔,表示刚才为师只是给你打了个样,全靠你自己,关键在于揣摩领导内心世界,作弊行为撇的一干二净。
黄子斗地主一边出牌一边提醒
“好像出事了,谁过去看看?院长一副快哭的样子,社长也心事重重。”
玖洲刚好结束一局,放下手机、环顾众人
“我说你们谁去?”
然后被写检查二人组和少爷给公投出去,侦查员小同志也不含糊,俩脚丫套上人字拖就跑出去。
学校林荫路6点钟左右,林子里稀稀拉拉几个学生在背单词,院长停下脚步拉住小郄,深思熟虑半天,试探问道“你是觉得专业不好找工作?”
“不,是家里要求——毕竟理科成绩不错,想出国深造,”社长忽然红了脸“父母觉得国外环境可能更加适合我的发展,加入华人留学圈,最好当个干部什么。”
老头摇头“可国家需要你这样的人,那什么春风精神是不会长久的,一阵风嘛,吹吹就过了。。。你是觉得上次学生干部比赛,被李昭雪给比下去了?踏实干活比不上投机取巧,那纯属我瞎扯的。发展建设过程中会走弯路,可我们已经清醒过来,真的,留下来吧,别走,孩子。”
“可我。。。”
“你看!那李昭雪要走,我才不会留她呢!”院长板着脸拉住他“真金不怕火炼,一个学生会长不当也罢。”
郄翀勋忽然觉得好笑,他握着老头的手百感交集“您怕我嫌弃中国,以后不回来了?”
社长指着心,认真看着老头“我走到哪儿都是一颗中国心!永不褪色!”
二人四目相对,张强院长摸着小郄脑壳“好孩子,你和她毕竟不一样的。”
“出国我想申请理科比较强的学校,目前英语不太好,能不能帮我咨询一下张玫教授?”
“好,我和她说去,我一定帮你这个忙。”
社长尴尬地摸摸鼻子
“可您现在。。。”
老头说别管,他自有办法,你在这等一会儿,拿起手机叽里呱啦开始打电话。环顾四周看见不远处一个女生带着耳机听英语,是李昭雪,院长刚才情绪发言,鄙夷之情脱口而出,还好她没听见。
张强打电话越来越激动,人也越走越远。女儿张玫怒发冲冠,指责回来见一面都难,有事相求才贴着张笑脸,这次绝不可能!老头好话说尽,发怒道:让我回家作甚?让邻居听你发威骂人看笑话吗?你如果不想来那就回美国去吧。这是父亲第一次用如此硬口气说话,张教授想想还是服了个软。
老头还不放心,又找之前一个在国外的同学咨询情况。社长一个人站在原地挺尴尬,警卫员小同志跑过来,看来了解得七七八八,玖洲也不说话很沉默看着他。
“原来你要走了。”
“也没有那么快。”
“可你还是要走,对吗?”
社长心里纳罕,他又不是再也不回来,这一个个的。
眼见俩人大眼瞪小眼,一时谁也不说话。老头那脾气火爆的女儿拿着手机来到老教学楼门口,在林荫树丛里打电话找人,院长不知道从哪个遥远角落窜出来,充当介绍人。张玫看见郄翀勋的时候一脸惊讶,老头有点摸不着头脑,看看这个看看那个
“你是郄宏波孙子,我和你姑姑很熟啊。”美国贵妇人带上职业兴趣开始打量“物理竞赛拿过奖,数学很好,高考接近满分。”
老头听见郄宏波恍然大悟,玖洲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发现张玫对社长十分满意,像欣赏一件让人愉快的作品。她涂着玫瑰红色指甲的手从钱夹中拿出张10美元钞票,指使警卫员
“你,去买两瓶水。”
玖洲还是不吭声盯着小郄,根本不想走,不情愿拿钱去买水,转头就给我发信息。他从附近社团搞活动摊位白嫖两瓶,呼哧带喘送过来,张玫拧开水喝了一口,见他又不走,从钱包里拿出一张5美元小费。
“很好,你速度很快!去吧。”
三个人谈话的意思,老大出国基本板上钉,没有商量余地。警卫员同志紧紧捏着那两张钞票,脸色阴郁,他忽然一声不响跑开了。
黄昏,夕阳西下,校内路灯渐次点亮。
我急速赶到教学楼林荫路,小郄说要出国,怎么会呢?他一直像父亲、兄长一样照顾我们,很难想象有一天我俩会隔着大洋彼岸打电话。
有个女孩在路灯下低垂着头,手里捧着英语单词书,看我像无头苍蝇一样乱转,她背对着问道“你是在找人么?”
“刚才这有三个人,有没有看见。。。”我说不下去了,李昭雪转身朝我微笑。
她眼睛明亮有神,路灯的微光中几乎有动物般冷锐,黄子说,那种生物是伊甸园中的蛇。
“你想知道他们谈了些什么?可以问我啊,我全都听见了。”
“窃听者。”
笑容永不褪色一样,我觉得她也算是俏皮可爱的蛇“你们院长说,郄翀勋出国是因为竞赛中输给了我们春风社,你也觉得是鬼扯吧。”
“呵~”
“他根本不在乎什么学生会主席。”
那你肯定很在乎吧?处心积虑、步步为营,谋杀同学、甚至戕害一只素未谋面的小狗。。。精神上的两面人!这种话几乎脱口而出。
“他又不是你!徐院长干女儿,她肯定帮了你很多吧。”
“你对你忠爱的社长真了解吗?他据说是你的发小。”
我不懂她想说什么
“他爷爷是改革开放第一任XX,家族拥有巨大权利,中洲紫金矿业你知道吧?郄翀勋可以自由选择他想要的人生,只是和普通贵族不同,他完全继承了先人理想光辉,这是你们能接触他的理由。”
儿时回忆猛然扎进心坎,小时候老大去退休干部中心看他爷爷,这么多年从没说过自己父母是干什么的,我以为老大父母只是普通商人。
“他站在大多数人永远无法企及的高度,躯壳和精神生来就是红色。我怎么努力也只能去给你社长打工哟!”她舒展躯体,古怪眼神看我“所以才说,张院长开始就弄错了,我这样解释你懂了吧。”
奇怪寒冷包裹着我,这是她对于徐院长干女儿讽刺的恶意回敬。
“你觉得我是恶人吧?可很奇怪,大部分人都认为我是好人,以至于有时候我自己也疑惑,善恶究竟是靠什么判定。唯独有一点我很清楚,那就是——我很讨厌你。”
李昭雪笑容如此甜美,重复寒冷话语,我忽然就从礼貌客气背后读懂了蛇毒液一样的憎恶。这种人不会将憎恶写在脸上,似乎永远都有无害外表,除非主动卸下伪装
“是的,我!讨厌你!”